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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前後去登對也無緣,惜緋裳血色是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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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華妝還是沒能同瀝澄踩著同一塊祥雲離開,兩個人一前一後,分明是離得有些距離的,從背後看過去,卻依然讓人覺得十分登對。

瀝澄今日穿了藍色的衣裳,華妝自然不必說,仍舊是深深淺淺的藍衣,肘間挽著海色的卷雲綾。仙界的衣裳本就輕薄,如今驟然駕雲飛去,倒是顯得更加飄渺了。

殷凰仙姬在後頭看著兩人的背影,恨不得揉爛了手中的帕子。她父君將她生得遲了,故而自小便給了非一般的寵愛。自小只要她喜歡的,父君都會給她。如今這一回也是,她說自己中意瀝澄,父君便特意將她送上天界,裝作不聞不問多年。

只是這樣的做法,打動了天帝天後,卻不曾打動瀝澄。

他的心似乎是石頭做的,讓她怎麽捂,也不能熱。明明他對待自己的時候,和常人並沒有什麽兩樣。他卻還是應承了天帝天後,說要娶她為後。這曾經讓她心頭很歡喜,可是現在,面對他不置一言的離去,卻讓她覺得幾近笑話。原本以為的不一樣,一到這樣的時候,就變得是一樣的淡漠。

殷凰覺得自己很不甘心,但是再不甘心,卻也什麽都不能夠。

什麽事情只要遇上他的妹妹或者是華妝王姬,總是能讓他方寸大亂。這些事情都是他不肯讓自己知道得,所以自己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仙姬,奴婢扶你進去罷外頭風這樣大,你還病著,實在不好這樣。”

殷凰一把甩開她來扶自己的手,語氣之中十分悲涼。“病著什麽?我究竟有沒有病,你是知道得。”她原先也不過是裝病來博取一下瀝澄的關愛,如今他已經不在這裏了,還演戲給誰看?

佳儀一聽就知道,殷凰仙姬這是繞進了一個死胡同。她雖然身為仙婢不能說什麽,這種時候,卻仍舊是少不得要勸她一勸。

“仙姬,奴婢旁的不能說,在這件事情上面總是要勸一勸你。不要太同華妝王姬過不去,左右她來日是要嫁到妖界去的。可是仙姬你不一樣,你是要嫁給太子的。日後名正言順的天後娘娘,你同她置什麽氣。”

這一番話,自然是很在理的。只是殷凰這種時候如何能聽得進去?“你當我是為著什麽傷心難過?不過就算是說了,想必你也不能夠明白。”

她用佳儀的想法不同。佳儀不過是覺著,瀝澄是個很好的選擇,能夠讓殷凰來日高枕無憂。然這些對於殷凰實在沒什麽大作用,她生來就是仙胎,上頭三個哥哥一個父君都對她千依百順。他們想要的,她委實都有了。

其實她不過是喜歡著瀝澄這麽一個人,想要同他在一起。旁的什麽,原同她沒什麽幹系。只是這東西說起來總是太虛無縹緲,更何況瀝澄一早給了別人呢?

殷凰低著頭,扯出一個苦澀得笑意來。那樣苦那樣悲哀,幾乎都不像她了。

“我不過,是想要他的一個眼神……只是總是奢望罷了……”

風驟起,將留凰宮裏的梨花都吹得紛紛揚揚落下。殷凰擡手,有一枚花瓣輕輕落在她手心。“這院子裏頭,種著這麽些梨花。他以為誰都不知道,其實誰都知道。”

留凰宮裏頭原本種的都是鳳凰木,可是瀝澄歸來之後,卻統統換成了梨花。以鮮血催生,以仙氣滋養。他栽了這麽些花兒,為的是等誰,不言而喻。

只是命運同他開了這麽大一個玩笑,殷凰攥緊手心,笑意變得陰冷,“那又如何呢?如今住在留凰宮裏頭的,是我。”

他的意願,已經變成不能實現的過去。只有把握住當下,才是勝利者應當做的事情。

手心那枚花瓣,已將變成冰涼而黏膩。殷凰隨意往邊上一扔,冷聲問:“過些時候就是瀝澄的即位大典,到時候,只怕琴霜仙姬也是要來的罷?”

言語之間,佳儀已經明白殷凰想做什麽。給了她一個了然的眼神,“正是,奴婢一定會好好照料琴霜仙姬,務必讓東海三皇子同三皇子妃,賓至如歸。”

琴霜仙姬雖然一早嫁給了東海三皇子,然而當年太子為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天界卻一直有人牢牢記著。自然也知道,琴霜仙姬一直是華妝王姬心頭上一根尖銳的刺。

當年的事情十分紛繁覆雜,許多人都三緘其口。只是終究會有一些風言風語流傳出來。殷凰仙姬如今已經十分期待,當華妝她見著昔日情敵之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天界看起來風平浪靜,駕雲的時候卻能感受到仙氣從四面八方圍繞過來,風刀一詞,正是由此而來。越往上頭去,風越大。到達三十三重天的時候,華妝的長發已經很淩亂,瀝澄卻還是一派四平八穩的模樣,一看就是方才護了體的。

兩人走下祥雲,瀝澄往後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伸手就去理她的發。

“總是不懂怎麽照料自己,駕雲時候風大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怎麽也不知道用仙氣護體?”話語雖然不是什麽多纏綿地話,語氣卻十分溫柔。甚至動作也很輕柔,像是在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華妝有些恍惚楞神,卻在下一秒想起,他不久之後就要是殷凰仙姬的夫君了。不由倒退了一步,逃過他的觸碰。低著頭,看著略微有些抗拒。聲音也很冷淡:“太子,崇林宮到了,咱們這就進去罷。”

瀝澄裝作自己沒有看懂她的拒絕,微笑著牽起她的手往裏頭走。“是了,想必緋裳也在裏頭等了許久。”

華妝用力甩了幾下,沒能甩開。不禁疑惑,莫非這麽些日子,太子多吃了許多飯食,才讓自己的力氣變得這樣大?“太子,還請你自重?”

“我近來吃得多……已經很重了……”

……

他竟然用方才華妝自黑的話來黑了自己,這個回答真是很好很強大,華妝承認自己沒有辦法再說些什麽。她委實已經……說不下去了……

一進門就有仙侍在門口候著,看見太子和華妝王姬兩人一同進來,已經做好了行禮的準備。可是看見他們兩個交握的手的時候,那個動作卻硬生生停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兩人。

偏生瀝澄卻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只裝作看不見他的驚愕,雲淡風輕地道:“緋裳現在何處?”

“在……在內殿裏頭……”可憐的小仙侍,委實已經被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華妝其實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被一個仙侍這樣看著,難免還有些不自在。但是飲墨曾經教導過她,作為一個神女,很多時候面子是很要緊的一件事情。只是極少時候,厚著臉皮其實更好一些。華妝覺得,此時此刻應該就是所謂的,厚著臉皮的時候。於是她端著一張臉,裝得十分淡然。

左右丟人也不是這麽一回了,索性淡定一些,說出去的時候,指不定也能好聽點。

華妝王姬她,其實是已經視死如歸了。反正已經到了這地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又能怕了誰?

瀝澄既然這樣不要臉,她也跟著不要臉一回,也沒什麽打不過的。

天界的宮殿總是七繞八彎,過了好幾個廊子,才總算是繞到了內殿。期間許多仙侍仙婢都被嚇到,華妝王姬表示,經過了這一次,她委實一輩子都不想再來崇林宮了。

內殿門口有許多仙婢候著,兩人不過站在門口,便已經隱約能夠聞到鮮血的氣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面色都有些凝重。

須知玉緋裳她現在空有架子,不過是全靠扶搖簫撐著。身子實不過是肉體凡胎,如何能夠撐得住重傷?更何況還是誅仙臺的傷。

瀝澄面色變了幾變,竭力讓自己鎮定,跨進殿門的時候,面色卻仍舊十分不好看。他曾經上過戰場廝殺,曾經有無數鮮活的生命在他的利劍下面變成枯骨。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他感覺死亡如此可怕。

華妝也是見過大場面的,看見如今緋裳的形式,卻仍舊是不由心驚肉跳了一回。

從殿門口到榻上,一路蔓延過去的血跡還未清理。淩澈帝君坐在榻旁,牢牢抱著玉緋裳。飲墨站在一旁,面色不虞。似乎是想要伸手去將緋裳抱過來,卻落在空中,甚至連湊近的勇氣都沒有。

玉緋裳的面色,如今同白紙卻是一個顏色。唇角濃重的一抹鮮紅,身上原本就是緋色的衣衫,顏色卻暗沈了許多,一看就是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淩澈帝君抱著她,低著頭,看不出面上是什麽神色。只知道他的衣裳,也已經被緋裳身上溢出來的血染透了。甚至還有血滴,一滴一滴順著他衣袖緩緩往下落。

落在地上有極其細微的滴答聲,觸目驚心,震耳欲聾。

華妝不忍心再看,蹙眉偏頭,心頭卻是抽搐一般的疼痛。

“緋裳……”瀝澄失神,一步步走過去。分明知道緋裳如今昏厥著,聽不見他的話。他卻仍舊是輕柔地道:“裳兒,哥哥在這裏。哥哥來接你回去了,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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