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兩兄弟早已分家，如今便是老娘去了，也沒什麽東西好爭的，就連老人棺材壽衣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就等選好了日子下葬也就是了。

萬阿奶的喪事結束之後，萬大伯蹲坐在自家院墻邊兒，不停地抽著手裏水煙，一句話不說，他心裏壓著事兒，怎麽都不能痛快。

李氏如今也算是回過味兒來了，阿奶一去他們家便不好占便宜了，沒有老人護著，二叔一家不會再向以前那般讓著他們的。

“阿爹，您說這事兒怎麽辦啊？這可是阿奶臨終定下的親事，二叔不能反對吧？”李氏這些日子幾乎是逢人便把萬阿爹拒絕老人給孩子定的親事，頂撞老人把人氣死的事兒給說一遍，可說著說著她發現那些人態度也不全是向著他們的，這心裏是越來越急了。

李氏不知道的事，她努力編排二叔一家不好，自然地也就有替人說的話人。

那日王貴上門借東西，正好的碰見了當時的事兒，聽著村人議論的時候他便會插一嘴，說的自然是萬阿奶偏心大兒子一家，硬要將人準備留在家裏的哥兒嫁出去，要把小兒子家裏財產都給大兒子的事兒。

這村裏也不是人人家裏都有兒子，有些人家只有女兒有些人家只有哥兒，將心比心的自然也就對萬阿奶看不上了，加上萬阿爹病了可是鐵打的事實！你說你個長輩，把自己兒子逼得都病了，這兒子自然也是委屈的啊。

況且啊，萬阿娘摔壞了身子，大夫上門去過好幾次，最後也說了她身子不行了也是事實，這硬要說她被兒子氣死的，也是沒幾個人相信的，只是剛聽說的時候會氣憤一下，等到轉過彎倒是要同情萬阿爹了。

這些年萬阿奶的偏心全村都知道，萬阿爹的孝順全村也知道。

“你看你二叔如今這個樣子你敢去招惹？他要是瘋起來可是誰都不怕的！也不知道他那個瘋病是不是真的能要人命。”嘴裏說著狠話，萬大伯心裏也是一緊，畢竟是自己親弟弟，他也沒有狠到那個程度，只是他實在覺得弟弟給臉不要臉，且太不識擡舉了太自私了！

萬春風一個哥兒嫁出去得了，幹嘛非得留家裏啊，萬家的東西怎麽能給外人啊！

萬家如今不只是萬阿爹一個人病了，他暈過去醒來之後雖然精氣神明顯的不如原來好了，不過身體到底眼見著沒啥事兒，倒是萬春風，自打他阿奶下葬之後他便病了，發起了高熱，暈暈乎乎好些天才醒過來，大半個月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再不是原來那個胖嘟嘟的樣子了。

婆母剛出事的時候，萬阿娘就擔心著她對兒子不利，如今更是對自己當初懷疑深信不疑，如今她心裏對那已經去世的婆母已經只剩下怨怪了。

“風兒，這是野雞燉的湯，是你舅舅送來的可香了，來把它喝了。”以前萬阿娘總覺得兒子胖了一點，如今卻怎麽看都覺得還是胖胖的兒子更順眼，現在這面色青白一副病容的孩子她看著心疼。

“阿娘，我沒事了。”自責又害怕的過了這麽多天，萬春風終於走出了阿奶去世那天的陰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病了，但現在他知道他好了，因為他什麽都不怕了。

乖乖喝光了阿娘給準備的雞湯，萬春風還說了想要吃肉，萬阿娘又趕緊的去給他盛了半碗肉過來，看他全都吃完了懸了這麽多天的心才算放回去。

“阿娘，阿爹哪裏去了？”

“你阿爹去下河村了，那裏有人要賣水田，聽說上好的十畝水田還是連著的，你阿爹準備買下來。”家裏如今田地不少了，又要買田，原本萬阿娘是不同意的，可想想不買田銀子留著也是留著，如今她也不放心丈夫再出遠門了，不如就安心過著收租度日的小日子吧。

“嗯。”沒有再說別的話，原本到了嘴邊的話萬春風也不準備說了。

他原本是想把心裏的事全給阿娘說了的，可如今他既然不在意了也就不想阿娘在煩惱了。

之前他心裏害怕自責，完全是因為他滿心都覺得這許多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他覺得若是他不想著報覆林子，林子也就不會被野峰蜇，阿奶也就不會摔倒不會病了，阿爹也就不會因為阿奶被逼的犯病。

可現在他想明白了，即便沒有他和林子捅蜂窩這事兒，阿奶早晚也會逼阿爹的，只要阿爹不肯聽話，他和阿奶還是會吵架的，阿爹還是會出事的。

若是真那樣，阿奶身體好精神好，天天逼著阿爹，阿爹肯定會瘋的，如今這樣更好。

“我討厭你，你死了更好！”自己阿爹那日抽搐昏迷的可怕樣子，讓萬春風對自己阿奶僅剩的那點敬愛之心都磨沒了，如今即便老人沒了，他心裏也還是留著對她的恨意。

萬阿爹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部暗了，萬阿娘做的晚飯都又熱了一次。弟弟送來的野雞並不是很大，她又切了一塊臘肉出來剁成小塊一起給燉了一大鍋，蒸饅頭的時候單獨的給兒子蒸了一小碗的白米飯，等到萬阿爹回來才趕緊的端菜上桌，給兒子把飯和好。

萬家三個孩子都是一樣的法子養大的，十歲之前家裏隔幾天就要給拌豬油飯給他們吃。在蒸東西的時候放一個小碗在中間，放上適量的白米和水，東西蒸好了米飯也好了，飯後趁熱放一塊白白的豬油進去，放點鹽一起伴著又香又順嘴，他家幾個孩子都愛吃。

“阿娘，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我和你們吃一樣的吧。”萬家兩口子都是過過苦日子的，即便如今家裏條件還可以，但也不是頓頓白米白面的吃著，也只是孩子才會緊著他們吃好的。

被兒子的話逗得一樂，萬阿爹嘿嘿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大大的啃了一口手中的雜面饅頭一副極滿足的樣子。

“我的春風懂事了，不過你現在還小呢，你姐姐她們小時候和你也是一樣的，而且家裏不缺你這口吃的，別省著了趕緊吃，你現在吃好喝好長得高高壯壯，將來才能有本事給爹娘養老啊。”

“嗯，我知道了。阿爹，你吃肉吧，舅舅送來的野雞肉可香了，我都吃了好多了。”

“哈哈哈，好，我兒子這是懂事了啊，好好。”一家人的晚飯吃的不快不慢，等到晚飯結束，萬春風去院裏蹦了兩下消了消食就有了困意，等到他阿娘收拾了碗筷，給燒了熱水洗了腳便睡了。

“哎，終於是好了。”萬阿爹已經好些天沒見兒子這活潑的樣子了，今晚見兒子終於是恢覆了，心裏的擔心終於是放心了，加上今日出門也有收獲，想要的水田也是買到了手，因此睡下好一會兒都還在和妻子說著話。

“我是這樣想的，日後能不出門我就不出門了，我不信我兒子是個沒出息的，如今家裏的家底夠他好吃好喝的長大，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了，等到他長大了再想要什麽，就要靠他自己去掙了。”萬阿爹突然發現自己以前在家的日子其實很少，如今自己身體不必以前了，且兩個女兒也出嫁了，不用再擔心她們的嫁妝，兒子將來若是娶媳婦兒，憑著現在的家業也不用愁，那他以後還是好好陪著妻子過日子，好好陪著兒子長大吧。

“加上幾天買的，家裏現在一共有一百畝水田，旱地也有幾十畝，咱們三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一年怎麽說也能存下五十兩銀子，等到春風長大也不少了。”和萬阿奶所想的不同，萬阿爹家裏田地雖然更多，可是他給兩個女兒的陪嫁也更多。

大女兒出嫁的時候，花光了他存了好些年的銀子，二女兒出嫁的時候又花光了他這幾年的銀子，如今家裏還剩下一百兩左右的銀子，遠沒有外人認為得多。

當初萬阿娘自己是不同意給女兒陪嫁那麽銀子的，可萬阿爹說了，別人都嫌棄她們是女兒家，自小也沒被奶奶疼過幾天，他們做父母的就要更加的疼愛才是。

“青哥，我都聽你的。”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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