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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的,便是我朱家莊的大公子。”北桌中,一男子怒道。

“既是如此,想必今日朱莊主是不會讓我等輕易到得帝都陽城了?”那吳掌門說道,言語中亦是頗有怒意。

“正是。”

那地主模樣的男子正色說道,一臉怒氣模樣。

說著,兩夥人便要動手。卻在此時,一陣陣馬蹄聲在連城傑身後響起。南北兩桌人頓時停了下來,與連城傑一起齊齊望向來人。來人大多作佘諸軍人打扮,凡二十人左右,拉馬急停在連城傑身後三丈之外。

領頭的是一女子,一身淺橙色的淺橙煙紗裙清新典雅;微長的劉海剛剛及眉,盤起半頭的秀發,帶的依舊是通絨草花做的簪子,留下幾縷青絲在耳前;一雙杏仁眼,兩彎柳葉吊銷眉,膚若凝脂,面若芙蓉,氣似幽蘭,眉目間透出幾分清秀,卻也流露出幾絲淡淡的哀傷。

只見那女子下得馬來,在四五個將帥模樣的軍人簇擁之下,緩緩地向古樹之下走來,卻是徑直走到連城傑所坐的這一桌後,慢慢步入在連城傑對面的座位,準備坐下。那五位軍官只是靜靜站在一旁,卻是也沒有驅趕連城傑離開之意。其他的士兵都立於連城傑身後三丈外的樹蔭下。

隨後那女子看向連城傑,竟是輕輕一笑,連城傑知她意,便是微微一笑輕擡右手。那女子點頭一笑,便坐了下來。片刻,店家便快步走上前來,送上一壺茶水,然後很是恭敬地立於一旁。

那女子身後的一名軍人走上一步,給她滿上一杯茶水,欲端起來飲時,那女子突然說道,“不必。”然後那軍人諾諾地應了一聲,便退到了她的身後。那女子端起杯子,便是輕輕慢慢地喝完了。

“張將軍,你們也坐下來喝茶解渴吧。”那女子突然說道。

“小姐,在下不敢。”那名軍人低頭答道,然後其餘四人也附和著。

“此次江南之行,若不是你們我焉有命在呢?”

“保護小姐周全本是我等職責所在,不敢居功。”那名軍人很是恭敬地說道。

“再行兩日便可到達帝都,你們不要太過於擔心。”

“諾。”那名軍人應承之後,便沖店家使了個眼色,說道,“店家,麻煩再拿些茶水與我那些兄弟。”

店家應聲便急忙轉身走向茶攤,而那張將軍便大步走向連城傑身後,在那群軍人中囑咐一番,聲音極是小聲。而店家則快步端上茶水,分給眾士卒。

“你們也下去吧。”那女子又對身後四位軍人說道。

“諾。”四人看向周遭猶豫一番後,還是齊齊答道。然後他們也向連城傑身後走去,與眾軍士一道飲茶。只有那張將軍又走回來,立於那女子右側,時刻註視著面前的連城傑和身側兩撥劍拔弩張的江湖人士。

那女子也沒再叮囑那張將軍什麽,只是靜靜地飲茶。卻是這時,身後兩桌的客人突然躁動了起來。突聽得那朱莊主怒道:“吳掌門,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即便是有官軍在此,我朱家莊也要你血債血償。”

“既是如此,請陸莊主出招吧。”那吳掌門也是臉有微色,凜然道。

隨即,陸莊主領著眾人飛身而起,引劍直指吳掌門等人。吳掌門等人見敵人來勢洶洶,也不敢怠慢,飛身而起招架。陸莊主和吳掌門淩空而鬥,雖然招招兇險盡攻對方要害,但無疑都不是被對方一一化解。而其餘眾人則在地上靠老樹盤根處胡亂廝殺,僅有那看護馬車上貨物的眾人一會兒防禦陸家莊一夥人,一會兒防禦著佘諸軍人,心神很是緊張。

而那店家見兩夥人鬥起,身子早已退到了佘諸軍隊之中,與佘諸軍人一起看向這極是混亂的惡鬥。之前那四名軍人也迅速回到了那張將軍身邊,依然如之前那般站立於那女子身後,護著那冷靜飲茶的女子,只是四人都手握兵刃,目光齊齊看向古樹盤根旁的相鬥,一幅防禦姿態。唯獨那張將軍,在不停地掃視周遭,但目光更多地是聚焦在連城傑身上。

而在場邊,連城傑卻低頭飲茶,並不去管顧周遭的打鬥,還有那張將軍警惕的目光;那對面而坐的女子,也是靜靜地喝著茶,目光安靜。在場內,雖然吳掌門和朱莊主相持不下,實力相當,但是吳掌門一派眾人還是在相鬥中慢慢敗下陣來,受傷倒地,慘叫不絕。

護車的人群見此情景,只得護住馬車準備離開,卻眼見周遭都被敵人圍住,只有向連城傑右側驅車匆忙趕來。卻在行至連城傑身旁時,朱家莊一夥人追至,雙方人馬又大力拼殺起來。一陣打鬥之後,吳掌門一派眾人死傷較多,朱莊主一夥人雖少,卻個個是愈戰愈勇,以一當十。

就在此時,兩輛馬車突然側翻在地,五箱貨物倒地碎裂開來,其中冒出一陣陣白氣,白氣彌漫得很快很快。剎那間,白氣掩蓋住了整個古樹之下的人群。那貨物,竟然是一種能瞬間化為煙霧的物質。

連城傑心中大叫“不妙”,卻突然聽得人群中有人大喊“保護小姐”,正是那張將軍的聲音。頓時連城傑突感幾十柄刀刃從四面八方,向中間這一張空桌子齊齊奔來。刀鋒臨空而來,刺破了重重清風。

“今日凡擒得那姑娘者,重重有賞。”白氣深處,傳來那吳掌門的聲音。

“正是。凡生擒者,封侯賞千金。”

正是那陸莊主聲音傳至之際,連城傑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個局。他們的目標,竟是眼前的這一神情哀傷的女子。煙霧蒙蒙處,連城傑看向那女子,那女子似乎也看向自己,而連城傑從她的眼裏看到的是一絲絕望。

突然,連城傑只見那女子微微笑,很是平靜地對自己說道,“你還不動手麽?”

連城傑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那女子,心裏卻頓時怔住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神情透著哀傷不說,在大敵臨近時卻是泰然赴死的神態。似乎她本就厭倦了生,但在將死之時卻還有些事情來不及做,很是無奈,很是落寞。

這神情讓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憐惜。

“小姐,你快走!”

那張將軍的聲音在那女子身後的白氣中傳來,很是吃力。

恰值各方兵刃沖破白氣,聚向連城傑和白衣女子之時,連城傑突然起身,伸出手來,對那女子說道,“來,跟我走。”

然後,那女子輕輕一笑,站起身把手放入了連城傑手中。那女子只覺得一陣疾風略過,自己竟然被這男子懷抱,立於高空之上,古樹在腳下,在白氣中露出點點蒼翠。那女子不禁花容失色,“啊”地一聲驚叫出來。

卻是在霎那之間,一陣疾風之後,連城傑擁著她站在了百米之外,向東路旁的山崖之上。兩人迎風而立,連城傑平靜地望向古樹,在白氣當中,刀劍碰撞之聲不絕於耳;而女子在被連城傑放開之後,便楞楞地站著,然後望向身邊的男子,心裏卻疑惑異常。

片刻,那朱莊主沖破白氣,淩空而至,停在了離連城傑只有兩丈的地方。只見那朱莊主突然笑臉迎上,拱手對連城傑道:“想不到吳掌門請來的高人竟然這般了得,若早知如此,我朱某也就沒有必要和吳掌門假戲真做得那般認真,害了些弟子的性命。”

連城傑只是看向那朱莊主,見他異常歡喜。而身邊的女子依然是原來的表情,眼神中盡顯無奈、哀傷。連城傑見狀,心中微怒便道,“爾等為劫下這位姑娘,竟然不惜犧牲那多無辜的性命?”

而那朱莊主則是不答連城傑的話,反而很是恭敬地說道,“煩請公子將這佘諸穎陽公主交於朱某,我等也好奉命交差。而至於公子的報酬嘛,待到我等交差之後必將重重答謝於公子的。”

“佘諸公主?”連城傑一臉疑惑地問道,看向了那朱莊主,然後又看向了那女子。“你是佘諸的公主?”他雖然早已看出身邊的女子身份尊貴,但若說是佘諸的公主,他心裏還是有幾分質疑或者說不敢相信的。

“不錯,我便是佘諸穎陽公主林妍麗。若是我所料不的話,想必你們都是傅國忠派來的吧?”那女子正聲說道,看向連城傑,又看向朱莊主,一臉怒意。她雖然身在危險之中,卻不見有半點懼怕之意,亦不輸一絲一毫氣勢。

“傅國忠?”那朱莊主疑惑地問道。

“傅國忠。”連城傑亦是慢慢叨念著。

那女子沒有說話,連城傑也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在連城傑看向那女子面露怒意之時,心裏卻是如潮般翻湧起來。

她,竟然是佘諸穎陽公主,昏君林蔭雄的女兒?

而此刻,自己救下的女子,竟然是仇人之女。

☆、永安異象

連城傑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救下的女子竟然是仇人之女。

烈日當頭,微風清徐,連城傑和林妍麗並肩而立,卻是不同心情。

那朱莊主見他二人如此,當下疑惑欲繼續說話相求於連城傑,忽然一個身影從古樹下那片白氣中奔來,眨眼之間便立於朱莊主之側。

來人正是吳掌門,只見他笑容滿臉,一邊拍著朱莊主的肩膀,一邊朗聲說道:“想不到朱老弟你竟有這般手段,請來如此高人相助,易如反掌便擒住了這穎陽公主,如此功勞當真是了不起啊!”

“吳大哥,這位公子不是你請來的麽?”朱莊主突然臉色難看,望向吳掌門。然後吳掌門的笑容也呆滯了,兩人齊齊地看向了連城傑。

“不是你請來的麽?”

那朱莊主還是忍不住反駁了吳掌門一句。而這一切於連城傑而言,卻是一點都沒心思去搭理的。連城傑依然沈浸在內心的掙紮中,他無法說服自己接受林妍麗便是仇人之女的現實,更無法說服自己翻江倒海的內心並讓之平靜。

連城傑的神色剎那間不斷變化,林妍麗看在眼裏,不禁輕輕嘆息,一陣陣哀傷環繞整個人的身心。突然,林妍麗退後兩步,面向連城傑、朱莊主和吳掌門,像是一個自知將死的女子,很是安靜地說道。

“想我佘諸林朝的穎陽公主又不是什麽貪生怕死之輩,你等既然都是為取我性命而來,又何必故作此態呢?”言語雖然平靜,卻是流露出一股豪情;只是話音突然一轉,卻又平添了幾分悲情和怒意,不禁讓人動容。“可嘆我佘諸林朝五百年的江山啊,竟然要毀於昏庸迷信的父皇之手,我即便拼盡全力卻也已是無力回天。當真可嘆,可恨啊!”

林妍麗說著便擡頭望天,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一場將來的死亡,等待人生的謝幕。林妍麗也知道,這些人與其他地方所遇的賊匪一樣,他們都是國師傅國忠的人。一連五年了,林妍麗每到一地都會招到江湖人士的追殺,但國師傅國忠的目的究竟為何她卻是始終不知的,也猜不透的。

“公主您誤會了,我等並不想取公主性命,只是奉命請公主移駕至河南。”

不知為何,此刻的吳掌門和朱莊主卻很是恭敬起來。林妍麗並不多想,只是看向了連城傑一眼,只見他背對著自己而立,衣衫在風中輕輕揚起;而此刻,在百色迷霧之中,林妍麗竟是看不見一個隨從的身影。

“也罷也罷,既是如此保國安民都成了罪孽,我倒不如死在此處,何苦被囚去河南,辱沒我林氏列祖列宗的威名!”林妍麗言辭模糊地說著,便漫步走向連城傑右側的山崖邊緣,面若死灰,心如止水,然後快步縱身跳下。

“公主,萬萬不可。”

那吳掌門和朱莊主突然大聲吼道。連城傑聽得他二人一吼,立刻緩過神來,卻見身旁一個影子縱身而下。連城傑眼疾手快,也縱身跳下,於半空之中接住了林妍麗,然後懷抱著著她飛身來到向東的官道之上。

就在連城傑放下林妍麗之後,那吳掌門和朱莊主也從山崖之上縱身而下,齊齊站在連城傑和林妍麗面前三丈之外。也是在此時,從古樹之下迷霧之中沖出了五人,都是軍人打扮,他們快步奔到,隔在了連城傑和朱莊主、吳掌門之間。這五人正是以那張將軍為首的林妍麗的護衛,只見他們身上鎧甲全都布滿鮮血,在陽光下很是鮮艷。

在見到吳掌門和朱莊主沒有異動之後,那張將軍突然轉過身來,跪在了連城傑和林妍麗面前。

“末將該死,請公主恕罪。”

“張將軍,你起來吧,我沒事。”

林妍麗靜靜說著,然後看向了連城傑,突然問道,“你們既是一路人,又何苦假意救我?”

一時間,連城傑竟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他只是被林妍麗縱身跳下之前的那番話驚呆了,從心底裏很是佩服這雖然憂傷但又剛烈的女子。而此時連城傑更加堅持一個想法,盡管眼前之人是仇人之女,但家仇卻是與之無關的,不能見死不救。

“你且走吧!”

連城傑靜靜說著,然後快步走向了吳掌門和朱莊主,猛然問道,“爾等是受誰之命在此相劫,我暫且不問,不過今日我必將保這位小姐周全。”

也就是在連城傑說話間,從大樹下的迷霧中也沖出一些人來,全聚在吳掌門和朱莊主的身後,都是他們的門人,卻是人人渾身血跡,像是剛從地獄裏出來一般。

“你小子是什麽人,膽敢如此與我們說話,你不想活了麽?”

人群中突然有一滿臉胡渣的男子吼道,欲沖上前來,卻是被吳掌門硬生生地攔住。

“半個多月前,河陽城一戰佘諸大軍全軍覆沒,想必你等已是知曉。若是爾等再執意糾纏,休怪我劍下無情。”

連城傑怒道,只是話音未落,立於吳掌門和朱莊主身後的人群突然發出“啊”的一聲,然後向後退去。那張將軍和四名軍士也急忙轉身拉開林妍麗,退到三丈之外,隔在了連城傑和林妍麗之間。

“你是……”

那朱莊主面露驚恐之色,望向連城傑,聲音顫抖,說話都不能順暢。朱莊主沒有質疑連城傑所說的,而其他人似乎也沒有質疑。而於連城傑來說,也不想中途多生事端,只願早些能夠到達永安鎮。

“既是如此,我等多有得罪,萬望公子見諒。”

相比於朱莊主,那吳掌門倒是頗為冷靜,拱手向連城傑笑臉而道,然後拉著朱莊主也向後退去。在轉眼之間,吳掌門和陸莊主等二十餘人,瘋狂逃竄,很是狼狽,逃至迷霧之中,只聽馬匹嘶鳴,片刻之後便見他們的身影在向南的官道上漸漸遠了。

連城傑再轉過身來,看向林妍麗六人,除林妍麗依然是冷靜如水的表情之外,其他五人都是驚恐之狀。那張將軍更是右手橫起一劍指向連城傑,左手護胸,斷斷續續說道,“我不管你是何方妖人,但若是膽敢害公主,我決不……答應。”

那張將軍說著便突然跪倒在地,吐了一口鮮紅的熱血。連城傑見他如此,心生敬佩之意,便慢聲而道,“若是如此,我剛才便不會救她。”說著,連城傑便看向林妍麗,只見她也看向自己,眼神中似有些莫名的東西在晃動。

連城傑又看了看那張將軍,見他席地坐起,眼睛微閉似在調理,似乎也沒什麽大礙,便一邊轉身離去一邊說道。“你們還是快些護送你們公主趕路吧,那幫人不是你們能應付的。”說著,連城傑便走向了古樹之下,此時古樹之下的迷霧已慢慢散去,遠遠望見地上橫躺著許多屍體。

“公子且慢。”

只是連城傑剛行至石橋時,突聽得林妍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然後邊停住了腳步。林妍麗急忙行至他身後,突然問道,“既然你知我是佘諸的公主,為何還要出手相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佘諸國內,人人對我林氏一門恨之入骨,無不欲殺之而後快,你既知我尋死又何必相救呢?”林妍麗鬧不明白,眼前這個解了辰胤河陽城之危的男子應該對佘諸恨之入骨才對,怎會明知自己是佘諸林朝公主卻還出手相救?當真是萬般不解。

“前人所欠天下人之債,如何能夠讓你這後人來償還呢?”

連城傑說著,便繼續往前,漸漸地,他身影消失在未散盡的迷霧之中。在他身後,只留下林妍麗靜靜地立於橋邊,思索著他臨別留下的話語。她心中感慨之餘,卻陡然升起一絲甜蜜之意。

而連城傑走過古樹之下的混亂後,向北沿著荒涼的官道剛走幾步,便看見一匹馬兒正在路邊悠閑地吃草,似乎並沒有受到剛才惡鬥的影響。連城傑向它走進,它竟是慢慢擡起頭來看向連城傑,似乎在等待他的到來。

連城傑眼見此景狀,心下也沒有多想,只是走近飛身上馬,向北而去。向北的路途很平坦,只是多年沒有人畜走過,雜草叢生,很是荒涼冷落。一路上路途雖然平坦,但兩岸除了奇怪的山石便是高大的樹木,不曾見過什麽村莊。

連城傑見狀,心裏也不禁發怵起來,這竟似一條通向地獄的路途。

馬兒跑得異常拼命,向北約莫兩個時辰之後,載著連城傑來到一處森林盡頭。森林盡頭向前不遠處,東西橫著一座黑色的大山,不見盡頭。山石嶙峋,高聳直入天空,與天上黑壓壓的雲層似乎連在一起,分不清了彼此。

連城傑欲打馬向前,但馬兒卻立在原地不肯前進半步,似乎是被眼前壓抑的情狀嚇住了。連城傑試了幾次,馬兒依然沒動,他沒有辦法只得下得馬來。那馬兒見連城傑從自己身上下來,便獨自轉過身去,慢慢地吃草,一如連城傑發現它時候的樣子。

連城傑站在森林盡頭,面向黑山而立,一陣清風吹來,卻是涼到了骨子裏。雖是如此,連城傑卻還是邁出了步伐,慢慢地沿著長滿雜草的官道向黑山走去。因為他知道,如果那店家所言不虛,前面應該就是永安鎮。而他亦是深知,只有到了永安鎮才能找到師姐。

連城傑沿著官道慢慢走向前去,沿途除了碎石便是泥土,沒有一株小花小草。連城傑也感覺周遭的事物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側臉看向西斜的落日,落日似一盞黑暗中掙紮的孤燈。整個世界,除了連城傑的腳步聲和呼吸,卻是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官道向前延伸一裏左右便來到黑山之下,連城傑站在黑山之下,隱約中可見正前方的黑山中似乎裂出了一條縫。連城傑沿著官道繼續向前,確實證實黑山確實裂出一條同官道一般寬的道路,平直地伸向黑山深處。

連城傑倒吸一口冷氣,便走向了山縫之中,兩岸嶙峋峭壁,前後黑色迷霧一片一片,竟是看不清來去路。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連城傑才走出了山縫,站在一塊石頭堆砌成的平臺之上,平臺之下是一條長長的臺階,延伸向下似乎是到一條河邊為止。

連城傑定了定神,發現眼前的黑色雖不似先前的濃厚,卻似乎要詭異得多。連城傑憑借著點點光亮,細細地察看了一下周遭地形,畢竟這地方的詭異真的讓人心顫抖,很是恐懼。從這石砌平臺上看去,只見黑山呈半圓形東西而走,都在不遠處消失在黑色中;而在臺階盡頭或者說山腳,也是一條河水呈半圓形東西而走,在河水的另一邊上矗立著峭楞楞的樹幹。

連城傑慢慢地走下臺階,走了好一會兒,才到臺階盡頭,過了一座木制吊橋,繼續前行。穿過滿是幹枯的樹幹林,在連城傑身後長劍青光漸漸泛起之際,連城傑看到了面前是一處破敗的城墻。城樓還在,只是在黑暗中很是猙獰。

其實在身後青光亮起時,連城傑內心怔了一下,以為是什麽怪物襲擊自己,後來發現是身後背著的“天芒神劍”劍首發出的,才心安下來。連城傑沒有見過這樣讓自己感覺頭皮發麻、身子陰冷的肅殺沈寂,心裏也是挺害怕的,就索性把“天芒神劍”取下握在手中防身,其實更多的是壯膽。連城傑拔劍握在手中之後,內心的懼怕之意頓時消失了,身子骨裏的寒意也轉成了令人身心舒暢的清涼,但也在此時,連城傑卻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手中“天芒神劍”的變化。

那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變化!

“天芒神劍”握在連城傑手中之後,劍首發出的青光更加明亮,像個珠子一樣。珠子之內似有一對鳥兒在不斷飛舞,那對鳥兒飛舞片刻後變換作一只,雖在青光珠子裏,卻輕透著五彩色,儼然一只鳳凰①。只是幻作鳳凰之後,便不再飛舞不停,而是靜靜地定在珠子裏,仿佛凝固了一般。但漸漸地那五彩色慢慢被青光掩去,鳳凰頓時消失了。

但也是在整個劍首的青光色很是明亮時,劍柄和劍格也慢慢地變成了青光色,慢慢地向劍身蔓延,一副試探的樣子,不斷重覆著。卻是在整個劍身慢慢變成青光色的時候,劍尖處突然迸發出耀眼的土黃色,迅速地沿著劍脊向上,然後整個劍身一下子也變成了耀眼的土黃色。青光色如臨大敵一般迅速向上退去,退到了劍格之後;而土黃色則迅速追上,直奔劍格處,與青光色對峙。卻在這時,青光色猛撲而下,土黃色退至劍格之外……

兩種光彩在劍格處你爭我奪,很是激烈,來來回回也不知道多少會合了,看得連城傑心裏又是詫異又是歡喜。起初的時候,他還擔心自己手掌遮住那精彩的一幕,便把天芒神劍橫放在自己的雙手之上,整個人靜靜地盤坐下來觀看。兩種光彩在天芒神劍之中鬥得不亦樂乎,很是劇烈,卻是傷不得連城傑一點。似乎在它們的眼中,連城傑只是個多餘之人;亦或許它們的爭鬥,只為贏得連城傑的褒獎。

其實,連城傑並不知曉,這場爭鬥是來自“天芒神劍”的劍靈與“九天鳳凰珠”的。世間相傳,“天芒神劍”本是終南玄門的鎮山神劍之首,因在五星中屬土性,故也稱土劍,此劍一直由縹緲峰掌門一人掌管於中央,卻在五百年前正魔大戰中遺落人間。而今,幾經輾轉竟是落入連城傑之手。

終南其餘鎮山四劍則分別木劍“青龍”(亦稱龍吟劍),金劍“白虎”,火劍“朱雀”,水劍“玄武”,四劍分由八脈掌管,分鎮終南山東南西北四方,一方兩脈輪流掌管一劍,千年不變。②但是由於香爐峰和岳冷峰兩脈在一千多年前人才雕零,故而“龍吟劍”一直由縹緲峰掌門真人座下大弟子繼承,直至今日竟成了整個終南玄門都默認的規矩。

而“九天鳳凰珠”則是魔教至邪至惡至陰至毒之物,世間相傳,其與“輪回神杖”一起被收在魔國鳳凰神宮的“九重天”之中,已有一千多年不曾重現人間。但其實世人不知,遠在在一千多年前,此物便不知何故丟失,且至今下落不明。故而之後“九天鳳凰珠”與終南玄門鎮山之寶“天芒神劍”合而為一之事,怕是在這世上所知之人也是寥寥無幾。

兩物一正一邪,一陰一陽,竟是相處了近五百年相安無事。卻不想來到這永安鎮,那“九天鳳凰珠”青光很是狂熱,欲吞噬整個“天芒神劍”。而“天芒神劍”亦不甘心,與之相鬥,卻在劍格處相持下來。

慢慢地,“天芒神劍”恢覆了平靜,兩道色彩慢慢退去,土黃色由上至下消失於劍尖,整個劍身又恢覆到了黑色,與此地山脈一樣的顏色。青光色也由下至上退於劍首,雖依然泛著青光,卻也是淡了許多,也不再踏入劍柄一寸。

連城傑見“天芒神劍”沒有什麽異常之後,便把“天芒神劍”握在手中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走,進入城來。可進城剛走兩步,便發現前面的黑霧中有一物像是柱子,很大很大,由地上伸展到空中,不見盡頭。

連城傑心下詫異便加快了腳步,走了許久才停了下來,一看之下心舒了一口氣。那並不是什麽柱子,而是一座孤山,拔地而起入雲端。由於黑霧遮掩視線有限,加之距離稍遠,故而讓連城傑覺得像是柱子。

在孤山之下,是成片破敗的殘屋,由孤山腳下向城墻蔓延,雖然早已殘敗卻依然壯觀。連城傑心想著永安鎮的地形地貌:恐怕便是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黑山,黑山環繞成圓形,黑山之下是環繞成圓形的護城河,護城河邊上則是城墻,城墻也成圓形圍著整座城市,城市中央則是這一座孤山。

連城傑沿孤山腳下原有的城市街道,由西向東環繞孤山而行,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也還沒走到原點,但他卻已經證實了心中的想法,整座城市確實是圍著孤山而建成的。但是此刻他卻是沒有多餘的心思來想此地的詭異,他的心裏只是越發焦急,環行下來莫說荊琳兒和葉洲妤的身影沒有,就是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黑色愈發深厚,周遭的景象甚是模糊,在視線外圍好似鬼影一般漂浮著。如若不是借著“天芒神劍”發出的微微青光,莫說連城傑會跌倒數次,只怕在這黑暗詭異非常之地他是不敢前進半步的。

而此時,空中卻由遠及近傳來聲響,好似仙家法寶破空而至。

註釋:

①郭璞《爾雅·釋鳥》載鳳凰特征:“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五彩色,高六尺許”。《山海經·圖讚》說有五種像字紋:“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腹文曰信,膺文曰仁。”鳳凰性格高潔,非晨露不飲,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棲。其種類繁多,因種類的不同其象征也不同。傳說□□有五類,分別是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鸞、黃色的鹓鶵(y花nchú)、白色的鴻鵠和紫色的鸑鷟(yuèzhuó)。

②《子平真詮》,由清代乾隆進士沈孝瞻先生所著,全書共四十八章,是傳統子平命理學“前三本”(子平真詮,淵海子平,三命通會)中分量最少,但是理論最為精辟,論述最為恰到好處的著作。《子平真詮》載:“天地之間,一氣而已,惟有動靜,遂分陰陽。有老少,遂分四象。老者極動極靜之時,是為太陽太陰;少者初動初靜之際,是為少陰少陽。有是四象,而五行具於其中矣。水者,太陰也;火者,太陽也;木者,少陽也,金者,少陰也;土者,陰陽老少,木火金水沖氣所結也。”此文道出了四象與五行的關系:水火即太陰太陽,金木即少陰少陽,土者木金水火所沖結。說明五行由四象演化而來,而這四象又是從陰陽衍生出的。於是乎,五行說雖然不見諸《周易》經文,但也是本乎陰陽。又有:“河圖之數,以一二三四五配六七□□十,先天之道也。故始於太陰之水,而終於沖氣之土,以氣而語其生之序也。蓋未有五行之先,必先有陰陽老少,而後沖氣,故生以土。終之既有五行,則萬物又生於土,而水火木金,亦寄質焉,故以土先之。”

☆、八荒瓊玉

烏雲如墨,慢慢低沈下來,似夜半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

連城傑沿著城鎮中殘破的街道繞著孤山走上了一圈,就在連城傑沿著街道轉角即將來到從城門進得城中那處街道之時,忽見黑色中一道白光破空而至。片刻之後,連城傑便瞧清楚了來人正是荊琳兒,只見她停在破敗的街道上,左右環顧。

連城傑見來人是荊琳兒,心下既是緊張又是歡喜。連城傑正欲追上前去問個明白時,只見荊琳兒閃身進入了面前不遠處,立於山腳之下一間已坍塌得瞧不清模樣的房屋裏。連城傑來不及多想,急忙追了上去,但尾隨而至屋中卻只見斷壁殘垣,坍塌瓦礫橫梁,已不見荊琳兒的身影。

連城傑正納悶之際,屋外空中又有兩道光芒破空而來,一青一白,停於荊琳兒方才所站立之處。連城傑急忙隱身於破屋黑暗之中,手中天芒神劍的青光也漸漸熄滅了,剛藏好身子,卻見黑暗中,一青一白亮色光照著兩個人很是匆忙地走進這破敗的屋中。

連城傑從黑暗中看得清楚,那一青一白之色正是兩柄仙劍所發出來的,一柄渾身青如木色,一柄渾身白如雪色,能夠照亮周遭兩三丈的地方。仙劍如龍似虎,憑空橫在兩男子胸前,領著兩人前行,那景象很是讓人驚嘆。

那兩男子均是半分似道半分似俗,持青劍者模樣很是清秀,有潘安風采,很是瀟灑飄逸;持白劍者滿臉橫肉,濃眉大眼有神采,鼻梁高挺很是威武,瞧一眼不禁令人生畏。這二人連城傑卻不曾認得,只是在他二人之後卻緊跟著一褐袍男子,那人正是陸正中。只見陸正中身背玄武仙劍,慢慢跟隨在二人身後。

連城傑心想,走在陸正中前面的兩人很有可能就是終南玄門的弟子,也許當中就有荊琳兒所說的那位慕容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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