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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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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利遠行。

杜四喜和丈夫趙洪英在跟趙府的長輩們告別後,就是坐著馬車,準備前往了晉陽城。當然,一行同行離開了東京城的人,除了張綠珠外,還添了一個高福兒。

馬車駛在不是太平坦的土路上,免不得搖搖晃晃。在車廂內人坐久了,都是悶得慌外,更容易在擺晃裏讓腦袋打起磕睡來。這不,杜四喜就是摟著兒子香孩兒,不經意間就是迷糊的閉上眼睛了。

“嗯。”馬車在途中,搖晃的狠了下,杜四喜點了下頭,又給搖晃醒來。她一睜眼睛,就瞧著懷裏摟著結實的兒子,還在熟睡著。而她的對面,張綠珠正望著她,似乎在打量了什麽?

“坐車久了,人都是困倦了起來。”杜四喜笑了兩聲,張綠珠點點頭,回道:“如表嫂的話,坐久了,路途遠了,確實容易犯困。”

“表妹性情好,又穩又沈,不像我就愛犯困,懶散得慌。”杜四喜嘻嘻哈哈的自我討饒了兩句,又問道:“往後到了晉陽城,表妹有什麽打算呢?可想過再嫁個良人,生下孩兒過了平凡的日子?”

杜四喜想著前路漫漫,就起了心思跟張綠珠聊聊天。二人聊起事情來,也就不會犯困了。

“能活著,已經足了,不敢再奢望了……”張綠珠沒有笑容,平靜的伸了食指,指向了她那張毀掉的臉,道:“也是表哥和表嫂心寬,一般人見著我的樣兒,都得嚇個半傻。”

“真是半夜三更露面,無需旁的行頭,我在人眼中跟惡鬼有何兩樣?”張綠珠的語氣裏,並沒有自怨自哀。相反著,杜四喜從話裏聽出了一些禪味。果不然,見張綠珠又說道:“一輩子,求得何?我已經看透了,若是世道平靜,太平得來,便能入了廟裏,青燈古佛相伴,餘生足矣。”

杜四喜想,心字成灰,說得就是張綠珠眼下的樣子吧。

“表妹的臉,未必不能治。”杜四喜安慰了一席話,道:“大夫看過後,許是有期望……”

張綠珠再是搖頭,道:“表嫂的好意,我知。其實,這張臉毀了也好,女為悅己者容,我已經沒有欣賞的那個人,這張臉隨他一道去了,算是解脫。”

“紅塵之中,多是虛華。”張綠珠似乎看開的態度。

兩人談到此,杜四喜有些不知道應該是繼續勸呢?還是不勸了?

片刻後,張綠珠先說了話,她指了杜四喜懷中的小家夥,笑道:“香孩兒真是俊,長得像表哥,亦像表嫂。等長大了些,跟表哥習武,再進了學堂念書,將來定是文武雙全的小郎君。”

“承表妹的誇獎,要真是這般好,我夢裏都得笑醒了。”有人誇了自家崽,哪個當娘的都高興。杜四喜自然不例外了。

車廂的裏面,兩女眷之間是聊得起了勁頭。

車廂的外面,坐了駕駛馬車位置左右的趙洪英和高福兒,也是雙雙聊著些經歷。當然,主要是還是趙洪英講,高福兒補充了兩句。

誰讓高福兒是一個太監,宮裏的往事,總不好多朝外掏了。於是呢,趙洪英就是吹吹牛皮,把打仗那些英雄人物的事,演義了幾分。

“趙都頭一輩子,英雄了得,小人佩服。”高福兒是真佩福,畢竟,這世間的人,總是仰慕了有本事的人。在高福兒看來,趙都頭的一身本事過硬啊。

“饒幸些。”趙洪英哈哈大笑,話尾時,又道:“咱們一去晉陽城,過著普通百姓的日子。高兄弟要是不嫌棄,有什麽會的手藝盡管講。我瞅著,也許給添些本錢,咱們能合夥做點小生意討生活。”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趙洪英自然不可能幹出了升米恩,鬥米仇的事情來。

“想當年啊,咱家裏是開豆腐坊的小本生意,一家靠磨豆腐的買賣討口飯吃。耳熏目染下,咱對這做豆腐的手藝,有點心德。”高福兒說起了手藝來,還是升起了些回憶。

話到後面,語氣哽咽,講了往年舊事,道:“可惜,咱七歲那年,兵災過境,全家就留下了我一人活下來。眼下咱是活下來,卻沒本事,斷了高家的血脈……”

當一個不能人道的太監,高福兒有一種莫名的,說不出來的自卑。

趙洪英一聽後,道:“高兄弟,到了晉陽城後。要不,就開個豆腐坊?”

“我家投本錢,你出人力。咱們合夥做這門生意,當然,我是個清醒人,不占高兄弟便宜。豆腐坊算咱們共有的,一人一半的份子。”

等著趙洪英邊駕駛了馬車,邊說了打算時,高福兒直擺手,道:“那哪成,我這是占便宜。我有口吃的,就足了。”

“高兄弟這話,理不對。我曉得做豆腐的生意,是睡得晚,起得早。又辛苦,又累人。”趙洪英是擺事實,講道理的說道:“高兄弟,實話跟你說吧。真做豆腐坊的生意,肯定是你出大力氣,我家就是出了本錢,添頭拉磨的小驢子。”

“至於我媳婦和表妹,她們婦道人家,重活搭不上手的。再則嘛,我家香孩兒小,媳婦還得照顧兒子。高兄弟你想想,你是豆腐坊的頭號勞力,哪能不占了份子?”真要打算一直合夥了,趙洪英就不是吝嗇之人。

當然,就心裏的真正想法,趙洪英也沒指望著,開一個小小豆腐坊,就是能掙了多大的銀錢。趙洪英打算,主是給高福兒和表妹張綠珠找點正事幹,以便能存些錢財。

“高兄弟,你的年紀不大。將來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手頭又有些錢財,再是過繼一個兒子,哪會使不得?老了,老了,總還是有個繼子給你送終摔盆。”趙洪英說到後面,就是說到了古人最在意的傳承上了。

高福兒一聽後,都是眼睛紅起來,心裏頭真感動了。

“趙大哥,你是好人。咱高福兒一輩子,能遇上你們一家人,是咱的福份。”想想宮裏的那些年,高福兒覺得他一輩子做的決定裏,救下了主子張綠珠是萬分沒錯兒。

要不然,他高福兒哪會想到,有機會收了繼子,活到了終老呢?

說起宮裏的太監,不得善終才是正常的結局啊。更何況了,稍是正常的男人,就沒什麽人看得起了太監。打心裏頭,就是斜視三分。

可趙家不一樣,至少,高福兒生活這些天,覺得趙家是拿他當一個男人看待。而不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這等平視,對於高福兒一樣的飄伶人而言,就是真正的尊重啊。

“豆腐坊的生意,我應了。份子,我也收了。就是份子的數,真多了。”高福兒實事求是,他是真想攢了錢。所以,他道:“趙大哥家出本錢,我出力氣,娘娘……張娘子一起做豆腐。那五成份子的話,不妨我和張娘子平份。”

貪心,是天下最要不得的事。

高福兒覺得他當初在宮裏,在他主子張娘娘跟前,享受的風光夠多了,見識的榮華富貴也足了。眼下能保得小命,好好活下去,也不敢再貪了。

“還是高兄弟想得周到。我倒是漏下了表妹那份……”趙洪英真是漏下了張綠珠?

那是未必的。

真相就是趙洪英在話裏話外,試探了高福兒的人品如何罷了。

“依我看豆腐坊的生意做起來後,我媳婦要操持家務,還要照顧兒子,那是沒法子多插手。這事情主要還是落了高兄弟和表妹身上。我家的份子,就拿四成。餘下的六成,高兄弟和表妹,一人三成。”說到了後面,趙洪英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笑道:“高兄弟你大度,別嫌表妹占便宜,讓你吃虧了。”

高福兒聽後,直是搖頭。

晉陽城,離著東京城甚遠。

杜四喜在馬車裏,是搖晃著坐了大半月,才是到了目的地,解脫了這麽久的馬車生活。

頭一回見了晉陽城,杜四喜沒太吃驚。畢竟,有東京城的宏偉在前,晉陽城相比較起來,更多了軍事重鎮味道。

交了進城門的費用,趙洪英駕駛了馬車往西城去。

西城,是晉陽城的平民居處。杜四喜下馬車時,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還是欣賞著這裏的熱鬧。

“咱們進屋裏吧。”在街道與小胡同的拐角處,趙洪英打開了大門。在拉了馬車進院子時,他還跟察看了四周環境如何的杜四喜等人說了話道。

進了院中,打量了新家後,杜國喜非常的滿意。

這是一個二進的院子。從拐角的院門進去,對著是三間小屋,一間廚房,一間庫房,還有一間畜生棚子。

院子的左邊,是三間在西城平樂坊大通街的鋪子。院子的右邊,則是三間大屋,中間是大堂,左右是各一間的客房。

待穿過了大堂屋,後面又是一進三間屋的倒座。在不大的小花園裏,有一口井,還有三分菜地,菜地裏正種著長勢非常好的白蘿蔔。

“高兄弟和表妹,不妨睡前院的兩間客房,如何?”杜四喜瞧了二進宅子的布局後,對高福兒和張綠珠問了話道。

二人聽後,自然樂意。

杜四喜和丈夫趙洪英,還有香孩兒,便是安排住在了後院的屋裏。

在整理了要居住的寢屋時,趙洪英跟杜四喜商量了話,道:“原本打算是把前院的三間鋪子租出去,你得閑了收點租子,家裏添些開銷。只是路上時,我跟高兄弟高量好了,咱家開個豆腐坊。這鋪子怕得收回來自家用……”

“三間鋪子,開個豆腐坊哪用得完?”杜四喜笑笑,說道:“我看啊,收回一間鋪子做生意。租出去兩間鋪子,咱們圖個租子也不錯。”

豆腐坊能開,是高福兒有手藝。要說做其它的買賣,杜四喜沒個生意頭腦,丈夫趙洪英又要常住了軍營裏,發財的路子嘛,暫時是沒想出來。

“成,我跟高兄弟說說,問他選中哪間鋪子。咱們得提前跟眼下租鋪子的租戶說說。”趙洪英沒反駁了媳婦的意見,幹脆應下來,添了點他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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