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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婚約已成婚書簽過,諾言不改誓言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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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已經知道,這浩劫是什麽。”這是飲墨帝君目送他們離去的時候,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樁婳仍舊沈沈睡著,瀝澄坐在軟榻邊上,靜靜看她沈睡的模樣。樁婳和華妝,其實是有些不同的。樁婳的美,其實更一團稚氣些。

“怎麽辦呢?”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入手溫熱,唯此才能確認,她是真實存在自己面前的。“原本……是想要等你慢慢長大的。只是現在看來,我有些等不及了。”

話音落,樁婳正睜開雙眼。她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卻只聽見半截。故而一醒,便問她道:“什麽等不及?是不是我睡了很久,所以你等不及,先將午膳吃了?”

“你就想著吃!”又愛又恨地擰擰她的鼻尖,“你擡眼看看窗外,究竟是吃什麽的時辰了?”

窗子大開,窗外夜色正濃,一彎新月掛在天上,將這濃稠的黑夜映照出一層霜白。樁婳收回目光,頓時怒了:“你竟然不叫我起來吃午膳!”

“冤枉啊!”瀝澄只覺有趣,雙眼含笑面上卻十分委屈的模樣。舉起手來忍不住叫屈:“我叫了,只是你不願意醒。”

樁婳一時無言:“我竟然……睡得這樣沈?”

“好了。”瀝澄將雙手伸過去,拉起她來,“既然沒吃上就在晚膳上一起吃回來。正巧,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與你說。”

她起了身正在穿鞋,聞言問道:“什麽事?”

這廂他已經走到門口,“你跟來就知道。”

方才睡著的時候,瀝澄已經將她的頭發拆散了。她從枕邊將那支青玉簪子摸出來,隨手完了一個發髻,便匆匆跟著他跑出去。

夜色正稠,明月如霜揮灑下來。更為空靈的,卻是滿空飛揚的雪白梨花花瓣。那花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輝,旋而不落。瀝澄站在一棵梨花樹下頭,那滿空的梨花像是一場盛大的雪,涉水拔山來到這裏,為她綻放一場絕世的美。

瀝澄緩緩朝她伸出手,即使在戰場上廝殺過那樣多回,這依舊是一雙潔白如玉的手。他的手掌紋路很淺,看起來幹凈又寬和。樁婳忍不住緩步走過去,將手放進他手中。

“瀝澄……”

“樁婳,其實我們已經簽過婚書了。但是在我心裏,仍舊覺得自己欠你一場盛大的大婚。”

樁婳看著他的眼睛:“我記得,早上離開的時候,院子裏還沒有這樣多梨花樹。”

他眸如新月:“放此案趁著你睡著的時候,我種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我其實並不是很喜歡聲勢浩大的人。”

“但是我喜歡。”他道,“我喜歡給你這樣盛大的風華。也喜歡借著這個告訴天下人,你是我玉瀝澄的天後娘娘。”

樁婳眼中隱隱有淚:“其實你已經娶過我一次了。”在她作為華妝王姬的時候,他已經娶過一回她的屍身。

“那樣怎麽夠呢?”他的笑意太過溫柔,讓她以為自己是在做一場美夢。“從前你不知道我的心意,以後我都會原原本本告訴你。樁婳,你願不願意,再隆重奢華地,嫁我一次?”

她自然是願意的,含著淚點了點頭。“其實我隱約覺得,這像是做夢一樣。但是又覺得,這其實是很真實的。如果是夢,我也認了。瀝澄,求你,永遠不要讓我再有醒過來的機會。”

在這一瞬間,樁婳忽然覺得,從前那些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她究竟是誰,也並沒有什麽相幹。從前她嫉恨的,如今都已經屬於自己。從前她仰望的,如今也在自己身邊。

她滿足了。

那一晚天界所有人都就著濃稠夜色,看了一場潔白美麗的梨花雪。兜兜轉轉的花瓣裏面,不過是映襯一場錯過多時的愛情。

唯有殷凰仙姬,跌坐在鈴蘭宮大門口,不顧儀態,揪著裙擺嚎啕大哭。

佳儀要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抓住臂膀:“她終究還是回來了,無論我做了什麽,無論這麽多年陪在他身邊的究竟是誰。只要她一回來,他最在意的,就只是她。”

“主子,你累了,奴婢扶你進去休息。”雖說是鈴蘭宮,倒是是天帝的地方。她如今在這裏說了什麽,第二日就要傳到天帝耳朵裏面去。

殷凰仙姬揮開她的手,哭聲卻止住了。只跌跌撞撞扶著殿門一側站起來。一側披帛已經垂落到地上,瞧著落魄又狼狽。她滿臉是淚,那悲哀更是怎麽遮掩都遮掩不住。“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麽,我也知道如今水族今時不同往時,不再是我能肆無忌憚的時候。只是如今他們兩情繾綣,我一個傷心人,連哭都不能哭一聲嗎?!”最後一聲詰問,竟然尖銳到沙啞。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擔心主子的身子。”

她扶著門框又哭又笑:“有什麽用?玉瀝澄那樣的人,我究竟做過什麽,他早就知道了。他留著不發落我,只是暫且發落不了我。或者說是,他想要來日將我交給那個女人發落。那我今日說什麽做什麽,又有什麽兩樣?佳儀,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一開始我就不該聽姑母的話。如果我沒有聽姑母的,以為命中註定我要嫁給來日的天帝做天後娘娘,是不是,我會過得比較好一些?”

佳儀終究不是當事人,聽了她這樣悲愴的問話,也唯有一句嘆息。“原本也並沒有這個如果。君上並上君後他們,誰不是從小告訴你,來日是要做天後娘娘的人。自小主子就是這個念頭,長成後又真的歡喜陛下。話又說過來,陛下那樣的人,倘若真喜歡了,誰能放得掉?”

便是華妝王姬再傲然的性子,不也兜兜轉轉,最後仍舊回到他身邊麼?

她的眼淚仍舊止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一滴一滴,迎著那些飛揚的白色花瓣,變得無比淒涼。“總說捉弄人的是命運,我一向是不肯相信的。我是仙,命運這種東西,本就應該拿捏在我們手裏。只是到頭來,終究也不得不承認,都是一個命字。命中註定瀝澄於我不過是水月鏡花,命中註定瀝澄和那個女人,要相愛。”

她的哭聲又漸漸大起來,佳儀勸她不住,十分揪心。卻看見那廂正是水德真君走過來,臉上寫滿疼惜。看見殷凰仙姬扶著門框哭,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將她抱入懷裏。

“殷凰,我就知道你在哭。不要哭了,沒什麽大不過的。他不要你,多的是人要你。”

她揪著他的衣裳,哭得幾乎力竭:“哥哥!我哭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姻緣,更是我水族的去向。哥哥!你想想我對祁華妝做過的事情,想想我讓他們錯過了多少年!”

“殷凰你不要慌!”水德真君皺眉握住她的肩膀,心下卻暗自一驚。才多久,殷凰的肩膀就已經瘦弱得這樣了。更是心疼:“殷凰,你想想現在是什麽時候。我聽聞席澤帝君已然入魔,魔族並上妖族如虎添翼。難道陛下要在這樣危機的時候,處置我水族嗎?”

殷凰吶吶:“可是……瀝澄現在娶了她!”還以這樣鄭重盛大的方式,昭告天下人。

水德真君扯出一個冷笑:“娶了又怎麽。陛下是什麽人?他倒是真心喜歡祁華妝,卻終究不是當昏君的料。為一個女人置天下蒼生於不顧,他若真如此,我水族也沒有歸順他的必要了。”

他話裏話外的意思,竟然是想反!

“哥哥!”殷凰用力抓住他一只手,用力之大,讓修剪得圓潤無比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他皮肉之中,流出血來。她睜大雙眼,看著有些可怖。“哥哥,你絕對不能那樣做!”

“你到現在還想著他?別忘了他是怎麽對你的!”

“他不愛我是他的事!但是我要愛他!這是我的事!”她的樣子看起來已經有些瘋魔,“哥哥,水族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只求你將我逐出水族!”眼中一派義無反顧,“你就當我是豬油蒙了心,我已經顧不上族人了。父君母後愛我多年,我卻均不出一絲愛來給他們。因為我全心全意都在瀝澄身上。”

面對水德真君失望的目光,她說不出求原諒的話來。只是對瀝澄的愛意洶湧如火焰,便是將自己焚成灰燼,也要將粉塵粘在他鞋底,才算是一個心滿意足。

“他那樣厭惡你……你做了那樣多事情……也不缺這一件了……”

“我可以傷害天下所有人,也可以為了得到他的愛害死他心愛的女人。但是我不會傷害他一絲一毫!哥哥,我的愛或許是瘋狂了一些,但是也不僅僅是占有!即使他來日請我去天宴上頭喝他和祁華妝的水酒,我也無怨無悔。”

興許她是怨恨瀝澄的,但是那份怨恨放在愛面前,實在是很不夠看的。她是個不忠不義不孝的人,卻偏偏不想有一絲對不住玉瀝澄。

到最後她終於如願,終究她沒有對不住他,還讓他欠了自己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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