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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順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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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今天睡的晚,又有溫香暖玉滿懷,正如張胖子所言,果然睡得舒坦。五更時分,忽然雨驟風狂,及至天明時已是大雨滂沱,那雨就像不要錢似的潑下來,連天漫地。

一般來說,雨水若是太急驟,頂多小半個時辰就會減弱,但是這一次大雨足足下了一個多時辰,那雨水還是沒有減弱半分。葉小天在“嘩嘩”大雨聲中醒來,睜眼一看,天色仿佛才蒙蒙亮。

葉小天伸手往旁邊一摸,已經沒有了哚妮的身影。葉小天披衣起床,走到外屋,正好看見哚妮提著食籃從長廊下走進來,一見葉小天便抿嘴兒笑道:“睡醒啦,我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叫你,便去替你拿了早餐過來。”

葉小天道:“這才什麽時辰,你怎就起來了?”

哚妮道:“已經巳時了呢,你以為還早麽,只是今日暴雨,看不出天明罷了。”

葉小天吃了一驚,道:“已經到了巳時麽,糟糕,剛剛到任,就要遲誤上衙了。”

哚妮安慰道:“你不用急的,今日雨水甚大,咱們這座莊園倚山而建,前低後高,院中積水尚且甚深,城中平地可想而知,今日延誤了上衙的不會只有小天哥一個。”

葉小天到廊下向外看了看,大雨傾盆,雨檐流下的雨水已經不似串成了串的珠子,而是一道道小瀑布般傾瀉下來,院中積水果然很深,還來不及排出,最清淺處都要沒了腳脖子,葉小天這才松了口氣。

葉小天回到廳中坐下,哚妮已經把早餐一樣樣地替他擺在桌子上,葉小天拿起筷子,對哚妮道:“來,今日就不用叫遙遙過來了,只你我用餐,我正好有些話要和你說。”

兩人坐下一邊吃著早飯,葉小天便把昨日對耶佬所說的打算又對哚妮說了一遍。哚妮一聽便喜上眉梢,俏麗的雙頰登時浮起兩抹桃花般的嫣紅:“小天哥,真的麽?你要讓我爹的部落遷到提溪去?”

葉小天道:“是啊,叫他們從深山裏往外遷徙一下,一下子他們恐怕還不習慣平地生活,再說那麽多族人,若是一下子改變生活習慣,也無法保證他們的生計,所以還是叫他們住在山上,不過近一些總是好的。”

哚妮扒著米飯,兩只眼睛已經笑成了月牙兒,喜滋滋地道:“人家正尋思如今到了銅仁,距寨子遠了,前去探望爹娘不便呢,他們要是能遷到提溪那就很近了吧?”

葉小天笑了笑,道:“嗯,如果遷到提溪,離這裏是不遠了,不過,我可不是為了讓你方便見到爹娘才讓他們的部落遷徙的喲,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有足夠的人手就近保護我。”

哚妮登時緊張起來,問道:“怎麽,難道有人想對小天哥不利麽?”

葉小天擺手道:“現在倒還沒有,不過……防患於未然嘛。我前番調停水銀山之亂,與當地幾大部落鬧的都不甚愉快。而當地那些部落首領與銅仁府的官員大都有著盤根錯節的關系。

這一次,張家和戴家打人命官司,我的處斷恐怕雙方也不會很滿意,如果真要發生點什麽意外,只憑我身邊十幾個侍衛,是很難護得咱們全家周全的,調些人來就近安置,那才穩妥。”

一聽事涉葉小天的生命安全,哚妮馬上嚴肅地點了點頭。葉小天可不僅僅是她的男人,還是她虔誠信奉的蠱神的侍者,不管對她個人來說,還是對蠱教來說,都不容尊者有絲毫閃失。

葉小天清咳一聲,又道:“提溪距此畢竟還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我還考慮,再多調些人到銅仁城。”

哚妮連連點頭,道:“這才好,這才好!你身邊總要多些人才安全。”

葉小天道:“但是要在銅仁城中安排太多人也是不行的,再說我眼下並沒有什麽危險,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身邊總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晃來晃去,反會引人猜疑。咱們教中長老,都有俗世親眷吧?”

哚妮道:“那當然啊,他們也都有兄弟姐妹的,就算任長老多年,在部落間還是有許多親戚。有時候,他們還會從親戚家過繼個兒子,以繼承他這一脈的香火呢。”

葉小天眼中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道:“好得很!那麽,就讓八大長老從他們的親眷中各自選擇一戶人家,搬到這東山腳下,在我府邸前後居住。我會幫他們在本地找些營生做,這樣一來他們長住此地,也不會有人覺得古怪。他們是長老們的親眷,忠心方面應該沒有問題的。”

哚妮不以為然地道:“小天哥多慮了,只要說是為了衛護尊者,九寨十八峒百餘旗的百姓,沒有一家不願意為尊者獻出性命,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人呢。”

葉小天笑道:“可是八大長老勞苦功高,這份榮耀先給他們的家人,別人才不會說三道四嘛,要不然又會像上次修宅子一樣,我只要幾百人,卻一下子來了八千人,害得我安頓不下。”

哚妮想了想,展顏笑道:“小天哥說的是,還是你想的周全。”

※※※

因為大雨傾盆,有了理由,葉小天便心安理得地不忙著出門了,他吃罷早飯又捱了一段時間,待那大雨停了,這才離開府邸,在侍衛們的陪同下前往府衙。

這一路行去,他們東拐西繞,專挑地勢比較高的地方走,還是行行停停,十分緩慢。許多道路都已是一片汪洋,有些人家院門口壘著沙袋,院裏正有人用陶盆向外舀水,還有一些頑皮的孩子坐著大號的木盆,悠游自在地把那街道當成了小河。

時不時的,也會有一幢年代久遠的土墻被雨水浸泡過甚,轟隆一下便傾倒下來,華雲飛見狀,不禁蹙眉道:“這場大雨一下,恐怕會有不少貧苦人家倒塌屋舍,無家可歸了。”

葉小天看看已經漫到馬腹的積水,輕輕點了點頭。

知府衙門原本是土司府,地基比較高,而且土司府的位置也處於城中地勢較高的位置,所以當葉小天走上府衙前那條大街時,積水已經不深,馬匹行動也輕快了許多。

葉小天趕到刑廳,脫下水靴,嘩嘩地倒出兩靴積水,毛問智光著大腳丫子走過來,把搭在肩頭的官靴遞過來,葉小天套上襪子,正要穿靴,就見刑廳知事章彬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章彬一見葉小天,便喜形於色地道:“推官老爺已經到了啊,知府老爺傳令,召集三班六房、各司主官們晉見呢。”

葉小天蹬上一只靴子,問道:“知府大人可曾說是何事?”

章彬搖頭道:“這個卻未聽說。”

葉小天便穿好靴子,獨自向知府正堂走去。到了正堂一看,戴同知、李經歷等人都已到了,這些人大多住在城中心或都距府衙較近的所在,都比住在東山腳下的葉小天來得便利。

尤其令葉小天驚訝的是,那位女監州於俊亭也在,這位據說從不上衙理會政務的女土司,最近似乎勤快了許多。葉小天在李經歷旁邊坐下,低聲問道:“知府大人召見,可有什麽緊要事麽?”

李經歷懶洋洋地道:“聽說是知府大人的本家親戚向知府大人抱怨,一下大雨便汪洋一片,出入不便,想必大人召見,就是為了這樁事吧。”

葉小天聽了點點頭,疏浚河道這種事與戶科、工科才有關系,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他這刑廳推官有瓜葛,他今日來,只管帶一雙耳朵就足夠了。片刻之後,一個幕僚師爺模樣的人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在公案旁站定,咳嗽一聲道:“知府老爺到了。”

眾官員紛紛起立,就見張大胖子慢吞吞地走出來,未登臺階便先伸出手去扶住公案,把他那肥碩的身子挪上臺階,轉到公案後面站定。眾人長揖道:“見過府尊大人!”

張胖子點點頭,雙手扶案向眾人一看,長嘆一聲,漫聲吟道:“天降大雨是為何,東海龍王淚滂沱,老龍哭罷回宮轉,只是苦了我張鐸!”

“吭……”站在葉小天旁邊的李經歷緊緊閉著嘴巴,沖口而出的笑聲硬是被他死死憋住,憋成了一聲悶哼。

葉小天還是頭一回參加張大老爺主持的大排衙一類的活動,不了解這位張知府的排衙風格,是以聽得心頭發楞:“什麽情況,一亮相先來一首定場詩,莫非接下來張知府要開始說書?”

卻見張知府吟完這首不遜於“千年鐵樹不開花”的好詩,便緩緩落座,長嘆一聲道:“本城的暗河,開鑿於宋神宗年間,至今也有五百多年了,久不疏浚,如今一下大雨便積澇成災,本官想著也該清浚一番,諸位大人以為呢?”

葉小天心道:“宋朝年間修的暗渠,已用了五百多年,到現在居然還能用,已經很了不起了,這樣的河道早該清瘀了,就算一年積一寸吧,五百多年下來,這河道該堵塞成什麽樣子了。”

眾官員均默不作聲,此地的官員建制雖與中原相同,但這些官兒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領,財政上都是自負盈虧的,想修繕河道?好事啊,可這錢誰負責?是以誰也不願做那出頭鳥。

張胖子咳嗽一聲,又道:“這疏浚河道的費用,當然是由本府來出。農小苗!”

戶科司吏農小苗當即上前一步,垂首而立,張胖子道:“你匡算一下,疏浚全城河道需要多少銀兩,需用多少勞役。”

那人念念有詞地掐算半天,拱手道:“回知府大人,計支稅銀二百兩,便可作為清瘀疏浚的費用了。另外,河道修繕,總不能全城同時開工罷,不然各種道路難行,不免造成種種不便。若逐段清瘀的話,每一河段所需勞役,有三百人足矣,如此還不用大動幹戈,損傷民力。”

張胖子一聽,二百兩這個數目倒還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便慷慨地道:“既然如此,工科司吏……”

工科司吏不等張知府念到他的名字,便出列道:“知府大人,西城城墻坍毀多處,本司人員正全力修繕。另外,城北的糧倉也在建造當中,還有北城外半坡鎮的水利工程也在進行當中,實在騰挪不出得力的人手再去主持清瘀疏浚了。”

張胖子一聽,這糧倉就是給他們張家建的,不能耽擱。半坡鎮百分之六十的土地都是他張家的,那兒的水利工程當然也不能影響,工科的幹吏,絕不能再抽調了。

張胖子遲疑著向眾人一瞧,眾人立即紛紛低頭回避,張鐸不禁露出惱怒神色。於俊亭坐在上首,俊目微微一瞟,見只揣了兩只耳朵來的葉小天正神游物外,不禁微微一笑,開口道:“知府大人,此事不如就交給葉推官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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