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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崇林宮內輕訴舊事,崇林宮外欲度殷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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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緋裳身上的毒,是覃微雨下的。其實這並不是多難想到,無上真水一毒,唯有上古才有。而覃微雨,從上古時候就一直被封印在伏羲琴裏頭。她雖沒有,卻懂得調配的法子。

一念之差放出伏羲琴裏的魔鬼,多年之前被逼著跳了誅仙臺,多年之後重新回來,卻又被她下了這樣的死守。一切都不過是愛恨造就的劫難。覃微雨有多愛淩澈,就有多恨玉緋裳。

淩澈帝君一心只在戰事上,從未有過踏足萬丈紅塵的念頭。只是最後,竟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愛上了玉緋裳。

那晚祁華妝沒有回凈音宮,在崇林宮殿外的院子裏頭,坐著看了一整晚的星星。凈音宮四季如春,淩澈帝君卻偏愛冬季。祁華妝不過院中略微坐了片刻,就感到涼意刺骨。

“崇林宮這樣冷,來的時候怎麽不多添一件衣裳?”玉瀝澄的聲音由遠及近,華妝回過神來的時候,肩頭已經被蓋上了一件厚毛披風。

擡頭望,瀝澄身上也披著一件披風,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手輕輕一揮,石桌上便出現了兩只杯子一壺茶。那茶是熱的,玉瀝澄拎起來倒的時候,還能看見蒸騰的熱氣往上飄。

“你倒準備得齊全。”結果他遞來的熱茶,華妝牛飲了一口,才覺得身上稍微有些暖和起來。“淩澈帝君這裏,真是冷。”

瀝澄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卻只是握在手裏取暖,並不喝。“他這宮裏的氣候,同心境連在一起。心裏頭冷,這裏怎麽能熱?”

淩澈帝君的心,是冷的。

華妝緊握了手中的茶杯,指骨一點點溫暖起來,心裏,卻終究有些涼。“我原本以為緋裳永遠等不到這一天,卻原來世上從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努力的心。”

“有一句話,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問你。只是好幾次,都沒能問出口。”其實不是沒有問出口,而是每次到嘴邊,又不知道用什麽理由說出來,也只能默默咽回去。

他一貫,都不是喜歡那些拿捏不住東西的人。什麽事情,什麽話,都要做足了準備。倘若沒有必勝的決心,他是不會動手的。只是祁華妝似乎一直是個意外,在他身上,他一貫的良好習慣,便成了陳規。而她,是一切不一樣的源頭。

“你問。”興許是今晚星繁月隱,興許是今晚的星光太過溫柔。至少在這樣一個時候,她不想戴上厭惡的面具,隱藏自己心裏頭最原本的心思。

其實她一直一直都愛著他,從沒有停止過。

祁華妝心甘情願讓玉瀝澄成為自己的劫數。

“當年你究竟是懷著什麽心思,想要替琴霜嫁給席澤?”每每想到這個,瀝澄都覺得心疼又慶幸。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傻姑娘,不過在紅塵之中走了這樣的三千年,就只懂得為別人付出。竟然絲毫不為自己考慮一下。她若嫁了過去,席澤對她不好,她又待如何呢?

每當這個時候,瀝澄就慶幸自己當年不想為難任何一個人,自己跳了誅仙臺。真是因為如此,才讓華妝跟著一起跳了下去,阻止了那場鬧劇一般的婚禮。

下去周轉的兩世,其實他們一直都在彼此折磨。可是瀝澄仍然感激仍然喜悅,只因那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一直是她。幸好,他錯過了她一次,卻沒有再次次錯過。

這個問題……

華妝擡頭看著滿天的繁星,露出一個極其淺淡的微笑來。在這樣的一個時刻,她竟然不敢看瀝澄的臉。她甚至害怕他此時此刻露出什麽深情的目光,只消看一看,恐怕就能讓她方寸大亂,忘記最初做出的決定。

“當時並沒有想太多,只是見不得你難過。那個時候……”說話的時候有些艱澀,只是略微停頓,終究還是說了下去。“那個時候,我還不曾那樣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你皺一皺眉,我都心疼得要哭出來。”

那委實是十分苦楚的一段暗戀,華妝覺得換了現在的自己,肯定不能付出得那樣徹底。人總是逐漸成熟的。她下去走了一遭,學會得最多的,卻是凡事問一個值不值得。她終究還是淪為了那樣凡俗的一個人。

即使她是神。

瀝澄看著她的側臉,心酸得幾乎要漫出來。星光太美,他的眼睛裏頭,卻只能容得下她。“你當初就應該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

倘若她告訴自己,他們之間絕不會有那麽多波折。即使琴霜仙姬出現威脅,他也會選擇用別的方式來成全她的想法。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走到這樣一步。

“告訴你?”華妝覺得有些可笑,果然無論是什麽男人,在遇見這種事情的時候,都不免天真一回。那個時候說,本就一點用都沒有。那個時候,玉瀝澄根本沒有將祁華妝放在心上。“告訴你了又能如何?倘若不是在下頭我陪你走了那兩世,你怎麽會記得我?”

就算他平日裏有再多言語,面對她這樣直白的問話,此時此刻,也都變作了無言。祁華妝說的沒錯,他會記得她,是因為她在下頭陪著自己走了兩世的緣故。可是如今,面的這樣真實的祁華妝,他卻也明明白白地認清楚,即使沒有那兩世,她就那樣走到自己面前來,他也會愛上她。

“華妝,你信不信,我們的相遇,是命中註定?”

華妝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我一直是信的,命運註定讓我們相遇,卻也告訴我,有緣無分這四個字。瀝澄,其實你喜歡的,不過是下界的,陸遺珠同南宮凝舞。我對你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

她將目光輕輕望向他,溫柔纏綿卻又哀傷。

“其實現在說著這些,又是何必?左右咱們之間,都已經錯過了。月老祠裏頭,你旁邊站著殷凰,而我紅線對面,系著席澤。”終究還是錯過了,在兩個人都在不知道的時候,輕輕擦肩而過。

這一段愛情,在相遇的時候,他們沒能夠兩情相悅,故而註定了,一直都只能是她單相思。

這世上能夠正正巧巧相愛的人,太難了。興許是崇林宮的晚風太涼,吹得她的雙眼有些疼痛,忍不住落下淚來。她是不喜歡哭的,因為哭泣總是代表軟弱。落淚的原因,似乎十之□□同瀝澄相幹。

星光柔美,淚滴滑落到她下顎,不過小小巧巧的一滴,卻讓瀝澄看得撕心裂肺。她的眼淚,什麽時候已經變作他心裏最深的毒。

“華妝……你哭了……”瀝澄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揩去她下顎的眼淚。那眼淚已經被風吹得冰涼,險些將瀝澄的心肝脾肺,也全然凍住。“你別哭……”

“我沒有哭……”別開臉不再看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裏面蘊藏著太多感情,看得她幾乎無法抑制情感。“死這風太冷了,吹得我眼睛疼。”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而後將她的臉轉回來。“眼睛疼是小事,吹一吹就是……只怕你是……心疼,那就太難治……”

只這一句話,華妝還未想清楚他話裏的意思,已經感受到輕柔溫暖的風順著自己的睫翼,吹進眼簾。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僵直在原地,無所適從。

卻只能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他。男子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是特別動人。更何況,是瀝澄這樣清俊的男子。他極其溫柔地對著自己的眼睛,輕輕吹氣。像是對待,自己最珍惜的事物。星光燦爛之中,他的目光,塞過一切璀璨的星辰。

“瀝澄……”

她想要說些什麽,他卻沒有讓她說下去,只是用力地,把她抱進懷裏。“我很少應承什麽事情,只這一次,我答應你,永遠不會再讓你哭。華妝,答應我,給我一些時間,不要嫁給席澤。”

給他一些時間,平定父皇這麽些年造成的內憂外患。只消一切結束……只消即位大典之後……他就能讓她同自己一起,享有這無上的尊榮……

說到底,玉瀝澄還是怕了。不然不至於將前頭隱瞞的計劃全盤打翻,甚至不露痕跡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讓華妝等他。

這世界再強大的男子,在面對隨時失去心愛女子這件事情上頭,都是會害怕的。

飲墨如此,淩澈如此,淩澈自然也如此。

崇林宮外頭,殷凰仙姬站在宮門口,面上難看。崇林宮的仙婢仙侍跪了一地,皆是面面相覷,卻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佳儀站在她身後,手裏還拿著一個托盤。殷凰仙姬回頭看了看,頓時覺得,托盤上頭,自己細細為他熬了許久的補湯,都變作了一個笑話。

“佳儀,”她幽幽道,“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可笑?”

這樣的問話,佳儀哪裏敢答?只怯怯地端著托盤不說話。

“你的心意,很好。”卻是從邊上傳出來的話,往出聲的地方望過去,不是飲墨帝君又是誰。飲墨帝君,乃是天界最為得人愛戴的一位帝君。

便是殷凰,當年也蒙他搭救過一回。故而看見他,殷凰還是十分尊敬的,並且這份尊敬,十分真誠。“殷凰見過帝君。”

飲墨點點頭,在月光下,容顏如玉,越發顯得皎潔出塵。只是話語裏頭看穿一切的冷淡,濃郁得根本掩飾不住。“本不是你的錯處,這種事情上頭,由來沒有誰對誰錯之分,錯的,不過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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