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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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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 遲到這種事, 有一就有二, 有二就有三。

接下來的日子裏, 為了確認太宰的睡眠, 我半夜上班遲到成了家常便飯。在這種情況下提前通過聯絡端授權給親信下屬確實比較方便, 也沒有出過什麽大問題。

相比而言, 還是太宰更讓人操心。

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 再和太宰同居一段時間,我就能成為專業理療師了。

太宰一不舒服,就喊我的名字。

但這個病人任性極了,發病的時候不動彈也不說話,非要我滿頭大汗地把他翻來覆去檢查個遍, 去找他哪個身體零部件又出了問題。

他無論是大病小病、大痛小痛, 甚至死到臨頭了都是一副愉悅的表情, 表情管理堪比鎂光燈下的明星演員。

什麽, 你覺得帥?

帥個毛線。

我不僅是理療師,還得是偵探, 要從太宰的身體反應和細微的表情變化來判斷他的病情到底嚴不嚴重。

每到這時候,我恨不得給這位先生安排好幾檔表情開關——

五檔疼,隨便笑;

四檔疼,微笑;

三檔疼,不笑;

二檔疼,皺眉;

一檔疼,給我哭。

我對包容太宰有無限的耐心, 可這不妨礙我對他愛看我著急擔心的惡趣味恨得咬牙切齒。

而令人欣慰的是,在我的努力下,太宰原本瘦削的臉頰似乎圓潤了一些。

有次聽谷崎潤一郎說起“太宰先生最近心情很好、氣色也不錯,沒有整天跑去自殺了”,我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

“說起來,秋現在是和太宰先生同居嗎?“谷崎問。

我:“是的,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稍微求證一下……我們的社員今天在上面談起這個,直美說你們一定同居了,有人持不同意見,所以……”

橙發青年說著說著就不好意思地道起了歉,“抱歉啊秋,問你這樣的問題,果然還是太侵犯**了吧。”

“沒關系。”

我抿了口奶茶,心情很不錯。

“太宰先生今日的工作還順利嗎?”

“啊,工作是沒什麽問題,太宰先生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是……”

谷崎支支吾吾。

我:“怎麽了?”

谷崎苦笑:“國木田先生又和太宰先生起了爭執。”

“這不是普通的日常嗎?”我問。

太宰哪天沒有惹火他的搭檔才叫奇怪吧。

“他們爭執的原因不是委托的工作,而是關於個人私生活——太宰先生是否談了戀愛的事。”

這有什麽好爭執的?

在我疑惑的註目下,谷崎繼續道:“太宰先生堅持說你們還沒有在一起,然後國木田先生被他這番言論深深震驚了。”

我:“……”

谷崎,肩負了武偵社成員交付的從我身上挖八卦的任務,特別真誠而害羞地問我:“秋,你和太宰先生到底……?”

“沒有。”我說,“我們確實還不是戀人,還沒到那一步。”

谷崎:“哦……原來是我們誤會了。你們的交往真有迷惑性呢。哈哈。”

我不置可否,又喝了口奶茶。

沒有被他承認作戀人又如何呢?

除了竹下秋,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被太宰治親口承認為“未來的戀人”的人了。我並不著急。

而且,我和太宰之間的羈絆早已深厚且特殊到難以用簡單的戀人關系能概括得了的。

“喲~~秋,在和谷崎君說什麽悄悄話呢?”

太宰的身影出現在咖啡廳門口,伸著懶腰走到我和谷崎這一桌。

“沒什麽。您下班了?”

我對谷崎道:“谷崎君,感謝告知,我們準備走了。”

“誒,請等一等!”

我和太宰一起看向谷崎。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

“嗯,秋的職業由於沒人猜中,和太宰先生一樣,現在在社內也設有懸賞了。”

我有些驚訝:“懸賞?我的職業?”

太宰道:“沒錯。”

武裝偵探社的異能力者除了日常接委托為人民群眾解決問題以外還挺有閑心。

谷崎撓了撓頭,“就是,我們能不能冒昧地詢問下你現在的工作時間?……可以說嗎?”

我看了太宰一眼,他笑著點點頭。

我說:“沒什麽不可以的,平時大概在零點到七八點左右,偶爾會有特殊安排。”

比如什麽暗殺委托之類的。

谷崎:“哦~原來是在夜裏工作,怪不得在白天總能見到你。”

我和太宰告別了谷崎。

谷崎說武偵社眾人還在鍥而不舍地猜我的職業,甚至為此設了懸賞,讓我生起隱隱擔憂:“太宰先生,他們會猜到嗎?如果猜到了,會怎麽樣?”

這些天來,我對武裝偵探社的工作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們接的委托什麽都有,高危高風險的也不少。但有個共同點,絕不危害人們的生命財產安全。

武裝偵探社的所有調查員都是有正規警察執照的特殊從業人員,有搜查權的同時,也有維護社會穩定的責任和義務。因此,他們對社會不穩定因素、動不動就爆發械戰沖突的黑社會……絕對稱不上有什麽好感。

如果說我是常被委托殺人的暗殺者,位於黑立場;那麽武裝偵探社就是接受保護委托的救人方,位於白立場。

他們應該沒想到身邊居然有一個隨時可能轉化為敵對立場的暗殺者吧。

太宰:“聰明伶俐的秋先生在上門找我時應當想過這回事了吧。”

是的,我當然想過。

但那個時候我沒想到會因為太宰和武偵社的成員混得這麽熟——熟到他們居然給我的職業設猜謎懸賞的程度啊。

若是萍水相逢,點到為止,自然不必考慮太多,世上未必只有知根知底的人才能成為朋友。

然而他們要深究下去,我的身份藏得藏不住就另說了。

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給太宰帶來困擾,這才是我憂慮的地方。

“記得我那天說過的嗎?不用擔心。”

太宰的語氣篤定。

“他們那群人啊,自己的事情都忙得很,不會特意去查秋的身份,光是猜的話,更不會猜出來的哦——就目前來說。”

“那以後呢?”

我忍不住問,手掌微微蜷起。

可能是想和太宰在一起的心情帶來的影響吧,像我這種活過一天算一天的人都會想以後了。

微微縮起的手指被溫熱的手掌包裹,太宰牽起我的手舉到身前,雙手合十,把我的手夾在中間,是一副祈求的姿態。

“吶~秋,如果我讓你退出Mafia,跳槽到武裝偵探社來和我一起工作,你看這個提議如何?”

太宰雙眸含笑,眼角上挑,如同平日般輕飄飄的口吻。

此時此刻,饒是我也分不出這是他認真的提議還是試探性的玩笑。

我只能回以同樣的玩笑般的口吻:“像以前那樣您去哪我就去哪,做個綁定在您身後的小尾巴?”

“這樣也不錯不是嗎?”

我直視著太宰:“不,我看武裝偵探社不太缺人的樣子,要是您的領導不同意我入職,我可就成了無業游民,沒辦法養活自己了。”

還有一些話,轉念閃過腦海,我沒有說出來。

我並非沒有考慮過太宰的這個提議,但發覺極難達成。

首先是以我港口黑手黨和幽靈暗殺者的雙重身份轉行加入警察性質的武裝偵探社,可行性實在不高,我至今不知道太宰是怎麽加入武偵社的;其次是我沒有離開港口黑手黨的理由。

要是僅僅為了和太宰談戀愛,就對中原中也和森鷗外說“我不幹了”,別說上司可能反手一個“汙濁”就糊我臉上,我自己都說不出口。

太宰十五歲加入港口黑手黨,十八歲叛逃。

我十四歲為了太宰加入港口黑手黨,至今已有四年多,比他在港黑待的時間還要多一年。

港黑的工作固然不如他重要,但也不是我能隨隨便便舍棄的東西。

竹下秋除了是太宰治的秋,還是港口黑手黨的竹下先生。

當太宰教會我“自己長大”的時候,我早已不再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了啊。

太宰笑了。

“那就以後再說吧。”

他眨了眨眼:“就算秋成了無業游民,我也可以養活你的哦~”

“您省省吧。”我無情地道,“您在螺旋咖啡廳欠的賬還沒結清,上次又在任務中丟了錢包。”

還蹭了國木田兩頓飯,讓收支計劃被打亂的國木田相當怨念。

太宰:“呀,財務能力不被信任了啊。”

“嗯。”

“這麽多年不都是這樣子的麽?”

“這麽多年都很讓人擔心呢。”

“說起來,秋,既然以前你總跟著我,那我不小心弄丟的東西你是不是都知道在哪?——比如那個我當時寫到一半就不見了的讓面條變得更堅硬的制作配方?”

見鬼的面條堅硬配方。

我神色木然:“太久遠,不記得了。”

那是年輕的太宰對於食物改造的第一次創新嘗試。加入港黑之後,太宰繼續了他的創新嘗試。

為了實現“撞豆腐自殺”的夙願,太宰成功創造出了能用來敲釘子的堅硬豆腐,甚至把這個做法推廣給了他的所有部下。

我也試過,味道是詭異的好吃。

但硬成那樣的豆腐,我這輩子都不想嘗試第二次了。

現在他想幹嘛?

改造出堅硬的面條來上吊?

在我質疑的目光中,太宰遺憾地嘆了口氣:“算了,就算做出來也沒什麽用。偵探社的家夥也不會像Mafia的部下們那樣聽話地回去按我的配方做面條來吃。”

您也知道啊。

“但是你來偵探社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嘗試。”

“……”

繞了一圈,還在勸誘我退出港黑應聘偵探社。

我:“您還是自己試吧。”

“秋,太冷酷了。”太宰失落地松開握著我的手。

我眉毛一挑。

反手拉住太宰的一只手,穿進指縫占據他的整個手掌,用拇指摩挲他手上沒有被繃帶覆蓋的皮膚。然後舉到唇邊吻了一下,並生氣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背。

味道有點澀。

當我執起太宰的手吻上的時候,他的鳶眸興奮地睜大,長睫顫動,唇邊的弧度都上揚了幾分。

“冷酷?”我問。

“啊呀呀~我說了什麽呢?我可什麽都沒說。”

太宰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笑得滿面春風,目光卻時不時落到我的嘴上。

接下來的一路,我們牽著的手沒有再松開。

十指相扣時,熱度通過掌心緊密相貼的皮膚傳遞到了心裏。

暖洋洋的。

這天回到港黑,我被森鷗外傳喚。

我乘電梯來到事務所頂層的首領辦公室,森鷗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聽說竹下君最近常常遲到?”

我:“…………”

哦豁,偷偷摸摸(?)遲到終於被領導發現點名了。

我懷著“這次獎金鐵定保不住了可能工資也得扣”的悲壯心情,道:“嗯。”

森鷗外說:“看來一般性的工作對竹下君的吸引力不大呢。”

我坦言:“其實只要是工作,都談不上有什麽吸引力。”職責所在罷了,哪有和心上人牽手來得有意思。

“呵呵呵。”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非常開明地認同了我,“這話倒也沒錯。”

“不過——我們是Mafia啊,竹下君。Mafia的工作,可不是用吸引力不大這樣可笑的借口就能選擇不做的。”

Mafia,即是黑手黨。

為了金錢無所不為的暴力經濟組織。

我何嘗不明白,森鷗外在敲打我最近不上心而給港黑造成的應有利潤的損失。

“……”

我自知理虧,沒有反駁。

正當我以為森鷗外要繼續羞辱我的不愛崗敬業時,他話鋒一轉:“竹下君,你來到Mafia也有四年多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升作‘五大幹部’的意願?”

我心頭一震。

五大幹部?

僅在首領之下,可以動用港黑所有資源、號令所有人的五大幹部?和尾崎紅葉、中原中也平起平坐的五大幹部?

……我?

他確定這是對一個最近比較玩忽職守的部下該說的話嗎?

森鷗外的聲音低沈而洪亮,蘊含著無窮的威勢:“是的,這四年你對Mafia所做的貢獻,以及你自身的能力水平都已完全夠的上幹部之位。如果竹下君有意願,我就召開五大幹部會議,與他們商議後將此決定公之於眾。”

“除去為太宰君保留的五位之一外,五大幹部僅剩一席空置。如果你願意,我將優先考慮你,紅葉和中也必定不會反對;如果你不願意,這個機會就要落於他人之手了。”

“如何?等你成為幹部之後,將有更多可支配的自由時間,除了必須由幹部出面的任務外,我不會再分配日常事務給你,中也君也不能再命令你。”

“畢竟,你的能力足夠在更高的位置上發揮更大的作用。”

森鷗外說得直白,卻不會引人反感。

更高的位置,更多的權利,更多的自由時間。

森鷗外開出了很誘人的條件,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我答應了。

我在港口黑手黨本就身居高位,能指揮得動我的無外乎原本的幹部幾人,而且我對名利金錢無甚追求,對於晉升作五大幹部這件事自然也沒有特別的渴望。

但更自由的可支配時間安排,這一點讓我非常心動。

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陪某個人了。

有時間的話,和他一起做讓面條變得更堅硬的嘗試也不是不可以。

我表示了願意晉升後,森鷗外看起來比我還高興,道:“我不日將召開五大幹部會議。在這之前……”

他笑得像個老狐貍:“這裏有一個與歐洲黑社會組織接洽的大項目,涉及金額數億,危險性很高自不必說。是需要幹部級別出面的任務,我覺得作為竹下君的上任試手正合適,你意下如何?”

我都還沒上任呢就開始把我當成幹部壓榨?

“拿下這個任務,能為你的新任幹部之名立威——當然,你可能不在乎這個。這麽說吧,如果完成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不需要你出面處理事務,僅在接到重要的暗殺委托才由你出手。”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幹完這一票,放長假。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我單膝跪地:“是,我接受。”

然後我就為了上億的單子被派遣去了歐洲出差。

這次的項目非常棘手——需要幹部級出面的任務沒哪個不棘手的。

出差前我特意告訴太宰:“Mafia那邊的工作有變動,接下來我得出差一趟。”

太宰問:“去多久?”

我不確定道:“可能不止三天。”

我對出差時間有所預計,可我還是沒想到,這趟歐洲一去就去了一個月。

我在歐洲這邊是港黑的最高指揮官,不能輕易脫身,只能通過跨國短信和太宰保持聯絡。

太宰從第四天起就不回我消息了。

我猜他在鬧脾氣,卻也沒辦法。還好有谷崎潤一郎的聯系方式,每天在忙碌中抽空向他詢問太宰的近況。

出國的第十一天,從國內傳來消息,港黑五大幹部會議一致通過了“竹下秋升作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的決議並向所有港口黑手黨成員予以公布。

也是這一天,我向谷崎詢問太宰的日常消息時,他居然告訴我:“抱歉了秋,太宰先生不讓我繼續給你發信息了……實在非常抱歉!”

我差點一把捏碎私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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