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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決意如此回頭怎去,琴霜苦解琵琶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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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華妝決定的事情,一向沒什麽人能夠翻轉過來。如今她既然已經決意,緋裳覺得,自己便不能夠再說什麽。只擡眼望了望站在不遠處的瀝澄,她不知道為什麽哥哥不過來,或許他也知道,現在過來,並沒什麽用。

“你既然著說了,我再勸什麽也是無用。華妝,我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順著她的目光往後望,華妝也看見了站在院子門口的瀝澄。他寬大的青色衣袖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看起來有些蕭索。

“人這一輩子,總要有幾件後悔的事情。未蔔先知是有的,只是算人不算己,如何能夠事事料想周全。”這話,她是間接性說與瀝澄聽的。雖說站得有些遠,但是她相信他能夠聽見。說罷,終究覺得崇林宮的風有些冷。忍不住緊了緊衣襟,華妝起身:“如今見你好了,我自然放心。這便回去了。”

“回三十二重天去麼?”

華妝點頭,“一開始來三十三重天,是為了避席澤,如今卻是沒有這個必要。”說罷,不再多說什麽,自轉身離去了。

她這樣的做法,實在有些失禮。只是玉緋裳不會多說什麽,只因她並不會放在心上。他們兩個,是許多年的至交好友了,故而時時能夠明白彼此心中想的是什麽。

玉緋裳受傷,祁華妝便是手頭有再多事,有多不想看見玉瀝澄,都會來看一看她。玉緋裳好了,她再留在這裏,卻是錦上添花的事情。她不喜歡做。

故而選擇轉身離開,等待下一次相見的時候。

經過院子門口的時候,瀝澄還站在那裏。只是面色多少有些蒼白,他臉上總是帶著疏離微笑的,那是他身為太子的一道面具。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無法擠出那個微笑。

他微弱地動了動唇,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你已經做了決定?”

“是,”她逼著自己不去看他,逼著自己說出這樣決絕的話語。“我已經決定了。”決定不愛你。

“你怎麽能……說這樣絕情的話?”

“我若今日不說,來日,只會更痛。”華妝苦笑著說,“席澤還在三十二重天等著我,我這便回去了。”

瀝澄沒有再說什麽,只因他知道,她做了這個決定,那麽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她。他側過半個身子,眼睜睜看著那片藍色的衣裳飄出自己的視線,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消失。

他覺得心疼得似乎要死過去一般,就連呼吸都漸漸衰竭。

華妝一路往下走的時候,想了許多許多關於過去的事情。想著想著,還未幹涸的眼眶便重新盈滿眼淚,在這樣刺骨的仙氣之中,刮得臉龐都生疼。原來她這一回上三十三重天來,不過是,為了和過去的自己正式告一個別。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自言自語道:“從此以後,再相見的時候,你便真的只是太子殿下,或是未來的天帝陛下。而我,會是妖帝的妻子。”

各自嫁娶或許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臉上的眼淚,還未到落芳宮便已經幹在臉上。繃著臉,有些強硬拉緊的疼痛。落芳宮外守著的仙婢只道王姬去了三十三重天,只怕要住好些時候才回來。如今看見她這樣快歸來,委實有些吃驚。只是吃驚過後,便極快反應過來,一個個往裏頭傳話進去:“王姬回來了,且準備準備。”

祁華妝從不覺得自己是多身嬌肉貴的一個人,只是這麽些年,飲墨帝君一直將她這樣養著,天帝天後也不敢有一絲一毫虧待了她,故而在她不知不覺之中,委實已經被養得十分刁鉆。

如今她驟然回來,即使落芳宮日日有人好生拾掇著,也不免一陣手忙腳亂。

鈴鐺得了信,匆匆從裏頭出來迎:“見過王姬。”

華妝點點頭,示意她不必這樣多禮。鈴鐺起了身,暗自看了看她的面色:“王姬怎麽瞧著臉色不好?”

“這兩日事情有些趕,難免有些勞累。”

“這樣……回了落芳宮,王姬好生休憩便是。若是叫飲墨帝君瞧見了,只怕又要一頓說的。”鈴鐺這樣說,委實不曾誇大其詞。飲墨帝君這麽些年,從不將什麽事情放在心上。其實有些時候他同席澤帝君有些像,這天下萬物許多時候並不能入他的眼。只是他們一個更為內斂一下,一個更為外放一些。飲墨帝君放在心上的,也一直都只有兩個女人。一直是從小教養長大的妹妹華妝王姬,一個確實天下地下再尋不出第二個的傾城之色緋裳公主。

華妝也是這樣的意思,在瀝澄即位大典之前,她想必是不會出這個門了。只是剛往裏頭走了一段路,便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

“什麽人在殿門前喧嘩?”

鈴鐺搖頭,將頭探過去望,也十分好奇:“倒真是新鮮,這麽些年,還真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落芳宮前喧嘩。”

其實也並不是不敢,只是能往三十二重天上來的仙家實在太少,三十二重天又委實地域寬廣,故而一向清靜。如今驟然喧鬧,自然很叫人好奇。

想著如今乃是多事的時候,華妝擡腳就又往殿門處走過去,“我去看一看。”

走到那處一看,華妝倒真的有些吃驚。

那女子仍舊是那樣一雙如霜似雪的眼睛,裏面秋水盈盈,似乎有許多言語。想必她想要進來,仙婢又剛得了王姬要靜靜養著的信兒,不許她進來。她卻固執站在那裏,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鈴鐺在華妝耳邊呢喃了一聲:“好大的膽子,不許她進來,瞧著這架勢,莫非她是要硬闖?”

“她不是那樣愚笨的人,我若不見她,她只會繼續等下去,不見到我不會走。她這樣柔弱的人,我若還是不肯見她,仙家詬病的便是我鐵石心腸。她若硬闖,錯的便是她。這樣沒腦子的事情,並非她所為。”說著,她已經慢慢走了過去,將自己展露在她面前。

“多時不見,琴霜仙姬還是如當年一樣,不曾有一絲一毫改變。”

面前的女子,正是琴霜不假。時隔多年,琴霜再次看見面前這一身藍色衣裳,說是不刺眼,未免有些虛假。千年前她向自己展示了一場名喚貞烈相隨,孤勇仍為的愛情,盡管那場愛情裏頭,從頭至尾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但是她那樣的付出,那樣的死生相隨太過鮮明。映襯得自己的仇恨,都變得蒼白。她那樣不為回報的代嫁,讓她的利用,都變得引人不恥。

分明,琴霜的經歷才是應當引人憐惜的。

祁華妝卻用自己一個王姬的氣度,以及她所作所為之中處處展露出的敢愛敢恨,將所有都反轉過來。、

一瞬間琴霜變得那樣,自私。

“王姬不請我進去坐一坐麼?”她很快從回憶裏醒過來。

華妝側過身子,“自然,琴霜仙姬請進。”

華妝將她引到內殿,那內殿還是和自己離去的時候一樣,由外及裏,一層一層由深變淺的藍色帷幔。琴霜的眼睛都被這漫天的藍色席卷,“王姬還是和從前一樣,這樣喜歡藍色。”

她笑笑不置可否,在曾經的甚至到現在的情敵面前,華妝覺得自己做的已經很好。可是多的,卻是真的不能夠。她放開了瀝澄,卻不能不介意琴霜的存在。這樣矛盾。

將琴霜引到軟榻前坐下,令鈴鐺倒茶來,自己卻傾身將窗子推開。外頭也是清一色的梨花樹,花瓣雪白,在微弱的風中輕輕搖曳。

華妝這樣流暢自然的動作,委實瞧著很美。僅是這樣一個推窗的風姿,就讓琴霜明白,自己終其一生,也不能比過面前這個女人。上天太優待她,自己早就該認輸。

鈴鐺端了茶來,那茶是晴儀送來的,嚇煞人香,很好。

琴霜端了一杯茶在手裏,借此掩飾自己的不安。“我並不是想要鬧出什麽亂子。”

“你卻已經鬧了。”華妝也端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挑挑眉,便有氣勢流露出來。

她略微蹙眉,“我不鬧,便見不得你。王姬不要怪罪我。”

“我自然不能怪罪你。你想見我,為什麽?莫非是為著當年替你代嫁的事情?那這份謝,來得未免有些遲。”

“王姬是怪我琵琶別抱,這樣快就嫁了東海三皇子?”

華妝玩味地笑了,“一開始,興許怪過你。只是如今我卻想明白了,嫁誰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再不濟也是太子的事情,與我並沒有什麽幹系。”

“王姬!”琴霜又急又尖地喊了一聲,“我會嫁給三皇子,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是嗎?那你……”她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燙,略微嘗了一口,便又放下。“那你且說一說,我心裏是怎麽想你的?”

琴霜的笑意多少有些慘然:“想必是想,我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霍霍了那樣的亂子,害得你和太子雙雙下界,自己卻逍遙自在,嫁了旁人,享受著錦衣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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