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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淺衣翩然昨日種種,一聲太子道盡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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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華妝這一句諾,席澤自然十分歡喜。只是華妝說罷這個卻不再多留,只起身要往三十三重天去。

“我同你一起去……”

“不必。”誠然華妝知道,席澤是想要他們兩個人多多在一起。然而她要去的地方,卻是三十三重天。別的倒也沒什麽,只恐瀝澄也在那裏,兩人相見,難免要有些尷尬。“緋裳不大喜歡見生人。”

“算什麽生人,玉緋裳生出來的時候我還來看過她。”雖是這樣說,卻仍舊停住了腳步。在這樣小的事情上頭,席澤很不願意逆了華妝的意思。

在自己允許範圍之內,他許她做自己喜歡的任何事。

華妝顯然對席澤的態度很滿意,臨走時還給了席澤一個十分真心的笑容。召了祥雲往三十三重天去,趕巧在路上遇見匆匆下來的長庚星君並上昆侖。

昆侖站在長庚星君身側,幾日不見已經長得高了一些,面頰子卻仍舊是她離開時的模樣,還有幾分稚嫩。

遠遠看見華妝,長庚星君便放慢了速度,到了她跟前,便停住。“幾日不見,王姬一切可好?”

“很好。”用眼神掃視了昆侖一圈,“昆侖沒給你霍霍什麽亂子吧?”

長庚星君擺手笑,“沒有,沒有。”

得了這樣的回答,她是滿意的,只是覺得仍要添上一句:“星君不必向著他說話,他不是讓人省心的主。若是闖了禍,請星君一定要告訴我。”

“真的沒有,昆侖很乖。”這話,便是長庚星君自己說著都覺得違心。只是沒奈何,身後腰間那一塊皮肉幾乎要被昆侖這小子擰得掉了。

長庚星君兩次說沒事,便是真的沒事。華妝也不再多問,只道了一聲要往三十三重天去,便同他們道別離開。

她走得很快,不多時就看不見人影。長庚星君見狀再也維持不住微笑,反手把昆侖的手扯下來。“你快要將我擰死過去了!”

昆侖的反應就是露出了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你若向她告我的小黑狀,我便將你身上的皮肉,一寸寸都擰下來,你信是不信?”

“信信信,我自然是信的。也不知道你這都是哪裏學的。”天可見憐,神器化形,大多懵懂天真,像昆侖這樣陰險折騰人的主,還真是找不出第二個來。

華妝一路往上走,在這途中遇見好幾個認得的仙家。本身就心存疑慮,在看見最為八卦的水德真君的時候,轉身就想往下走。誰知道水德真君的動作還比她快上一份,立時便飛到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華妝登時僵住。

偏生水德真君還腆著臉硬生生湊上去:“好些時候不見王姬,王姬出落得越發貌美如花了。”

“多時不見,水德真君你倒越發油嘴滑舌了。”一面說一面躲著他轉身,奈何水德真君今日是鐵了心要從她身上挖出一些料來當天宴下酒的佐料,繞著她也轉了一個圈子。

“王姬為何總是躲著下仙?”

“並不是躲著你,”華妝面上滴水不漏,端得是一派正經嚴肅。“我今日有事,急著去三十三重天看望緋裳公主。並沒有許多時間同你閑聊。”

“這個不妨事,王姬且往前去就是,我跟得上。”左右到三十三重天,想要問的,也都問完了。

華妝覺得往後出門真的應當問一問鈴鐺是否適宜,想必今日是忘了蔔卦的緣故。只是言至如此,她倒真少不得要問水德一句:“水德,我想問一問你。”

她這話一出,水德真君實在非常吃驚。想一想華妝王姬是何等不愛說人閑話,何等不愛聽人八卦的人物,如今竟然想要問他事情。水德真君覺得自己當這個萬事通,委實當得十分成功。

“王姬且問就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倒也……不需要這樣嚴重,只是想要問你一聲,三十三重天一貫冷清,一半是少有人能夠受得住這上頭無上的神力,一半是無事不必來這裏。怎麽今日倒是看見了許多,是有什麽事情麼?”

說到底,旁的也並不幹她什麽事。只是如今三十三重天住著緋裳,她少不得要多問一句。只怕是緋裳出了什麽岔子。

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水德真君有些委屈:“王姬你確定只是要問這個麼……”換一個罷,這樣好的聊天機會,說一說天界辛秘也是好的,挑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問做什麽。

華妝知道他是要將自己往歪路上頭扯,一時嘴角有些抽搐:“不用了,我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

“好嘛,不過是因著緋裳公主近日在三十三重天淩澈帝君府上玩鬧,瀝澄太子卻也在這裏陪著。雖說太子尚且未登基,然而如今許多事情,也已是太子處置的。自然有許多仙家,為了尋太子找上來。只是說來也奇怪,淩澈帝君一貫不喜歡緋裳公主,先前公主往生前,見了公主在哪裏,便躲了。怎麽這一回,倒是能夠容忍公主住在他府上?”

眼見著水德真君又開始不受控制得絮絮叨叨,華妝王姬十分慶幸三十三重天已經在前頭。“好了,”驀然打斷水德的話,“三十三重天到了,水德真君,咱們就此別過。”

只這一句話,水德真君便真的不再多言。華妝還道是自己的面色終於讓他成功緘默不語,回過頭一看,卻是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人正站在三十三重天的天梯上頭,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在天界的時候,他似乎總是喜歡穿這樣子淺色系的衣裳。看著樸素,實則裏頭暗暗嵌著深深淺淺的暗雲紋,不知要耗費織女多少工夫。只怕一年時間,也只能趕出來一兩件。

華妝每每看見他這樣的時候,就更能清晰感覺到,他同人界那個顧顏殊或者是駱無痕,是截然不同的人。

顧顏殊對穿著從不在意,只是裏頭的襯衫,要一直都是藍色。只因當年陸遺珠愛穿藍色的漢服。

駱無痕習慣隱居,日日都穿著同樣的水藍長袍,只因南宮凝舞愛穿藍色,便對藍色的衣裳有一種執念。

可是現在,站在天梯上頭的玉瀝澄。他的容色豐神俊朗,他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茍。而現在,在三十三重天的大門前,仙氣卷起凜冽的風,而他不想讓自己的頭發動,不想讓自己的衣袂飄,那麽,他就能夠像雕塑一樣,站在那裏。

在這樣一瞬間,祁華妝覺得面前的男子陌生得可怕。

也或許是因為從前她以為玉瀝澄好歹有那麽一絲喜歡自己,故而覺得熟悉。而前兩日他同琴霜仙姬的對話,卻徹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故而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從未清晰認知瀝澄是個怎樣的人。

她長長的黑發在風中淩亂飛舞,將她的心也舞成一片淩亂的模樣。水德真君不能招架這樣冷凝的氛圍,已經悄悄退了下去。

她和瀝澄,隔著不過兩三步,華妝卻覺得,這距離,像是一道漫長的鴻溝。她走不過去,她無法靠近那個自己一直深愛的男人。

這沈默太讓人難過,終於,她緩緩開口,似乎將時光卻全都凝結住。“太子殿下……”

瀝澄的神色在那一瞬間變化千千萬,“我不曾想過,再相見你竟然會這樣叫我。”他想過她興許會問他一聲好,或是略說幾句話就匆匆往緋裳那裏去。卻沒料到,竟然是這樣陌生的一個稱謂。

她叫他,太子殿下。

讓他幾乎連說話的欲望,都一一消失。

“我等了你好幾日。”終究還是要他來說,按她的性子,只怕心裏藏著千千萬萬的話,也是不肯說出來的。

“太子殿下可是要問神器一事?”

“你知道我並不是想要問你這個。”他的語氣略微有些急促。

她的回覆卻依舊冷靜而自持:“我並不知道。”

“你不能總是這樣一錘定音!怎麽不想一想,興許我,興許我只想要問你一句,這幾日過得是否安好!”瀝澄覺得自己今日有些失態,又或許在面對華妝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失態的,只是自己從未有一刻這樣清楚地發現。

華妝極其快速地低了一下頭,而後又擡起。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原本以為自己是要激動的,卻不曾料到,竟然是這樣無悲無喜的狀態。似乎這麽些年,終於將她的癡情磨礪成了無情。

“多謝殿下關懷,華妝一切安好。”說著,就擡腳往裏頭。“緋裳的傷勢如何了?”

下一刻手腕卻被牢牢握住,他用的力氣太緊,華妝感到一陣血液緩足不動的脹痛。“太子殿下……”

“你不要這樣叫我!”瀝澄難得疾言厲色,望著她寡淡的側臉,自己的眉眼之中卻寫出了點點滴滴的疼痛。“你應該叫我瀝澄。”

他認輸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夠這樣子忍耐對她的感情直到即位大典,卻沒料到她對自己的影響力這樣大。只消一個寡淡的眼神,只消略微讓自己感覺到她不再愛自己這個可能,就心疼得無以覆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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