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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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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頂著新發型去港黑的時候, 我幾乎能聽到港黑廁所裏產生的新傳言。

路上遇到芥川,我還好心情地和他打了個招呼:“早, 芥川。”

我找到太宰先生了,不告訴他。

芥川龍之介:“?”

用一如既往沈凝的語氣:“戰鬥嗎?”

戰你個頭,你個戰鬥狂。我下班還要去找太宰先生, 沒空跟你戰。

我對芥川說:“我看你很久沒換過發型了,要不要給你推薦一個發型師?”

芥川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我——那種“幽靈你終於瘋了嗎”的眼神, 然後在我發飆之前一言不發地走了。

……算了, 和他計較什麽,他又不知道太宰先生在哪。

匯報工作的時候, 中原中也盯了我半晌:“昨天提前下班就是去做這個?”

“對。”

“今天你也要提前下班?”

“是的,可以批準嗎?”

中原莫名其妙地說:“可以。”

他沒有問下去。

這大概就是港黑的風格,不問私事。

我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中原中也我找到了太宰先生。

但按他們過去相看兩厭的程度,再加上太宰港黑叛徒的身份,難保中原就跑過去踹死他了。

為了太宰先生著想, 我決定隱瞞下這個秘密。

“對了, 中原先生, 您對換個發型感興趣嗎?”

中原:“???”

中原:“你的工資不夠用了?”

我:“……不是, 問問而已。”

下班前我被森鷗外傳喚交代了一個暗殺任務,任務時限三天,地點東京。

我一看, 就愉快地決定把執行時間推遲到第三天。

森鷗外看著我的腦袋笑得意味深長,道:“很適合竹下君呢,非常帥氣。”

“謝謝。”

我沒膽子問他要不要換發型。畢竟堂堂港口黑手黨首領, 總感覺他的頭發是有私人發型師專門打理的。

我問:“Boss,以後可以把我的工作調到夜班嗎?”

白天去武偵社看太宰先生,晚上回港黑上班,完美的安排。

森鷗外爽快地應允了,沒有問原因。

這下我連大腹便便的任務對象都覺得順眼起來。

再次來到紅褐色磚瓦的老舊建築前時,天色還很早,才下午三四點。

我的目的地是這棟建築物的第一層,一家名為“螺旋”的咖啡廳。

在古色古香的飲品店裏點上一杯熱牛奶,聽著古典悠揚的鋼琴曲等待太宰先生下班,我再找不到比這更讓人享受的打發時間的事了。

既然是在同一棟建築裏,想必太宰先生也常常光顧這裏。

我推門,女服務生甜甜地笑著道:“您好,歡迎光臨~”

我對她點點頭,擡腳往裏走。

沒走兩步,我用過人的耳力聽到了店鋪深處有個熟悉的聲音道:“小姐,今天的你美得就像一首春天的詩,你小巧紅潤的唇比初春枝頭的花蕊更嬌艷,令我心動不已。”

聽到那個熟悉聲音所說的內容,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冷了下來。

他的語氣是那樣懇切,引得年輕女子咯咯直笑:“太宰先生你太會說話了……你的容貌風姿才叫人傾慕呢,而且還是武裝偵探社的青年才俊。”

“是嗎,能讓你這樣的小姐欣賞,實在是太榮幸了!”

十幾米外,隔著裝飾墻和屏風,那裏有一對男女正交談甚歡,連連舉杯相碰。

我腳下一拐,隨便找了個門口的位置就坐下了。

女服務生問:“請問您需要些什麽呢?菜單在這裏。”

我沈默地將目光鎖定一處,仿佛能穿透所有阻擋物,看到裏面正在**的年輕男女。

太宰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呢。

“客人?您需要服務嗎?”

被服務生呼喚了好幾次,我才反應過來。我對她沈默地搖搖頭,然後發覺自己的手掌已經攥成拳,整條手臂都在發抖。

悠揚的鋼琴樂聲不但不能撫慰我的心情,反而讓我更加心煩意亂。

是啊,這樣的咖啡廳,除了寂寞者用於打發無聊的時間,用來給有情人約會也正合適不是嗎?

我把太宰昨天隨口說的話放在心上,今天特意來得更早,可以給他做按摩。

但他在和別人約會。他忘了我。

或者換句話說,他不在意,不需要。

太宰治,二十歲,外貌俊美、氣質出眾、博學廣識,優質單身男性。

“太宰,你和多少個女人搞暧昧我都管不著。”昨天國木田獨步這樣說。

“秋,我沒有想正經談戀愛。真的沒關系?”太宰也這樣問我。

而我那時的回答是——

“嗯,我知道了,沒關系。”

……天真。

我唾罵自己。

太宰和女子的交談聲和歡笑聲一句句鉆進我的耳朵。

我剛才本能地剎住腳步,如今又恨不得沖過去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令太宰“心動不已”,然後把他們分開到兩個不同的時空永不見面。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我克制壓下。太宰先生最討厭我的失控和無理智,如果我貿然去打擾他,會被他厭惡的吧。

畢竟,我只是他的追求者而已,有什麽資格去打擾他呢?

但是轉念一想,普通人見到心上人與他人**,難受也是正常的,想盡辦法要打斷他們的約會也無可厚非。

我之所以現在還坐在這裏沒有沖過去,不過是因為對太宰的尊重,以及看看他會做到什麽地步。

太宰和那位女子交談得非常愉快,好似他們是靈魂伴侶,每個細節無不契合,再進一步就可以約定共度終生了。

我氣悶地坐在咖啡廳門口的角落,扭頭看玻璃窗外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人們,妒忌之火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讓我什麽事都不想做,什麽話都不想說。

我該怎麽做?

“太宰先生在裏面嗎?”

有人在咖啡廳入口處問道,是武偵社的谷崎潤一郎。

剛剛接待我的女服務生笑著道:“在哦,他在裏面正和一位小姐約會呢。”

通過玻璃的反射,我看到谷崎潤一郎撓了撓頭,解釋道:“啊,有了新的委托,國木田先生讓我把太宰先生叫回去工作,這下可怎麽辦呢……”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忙代勞哦。”活潑的女服務生自告奮勇道。

“太好了……麻煩你了,萬分感謝!”谷崎松了一口氣。

可以看出偵探社成員與這家咖啡廳店員之間頗為熟悉。

“誒,竹下君?你也在這裏?”

谷崎坐到了我對面。

“是的。”

“那剛剛的話……”

“我都聽到了。”

“呃……”

谷崎對我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笑。

我平靜地問:“太宰先生經常如此嗎?在這裏和女子約會?”

谷崎道:“我和太宰先生認識沒多久,見過三四次的樣子。不知道算不算經常。”

“都是在這個時間?”

“比較正式的約會是在下班之後吧。”

我點了點頭。

玻璃窗裏倒映出我難看的臉色,和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的銀耳鏈。我動作粗暴地將耳鏈摘了下來,握在手裏。

然後下了一個決定。

一個可能會將我置於從前那般境地的決定。

“……你沒事吧?”谷崎小心翼翼地問。

“不用擔心。”

太宰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出聲喊他:“太宰先生。”聲音十分平穩。

“嗨,秋?今天來得真早呀。”

太宰滿面笑容地對我打招呼,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太宰這樣笑著對我打招呼,放在四年前,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然而這個夢想實現之後,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曾經想象中那麽開心。

“是的,我在這裏等您下班。”

“等我下班做什麽?”

“去中華街吃小吃如何?”

“好啊,期待~下班後見!”

太宰愉快地答應下來後,和谷崎一起離開了咖啡廳。

谷崎出門前擔憂地回頭望了我一眼。

我的手掌攥成拳背在身後,手裏的銀耳鏈深深嵌入掌心。

他答應了。

用他答應和那位女子下次約會時一模一樣的語氣,答應了和我的約會。

這算什麽?

我算什麽?

我悲哀到近乎絕望地問自己。

我獨自坐在玻璃窗邊,好一會兒後舉手對女服務生示意:“請來一杯牛奶。”

點單時我邀請她坐在我對面,向她事無巨細地詢問太宰在武裝偵探社和在這家咖啡廳的事。

她有些訝異我詢問的仔細程度,但還是耐心地告訴我她對於太宰的印象。

她說,太宰治先生行事隨心、作風古怪,雖然才來偵探社不久,但給在咖啡廳工作的她和同事們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說太宰先生很會惹人生氣。螺旋咖啡廳的店員和常客都習慣了看到太宰先生把國木田先生氣到胃疼,然後國木田先生掐住太宰先生的脖子晃來晃去的畫面。

她還說,太宰先生很受女人歡迎。

“他的容貌那麽俊俏,光是一張臉就足夠無往不利了啊!況且他又那樣善談,當他想認真討好誰,更是沒有哪個女子能抵抗得了——就算知道他是個多情的男人,還是有很多女子願意和他約會。不過好像沒見太宰先生和哪個女人正式在一起過。”

“我所知就是這些了,關於太宰先生在武裝偵探社的工作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我聽得認真,最後向她道謝:“謝謝。”

“不用謝哦~”女服務生好奇道,“可以問一下小帥哥你和太宰先生的關系嗎?”

“告訴你也無妨。”我說,“我喜歡太宰先生好多年了。”

“哎呀……”

女服務生露出了懊惱和同情混雜的神色,“那真是……很抱歉。”

是了,她說很抱歉。

就連她都會對此感到抱歉,太宰先生卻仿佛將此視作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怎麽會理所當然呢?

他怎麽能認為,我會若無其事欣然接受這樣的事?

在撞見他和別的女人親密約會後,繼續興高采烈地等他下班去中華街吃小吃?

我做不到,太宰先生。

太宰或許知道我在欺騙他,我壓根沒有和他進行約會的打算,但他必定猜不到我接下來想做的事。

因為那樣的決定和做法,幾乎是違背我過去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準則的。

但如今我不得不這麽做。

面對女服務員歉意的神色,我平靜地笑笑,道:“沒事。”

反正我應該不會再來這裏了。我想。

對他做下那樣的事……

必定不會被原諒吧。

下班時間,我乘電梯上樓,背靠武裝偵探社事務所門口旁邊的墻壁,看一個個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從我面前走過。

國木田和谷崎都對我打了招呼。

太宰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不知是巧合,還是他知道我有話想對他說,才有意留到最後出門。大概率是後者吧。

穿著沙色長外套、一頭棕發的俊秀青年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久等了秋!下午好呀!”

“下午好,太宰先生。”

我難過地朝他笑了笑,攥著拳一步步走近他。

“你想幹什麽?”太宰察覺到不對勁,問。

“冒犯了。”

我的動作突然加速,揮起拳。

太宰神色一變,快速格擋了我幾下之後,被我一拳打在臉上。

我不舍得打重,最後還是收了力。饒是如此,太宰也捂著臉猛咳幾聲。

“秋……你可真讓我吃驚啊。”太宰從指縫中洩出笑意,邊咳邊笑。

“……對不起,太宰先生。”

我死死捏著拳頭,克制住洶湧噴發的情緒,繼續用行動告訴太宰先生。

他這樣做,我不接受。

不是說“比較正式的約會是在下班之後”嗎?

不是說“沒見太宰先生和哪個女人正式在一起過”嗎?

昨天不是說,“都快下班了,下次早點過來”嗎?

太宰治怎麽可能不知道我會在意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怎麽可能沒算到,我會在下班前過來,正好撞見他的約會。

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

太宰先生是故意的,他想看看我的忍耐力有多少,然後一步步測試我的底線。

太宰先生既然有意試探我,我就必須回應。

我必須告訴他,我和她們不一樣。

站在你面前的是竹下秋,是忍受了你對他許多年踐踏與無視的竹下秋。

我不接受你把我當作可有可無的人,隨口約定後又忘記;

不接受你當著我的面和別的女人約會,赴了她們的約後再來赴我的約;

不接受你對我留情而不用情,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可以不愛我,可以無視我,甚至可以憎惡我,但你不能將愛你這麽多年的我和那些萍水相逢的女子相提並論。

我必須告訴你,太宰先生。

我不知道是什麽支撐著我揮拳,每一次打中太宰我就在心裏說一聲“對不起”。

我先前還收著力,而當太宰的回擊也打中我的腹部時,我不再壓抑力道,用無數次戰鬥中磨煉出來的身手,從最刁鉆的角度擊中對方纖瘦柔軟的軀體。

我下了狠手,比打芥川還要狠一點。

十五歲那年,中原中也說“只要你願意就可以把太宰狠狠揍翻”。

今年我快十八歲了,終於驗證了這番話。

太宰被我打得無法動彈,仰躺在地,面色蒼白痛苦,唇邊溢出鮮血。

我鎖住他的雙手和雙腳,半跪在他身上,用絕對的力量禁錮住他。

過去我奉若神靈的人,如今被我親手打落到這般田地。

欲念裹挾著滿心疼痛的愛意在胸腔瘋狂生長。我肆無忌憚地俯身撕咬青年的唇齒,在血液的甜腥味裏顫抖著道——

“對不起,太宰先生。請允許我告訴您,我有多麽愛您。”

“您賣力地討好女人的樣子,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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