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5.

00

為什麽要逃呢？

因為等不到啊。

01

夏天是那麽愛下雨。

辦公室的光線很暗，春野櫻在窗邊站著，外面的雨不是很大卻也不小。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了，除了加班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走了。而她今天本來是沒有加班的。前些和遠山說好今天來接她下班的，卻等到現在也沒有來。護士們打著傘從醫院的門口穿著便服離開了，門口的景致也由熱鬧變得安靜，人漸漸都走光了啊。雨天很討厭，幾乎沒有幾個人願意在雨中逗留，家裏的熱茶，馬上要吃晚餐的心情催著人們一直向前趕。但只有一個人例外——她心裏總是覺得他會來。因為，畢竟交往之後他都沒有見過自己工作的地方啊，再怎麽說，既然答應過來看就一定會來的啊……

緊接著，電話響起了。

“老婆嗎？”

“嗯。”

“那個，今天我就不過去了，雨太大了，你工作的地方離我們這實在是太遠了。我下次再來吧。”

“嗯，好。”

她很快地放下電話。然後坐回椅子上。她不是一個會為難別人的人——一直都不是。不來，就不來吧……沒必要非得糾結在這裏，自己，也能回去的。

早上的時候天氣還是挺好，但到了下午就下起了雨，沒有預料到這一事實的櫻並沒有事先從家裏帶傘出來。其實，帶不帶無所謂的——一切根本沒那麽嬌氣，當忍者當了那麽多年，暴風暴雨只要有任務就必須往外走所以這點小雨算得了什麽呢？如果這一點小問題都克服不了還當什麽忍者呢？

所以，她收拾了東西很快就下了樓。

眼前的空氣很濕鹹，站在樓下的雨檐下的櫻有了這樣的感覺。如果就這麽貿然地走進雨裏，衣服會濕透吧；眼睛也會因為這個而睜不開吧；雨滴打在身上會很涼吧……在這一刻，她沒有把自己當作忍者，如果一個在雨裏等很久的女孩等到一把避雨的傘，會有什麽感覺呢？

然後她逃避了。

她跑回了辦公室，然後匆匆關上門，飛快地走到自己的椅子邊，頹然地把自己的重量全部壓到椅子上。只是幾層樓的臺階而已，卻是那麽累；只是幾分鐘的跑步而已，卻氣喘籲籲。這一刻她不是忍者。回頭卻看見天上一到閃電劃過，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明明以前聽得挺習慣的怎麽就這麽突兀呢？

——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裏啊。有點……那麽想哭呢。

然後她突然抓起電話，飛快地撥下去，那一串數字流暢地根本沒有遲疑。可是，卻在手指到達最後那個數字之前狠狠地按下了終止。當手松開的時候，拿著聽筒的手有些顫抖。

再一次，撥下去。

又一次。

電話號碼撥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最後那個數字遲遲沒有落下。一分鐘，兩分鐘……手指一直都是懸在那裏，直到之前的按鍵全部失效為止。

現在他還沒有下班呢，如果打給他他一定會來接自己的——僅僅是因為同伴的情誼。甚至說，不必他來接，只要聽聽他在那邊的聲音就好了。可是，可是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怎麽能就這樣放棄呢，春野櫻是多麽想逃離對宇智波佐助的執念啊。

春野櫻那麽一個敢愛敢恨有話直說的姑娘怎麽就變得猶豫不決了……她記得自己以前可是經常找盡理由來煩佐助君的。直到這一次是真的有了理由，真的是需要他的時候卻不敢吭聲了。

她力不從心了。

現在，該怎麽辦呢？聽很多老人說過，無論做什麽事情一定要遵從自己的內心，跟著它走，就永遠不會出錯。——年幼的春野櫻是這麽做的，年少的春野櫻也是這麽做的，但是現在的春野櫻也想明白另一件恐怖的事——如果再不理智一點，就真的沒有救了。慢慢的時光把幼稚從心裏拔除，經驗和閱歷有不斷地把那個洞填滿，這不是勇敢的童話也不是一往直前的電視劇，這是……真真正正的人生，真真正正的現實。

而現實就是——就是斷絕麻醉劑一樣的妄想，用尖銳的疼痛把夢幻刺穿。

於是，她毅然決然地又一次站在雨檐下。

慢慢地，從剛剛逃離的地方邁出腳步，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就像馬上要奔赴刑場一樣,每一步都是那麽沈重不堪。這樣走在雨中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想過一擡頭就會看見宇智波佐助的臉——他打著傘，就站在自己的身邊；頭上的雨會停，心裏的雨也會停；他會一直目視前方，手中卻故意把傘斜向自己這邊……

而現實卻是，一個人站在空蕩的街道，一個人面對這場雨。

——如果真的能貪圖一時的享樂就好了，如果真的能給他打電話就好了。

剝去了忍者的外衣，一個女生的心理在雨中被淋了個透涼。對遠山沒有恨，但是失望卻無限地彌漫；對自己沒有埋怨，卻痛恨自己的懦弱。

如果有傘，誰願意站在雨裏；如果路上有人陪伴，誰願意一個人走呢。

02

就像忍者一樣。

03

你看，真的不可以不當忍者哦。

只有這樣才不會在乎。

04

她終於還是對過去的生活產生了恐懼。

站在現在的位置回頭看，終於理解了過去的路是多麽艱難——甚至是多麽痛苦的。於是在不經意之間都會躲避著原來的世界。已經好久不和過去的朋友聊天，已經很久不去主動找任務了。慢慢把自己封閉在辦公室裏，穿梭在各種的病人之間。

“小櫻，”盡管自己不去找相熟的人，卻還會有人來找她“你已經好久沒和大家聚一聚了。”

“雛田……”她擡起頭，看見長發女孩站在自己辦公桌前面，穿著普通的便裝，手裏還提著一些飲料。

“是啊，大家說一起來聚一聚呢我就去買了飲料。一起來吧。”

“不了，我……”該用什麽借口去搪塞呢？和大家見了面，就會無法克制地想起來啊……“我還有約……”

“不能來麽？和遠山君有約是嗎？要不要一起來呢？”

“他……”

他不會來的。

我也不想……讓他來的。

“嗯……那你們不來了話，就祝你們玩的開心好啦。”雛田看到櫻支吾的表情，沒有再問下去。“可是，後天宇智波君要出任務了呢，那時候你來送他嗎？”

“他啊……鳴人會去送嗎？”

“鳴人？”雛田有些楞，她不知道櫻為什麽會問出這句話，“那個，應該是不去的，不是什麽大任務的。”

“那我也不會過去的，”櫻看著雛田嘆了一口氣，“只有這樣才是合適的位置啊。”

什麽是合適的位置呢？和大家一樣就對了嗎？

“可是，你真的做得到嗎？”雛田打開手裏的手提袋，挑了一瓶果汁，“諾，即使不來的話沒喝到果汁不是很可惜嗎？”

“做不到。”她接過果汁，擰開蓋子咕嘟灌了一大口——就像在喝酒一樣，然後擡起頭，笑了。

“所以，才要努力地做啊。”然後，嗆得幾乎要流淚。

05

在雛田走後，春野櫻又坐回了椅子上，手裏的果汁已經喝掉了半瓶。

她其實很想問問，問雛田一個同樣很尷尬的問題——“你還在堅持嗎？”

眾所周知，雛田對鳴人的感情，或許一點也不亞於自己。同樣無望的愛情，春野櫻不停地在自己和她的身上尋找著共同點，但始終還是沒有開口詢問。若說相同點，恐怕答案昭然若揭；若說不同點……恐怕雛田的愛情是從來不奢望什麽吧——性格使然。或許有一天，她也會像自己一樣，找到另一個人，放開多年的執著，割舍自己單方向的愛。

——想太多了。

最近春野櫻多了一種屬性，就是不停地思考。而這種現象恰恰是內心不安的表現，可是她又在問自己——有什麽可不安的呢？這些決定又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停！不要再思考了。於是她很快就拿起電話給遠山健太打了電話：

“遠山嗎？後天我們出去玩吧？”

“後天？為什麽是後天呢？”

為什麽……是後天？因為……她並沒有想過為什麽，只是在計劃時間的時候脫口而出。

“後天你有事嗎？”

“不不，我的意思是後天是什麽特殊的紀念日嗎？不然今天或是明天沒有想出去呢？”

“不是的，那……你今天想出來嗎？可是我有點忙啊……”

“那就後天吧。我們去哪？”

“去……”去哪啊？沒有目的，談何目的地！於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吐出之後緊閉了雙眼，“聽你的，你說去哪裏我自然就跟著你啦！”

“唔……‘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

“餵餵……那你自己說你是什麽啊？”

“哈哈……”

電話那邊爽朗的笑聲傳來，他一定是很開心的。但是，真的就這麽容易把所謂的“甜言蜜語”說出來了嗎？怎麽可能變得這麽輕松呢？明明是……明明是該支支吾吾不對嗎；明明是應該臉紅心跳一個成型的句子都說不出來，然後被他冷冷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麽”才是應該有的狀態才對；咬著嘴唇低著頭，完全不知道哪句話應該打頭陣，然後被不耐煩的他盯著才是正常的事情不是嗎？

甜言蜜語，什麽時候最動人，什麽時候最流暢呢？

06

放下電話，她笑了。

很動人呢。看，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07

燈火闌珊，人群依舊熙攘。說是遠山來決定去哪，可是到了最後又演變成了壓馬路。夜色有一點濃稠，街邊的昏黃的光線是一種極暖的色調，還有暖和的晚風，熏著春野櫻的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眼前的景致有一點熟悉，她沒來由地嘆了一口氣。她擡頭看了看身邊的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春野櫻看到的僅僅是一片喧鬧。緊接著，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第一次約會的場景，然後就像預見了什麽一般，她有點著急。她的心裏突然一緊，握著遠山的手也不小心加重了力道。

“怎麽了？”

“沒，有點累了。我們去那邊坐坐吧。”

春野櫻拉著遠山健太在街邊的臺階上坐下——在這之前，她像個女孩子一樣將紙巾鋪在上面。她看著身邊的人坐定。

她將頭靠在了遠山的肩膀上。粉色的頭發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粉色和黃色交疊成了一種極為柔和的光線，映在她的眼睛裏——劉海有一點長了呢。遠山的肩膀也是清瘦的，但和印象中的某人有些不同的是，身為普通人，遠山的肩膀並沒有那麽結實。他的肩膀靠上去讓春野櫻覺得並不是那麽舒服，但是她累了，需要有一個地方讓她靠那麽一下。

“會唱歌嗎？唱支歌吧。”春野櫻突然萌生了這樣的想法。作為忍者，自己幾乎沒怎麽接觸的東西，或許他會很熟稔吧——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

然後，遠山唱了一首歌。

確切的說，是半首不到而已。遠山唱歌並不是她想象中那麽好聽，他有點跑調，聲音也有那麽一點沙啞——這和他說情話的感覺完全不同。他的情歌聽上去根本不像情歌，卻有一點溫柔可愛。那麽難聽的歌，春野櫻並沒有覺得很不舒服，她還是笑了。末了，遠山伸出手，將蓋住她眼睛的頭發撩到了耳後，就像滿足小孩子的要求之後的寵溺一樣。那一刻，她覺得心裏有那麽一點暖。

“很難聽是吧？我唱歌不好聽的，不過所幸你是忍者沒有學過音樂，也不會太嫌棄我吧？”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更多卻是調侃。

——是啊，很難聽吶……

突然就想問，佐助君喜歡聽什麽歌呢佐助君喜歡唱歌嗎

他總有一天會唱歌給一個姑娘的，只是這個姑娘會是誰呢

那會是什麽樣子呢會伸出手揉揉對方松軟地，有點淩亂的頭發呢；會不會在唱歌的同時偷看對方一眼呢……想著想著就把這些想象帶入了自己。不停地想要把記憶重寫，就像在推翻歷史一樣。她好像看見了這一切，默默感受這一切，正是要覺得滿足的時候卻發現這都是永遠看不見的設想。

那個姑娘，還能是自己嗎

或者，佐助君真的會這樣做嗎

“喜歡我嗎？”她看著對面的景致，視野因為剛剛劉海被理清而感到開闊——打打鬧鬧的小孩子，還有不停忙碌的小吃攤大叔。一切就那麽喧鬧，反而自己的世界就顯得那麽突兀和安靜。在這種無意識的作用下，她很突然地問了這麽一句。

“我喜歡你啊。那你呢？”

那句話，就像引線被引燃了一樣，就像海嘯撲向沙灘一樣。她的大腦裏翻滾著無數的願景和沖動，她看不見別的也思考不了任何事物了。

我啊……

我愛你啊。

“我愛你啊。”

比天高比地厚，比海還要深。

“比天高比地厚，比海還要深。”

我愛你啊。

比等待你的時間還要長。

我一直一直，這樣地深愛著你啊。

可是遠山卻沒有說話，轉而，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櫻有些淩亂的、松軟的頭發，笑了笑，“還是小孩子啊。”

“嗯？”春野櫻從他的肩上爬起來，迷茫地看著他，卻發現他的臉上泛著無奈的笑。她突然發現身邊的人，不是那個人，不是那個現在應該是青年而記憶中還是少年的人；而是，另一個陌生的男人。是的，在他的閱歷面前，的確是幼稚極了。

08

到底，是不是只是想為自己的愛找到一個宣洩口一個可以愛得到的人，不會冷著臉拒絕她的人，不會總是把她推開從來都沒有回應的人。

愛著他卻把屬於他的那一份轉嫁給另一個人。

這樣的話，愛不愛得到，是否就沒差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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