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先生。”

如綢緞般的黑發被包裹在柔軟的毛巾中不輕不重地摩挲著，愛花眨眨眼看向鏡子之中的自己，側過臉微微看向了正站在身後為她擦拭著頭發的男人。

死柄木弔在把她從浴室裏抱出來後便不知道去了哪裏。

“有事嗎？愛花小姐。”

男人手上的動作未停，像是隨意地應了聲。

“…電視，我能看嗎？”

愛花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不遠處熄滅的黑色熒屏，臉上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懇求。

黑霧的動作一頓。

他看向說出那句話後便垂下頭一言不發的少女，伸手捋了捋她略微有點雜亂的發絲。

“當然可以。”

話音剛落，他便走向那一邊，將它打開。

愛花的視線飄忽了一瞬，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徹底被屏幕上接下來顯示的畫面吸引了視線。

是雄英。

記者們擁擠地等候在緊緊關閉著的雄英大門口，人群攢動地低聲交談著什麽。

愛花不自覺地捏緊了扶手。

我不要看……

黑霧重新走到了身後，似乎沒註意到她的異常一般地繼續擦拭著她的頭發，她握著扶手的手指也在他回到原位的一瞬間松開。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而屏幕內的天空還是白日內的樣子——這應該是電視臺的重播新聞。

很奇怪，大腦越亂的時候，她的思想總是會繞到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去。

她偏了偏頭，試圖將自己的註意力轉移到別的事物上。

然而在下一瞬間，當雄英的學生們隨著放學鈴聲魚貫而出之時，她徹底地失敗了。

今天的課程是什麽呢？戰鬥演練？還是……

A班為什麽還沒有出來？

她胡亂地想著，手指再次不自覺地絞在了一起。

然而時間並沒有給她太多神游天外的機會，A班同學們具有鮮明個性的面孔很快地出現在了屏幕上。

她的心臟猛地縮了下，反射性地向輪椅的後方退了退。

記者們等待的似乎就是『A班』。

他們像是蝗蟲一般、爭先恐後地拿著話筒沖了上去。

“請問——！！”

“同學！！這位同學！！！”

場面一度混亂，鏡頭晃了晃，突然清晰了起來。

愛花的眼瞳緊縮了一下。

……轟焦凍。

屏幕上的他被許多的話筒圍了一圈，雙色的眸子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冷漠與厭煩，俊秀的臉上似乎覆蓋了一層薄霧般的冰霜。

詢問著關於失蹤少女話題的記者似乎對他的態度有些瑟縮，但還是堅持講完了所說的話。

“……”他緊繃著嘴角，纖長的睫毛極其明顯地顫了顫，異色瞳輕輕地一轉，停住了。

愛花隔著屏幕與他對望，幾乎忘記了呼吸。

他緊繃的嘴角突然松了松，神色漸漸平靜下來，像是冬日過後溪流上碎冰融化的脆響。

“…那棵樹，最近長出了新的枝芽。”

少年帶著微微低沈的聲音響了起來，讓在場的人都為止一楞。

樹？這和樹有什麽關系？

屏幕外的少女攥緊了衣角。

少年依然旁若無人地說著什麽，神色慢慢地徹底溫柔下來。

“抽的新枝長得很漂亮，草芽最近也長得也茂盛，…前段時間，有幾只貓在那裏睡著了，…很可愛。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這樣說著，他慢慢擡起眼，重新與屏幕外的她對視，眼底泛著月亮湖般的光。

“等你回來，我帶你去看。”

——『愛花。』

婆娑初夏，氣息糾纏。

愛花試圖揚起嘴角，用手抹了抹臉，卻只碰觸到了潮濕的眼淚。

……

…

“有傳聞說，美味的料理會讓心情好些。”

“哭多的話，對身體不好。”

在這之後，被『敵人』這樣溫柔地安慰了。

殘留在臉上的淚痕被輕輕地擦幹，愛花看著面前被精致裝盤的熱氣騰騰的蛋包飯，有些呆楞地睜大了眼。

“愛花小姐喜歡什麽圖案？”

穿著酒保服的男人顯得有些滑稽地拿著番茄醬，愛花眨眨眼，還未開口，便已經見他速度極快地畫好了圖案。

『SMILE ：）』

愛花楞楞地看了那個微笑半晌，訥訥地道謝。

“嘗嘗看。”

帶著點微涼溫度的餐具被遞到手心，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一角，送入口中。

“……好吃。”

將口中溫度正好的食物吞咽下去，黑發的少女露出了來到這個地方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謝謝您。”

黑霧暗金色的眼似乎有些愉悅地彎了彎。

“死柄木馬上就回來了，如果無聊的話，就和他一起玩吧。”

在少女用餐的時候，黑霧一如既往地擦著吧臺上的酒杯，用著如隨意聊天般的語氣說道。

愛花的動作一頓，擡頭看了看他。

總感覺…像是慈愛的媽媽招呼兩個孩子玩耍的樣子……

“如果愛花小姐願意的話，”

黑霧依然彎著眼看她。

“他會很開心的。”

像是為了響應他的話一般的，黑霧的話音還未落，大門便哢噠地發出一聲響，穿著黑色衛衣的死柄木弔戴著兜帽走了進來。

“真的嗎？”

“真的。”

“……我明白了。”

在他看來，少女和黑霧的對話看起來甚至有些無厘頭。

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黑發的少女便搖著輪椅到了他的面前。

“…可、可以…一起玩嗎？”

死柄木混亂的思維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哈？”

……

“《Dark Souls》？”

背靠著舒適度極高的懶人沙發，愛花生疏地拿著手柄，有些困惑地看著在大屏幕上閃爍著的游戲標題。

她還從來沒有玩過這種東西——不如說是從小到大都沒有玩過什麽電子游戲，是個切切實實的游戲白癡。

“餵……”

身側的懶人沙發突然陷下去一塊，死柄木坐在她身旁，看起來有些煩躁地用指甲劃著脖子。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玩？”

他的語調很詭異，帶著點不可置信，語調上揚，聽起來有種奇怪的喜悅之情。

愛花眨了眨眼睛後點頭，隨後視線便飄到了他的脖子上。

“脖子，被劃破了。”

“不痛嗎？”

“……”死柄木沒回話，鮮紅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逐漸地放下了原本抓撓著脖子的手。

他原本垂下的嘴角一點點地勾了上來。

愛花楞了楞。

在她的記憶裏，這位敵聯盟的首領的笑容不是冷笑就是角度扭曲的詭異的笑。

……這樣毫無雜質的、淺淺淡淡的笑容，她還從來沒見過。

【他會很開心。】

黑霧的話毫無征兆地在她的腦中響了起來。

“…不要後悔就好。”

在她呆楞的時候，死柄木弔躺回懶人沙發上，像個慵懶的貓科動物一般地懶散散地註視她。

愛花馬上就明白了所謂『後悔』是什麽意思。

她完全不明白這個游戲的程序，在死柄木弔帶著微微嘲笑意味的指導下，她跌跌撞撞地控制著畫面內那個看起來骨瘦如柴的人形開始了游戲。

這個是跑…啊這個是攻擊！

困難地熟悉著手柄的操作，愛花在殺了第一個人形怪後刷地亮起了眼睛。

她自信滿滿地抱住手柄，沒有註意到一旁死柄木的目光。

他的目光凝固在少女不自覺彎起的嘴角與發亮的眼睛上，像是要在那上面刻出一朵花來。

黑霧將房間的門微微打開一個縫隙，然後重新將它關上了。

……

一個小時後。

“死…死了……”

黑發少女顫抖著手，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

她已經在第一個boss那裏失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愛花手足無措地拿著手柄，內心極其挫敗，無助的目光頻頻向身側望去。

死柄木才直起身子，像是終於受不了了似的拿過她手中的手柄。

接下來便是一邊倒的虐殺。

迅速地解決掉第一個boss後，畫面中的人形繼續朝前走去。

……

愛花眨了眨眼，看了看畫面中的內容，又看了看死柄木在手柄上靈活的八只手指。

解決那個boss…有一分鐘嗎？

好厲害……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嗤笑，愛花仰頭，剛好能撇到他的下顎。

她的視線轉到他映照著屏幕發出的微光的猩紅眸子上，再慢慢地轉移到他脖子上撕扯出的傷口。

在她沒註意到的地方，死柄木的手指突地一頓。

新的傷口還沒有愈合，有紅銹色的血絲冒出來，除此之外，還有已經結痂了的細細疤痕。

愛花的呼吸微微一滯，像是被蠱惑了般地，將指腹緩緩地貼上他脖頸上的傷口。

下一個瞬間，有四根手指覆上了她的手腕。

愛花怔了怔，擡眼望向他的臉，在男人微微垂下的纖長睫毛上頓了頓之後看向了還亮著光的屏幕。

Game Over.

作者有話要說：

女人影響電子競技（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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