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5章 第 85 章

關燈
風塵仆仆而來的衙役被請了進去。

院中堵滿了木料,衙役打眼一瞧,便不願往裏走,自顧從攜帶著的一方布包中取出一件厚厚的信封。他左右瞄了兩眼,好奇道:“你們誰是白鑫?”

白鑫站出來,眼眉低垂撇了撇那封信,“我即是。官爺所為何來?”

這名衙役特特打量了他一番,方才將信封交與他,“這是從肅州府柳城寄來指明給你的。”

一說柳城,白鑫便知是林尋來信,接到手一瞧,可不正是林尋的字跡麽。

對面的衙役忍不住向他打聽:“你們家有人在柳城擔任武官?此信居然同郊外大營的加急情報一塊送到,看樣子這官職不小吧?”

“官爺說笑了,”老佟打著哈哈上前,將衙役讓到一邊,兩人嘀咕幾句,衙役接過份量不少的辛苦費滿意地離開了。

林尋發來的信件,照例是外面包著厚厚的油紙,裏面裝著兩只正常大小的信封,其一給白鑫,其二則是林大的。

寫給白鑫的信上不外乎是些關切呵護之意,令他註意安全不要逞能,待在西江城還算安全,城外的大營有十萬大軍,足以抵擋外敵侵略,讓他安心讀書;囑咐他若是對明年的童生試沒把握的話,再等三年也無妨;當然,最好的情況是他去京都,林家必然會接納他以及長流水秦氏二人。

看完這封,白鑫直接拆開另一封。林大對此表示很無辜,心道:或許老爺正希望借自己的手告訴阿鑫一些事情。那信上說,西江城的駐兵大營領軍武將與林家有舊,林尋已經拜托對方在危急時刻能照顧一下白鑫。

此話頗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仗才開始打,作為朝廷官員卻在背後潑冷水,被人抓到這個把柄可不妙。因而,白鑫看過之後直接拿進廚房,火折子一點,將信燒了個幹凈。

按照林尋的意思:咱們兵營裏面有人,不用怕。白鑫幹脆讓老佟帶周父過去,老佟和林大都是跟隨林尋多年的忠仆,肯定認識林尋所說的那位武將,老佟比林大聰明能說會道,由他出馬最合適。周父既然知道海盜軍的弱點,此刻不把計策獻上去,更待何時呢。

老佟對此無異議,他果然想到了那武將是誰,欣然領命。

最激動的莫過於周父,大喜過望,當晚根本睡不著,躺在鋪蓋上翻煎餅。他這一翻,倒是驚醒了同鋪的寶書。

白天大人們的談話,白寶書聽了個大概,知道周父明早就能去找他的孩子。寶書極其艷羨,他也渴望見到家人。這會過了小孩子愛困的時辰,寶書動了動腦筋,而後戳了戳周父,小聲請求道:“周伯伯,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周父興奮著的身子忽然一僵,立即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一動不動。

寶書契而不舍地接著戳,可憐兮兮地哭訴:“阿父阿姆還有二姊小哥,我好想他們~我從來沒有離開他們這麽長時間,嗚嗚——”

周父一時想到了周浪和周媛,當年他們幾個大人一去不回,孩子們也是這樣難過吧。這般思來,周父心如刀絞,馬上翻過身子,將細聲抽泣的小家夥攏在懷裏,大掌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安慰道:“伯伯答應你,明早你跟伯伯一塊走,咱們去找家人。”

“嗯!”寶書雀躍的聲音悶得有些變調。

然後,隔天一早,林大去後院牽馬駕車。白鑫眼神不善地盯著白寶書,冷然叱責道:“大人做事,小孩子別摻和!老實給我進去,看書還是洗碗隨你便。”

這約莫是白鑫頭一次發火,嚇得寶書雙腿打顫,周父訕訕地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卻不料寶書看上去快讓他給弄哭了,仍然堅持挺直單薄的小身邊與他對抗,“我馬上有九歲,不小了!”

“呵呵,”白鑫被他虛張聲勢的音調給氣笑了,“即便你已經九歲了,依然是個小孩。給我乖乖待在家裏,哪裏都不許去。”

“佟叔,周叔,你們該走了。路上小心,早去早回。”白鑫瞄了老佟一眼,老佟了然,示意周父隨他去。

寶書見狀,幹脆縮著身子抱住周父的一條腿不放。周父腿腳一擡,便將他整個人都擡了起來。“這個……”周父無措地看著白鑫。

白寶書背上還綁著一個可笑的小包袱,白鑫伸手一抓,一腳飛快地踢了踢他抱大腿的手,輕易將他整個人橫著提了起來。“打仗的地方太危險了,你個小孩去了一點用處也沒,反倒需要他人照顧你。聽阿兄的話,在家等消息。”

白鑫說完便註意到地面忽然暈開一朵水花,扭頭一瞧,手上的小孩正啪啪掉眼淚呢。白鑫感覺自己頭都大了,連忙放下這孩子,任由阿水掏出自己的手帕幫忙擦淚水。

“咯,我要阿姆……”寶書微微抽噎著說道,“我能照顧自己。”

作為一名可靠的為主人家分憂的仆人,老佟適時出面對白鑫說:“這樣吧,讓他跟我們一塊去見識一下,到時候見了某些場面,自然能嚇得他知道害怕不給人添亂,指不定他會哭著求我帶他回來呢。只要別上戰場,就沒什麽可擔心的。”

白鑫還未表態,寶書便破涕而笑,仰頭期盼地看著白鑫,兩眼亮晶晶十分清澈明凈,印襯出白鑫踟躇的表情。

等了一會,白寶書的臉色漸漸垮了下來。白鑫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你自己做的決定,即便後悔也要堅持下來。”

這個意思,即是同意了。寶書隱約聽明白,然後被白鑫給拉到屋裏。白鑫和阿水的房間之中空蕩蕩幾乎沒有擺件,靠墻的鋪蓋已經讓阿水收了起來,待晚上再鋪。白鑫從墻角堆放的布包裏面翻出一件繡花紅肚兜——正是生姆白其君留下的,裏面包著救命紅藤。

白鑫仔細思量過,終於決定將這條紅藤送給白寶書。“把衣服脫下來。”

寶書瞧了瞧白鑫手中的東西,不禁身子一抖,害怕地往後挪動腳步。他腦子裏想的是自己不聽話,因此白鑫要教訓他。

“雖說你歲數還小,好賴也是個漢子,你在矯情個什麽勁?剛才不是還又哭又鬧麽,”白鑫擰眉瞪他,“趕緊把衣服脫了!”

可憐的寶書不敢逃跑,他此刻極為懷念兒時白鑫帶他的那會,陪吃陪喝□□還陪玩耍的日子。白鑫對他磨磨蹭蹭的可憐相看不過眼,直接動手三兩下扒光他的上衣。寒風透過屋頂門墻呼呼拍打在幼嫩的身子上,白鑫皺著眉仔細將紅藤纏上去,一面叮囑寶書:“這是阿兄送你的好東西,給你防身用的,沒事別取下來,藏好它,這是咱倆之間的秘密,不許告訴他人。記住沒?!”

寶書傻眼,小心觸摸紅藤,發覺藤條並不硬,柔軟適中,不硌人。

“果然還是年紀太小啊,”白鑫失望地嘆息道:“這根紅藤可是阿兄的救命之藤,既然你守不住它,那麽你還是安生留下來吧。”

“不要不要!”寶書著急忙慌地喊道:“阿兄說的我一定記住!一定記牢!”這孩子點頭如搗蒜,生怕白鑫改了主意。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通過相處而加深。最初在白家,白鑫帶了寶書幾次之後便極為歡喜他,後面寶書長大上學,兩人恰巧同學一年,接觸的機會更多了;在逃難的過程中,寶書很是乖巧懂事,並不亂添麻煩。白鑫可是將寶書當作小輩來對待,甚至就如同自家孩子。更別提江氏特意把他托付過來,白鑫很自然地把他的安危當作自己的責任。

如今,孩子翅膀還沒硬呢,就想飛了——白鑫有些小心酸。只不過,這孩子態度堅決地要去找親生父姆,白鑫不好阻攔;想來有老佟幫忙看著,自己再送他紅藤護體,應該不會有事吧?男子漢承家立業之前,磨礪一番有好處。

林大駕車載老佟周父和寶書三人去軍營,白鑫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遠去。看不到馬車後,阿水回去洗碗。秦氏打趣道:“這麽喜歡孩子,趕緊跟阿水生一個。”

“……”白鑫臉色爆紅,羞澀地躲進院裏做木工。

他手中刨著木花,腦子裏卻回想秦氏說的話。可惜他思想夠成熟,身體依舊嫩,阿水及笄之前他才來了初精。好像是說身體太年輕的話生下來的孩子體質偏弱?白鑫尋思著要不要找個醫師問問。

白鑫做好一張簡易四柱床,上面沒有雕花沒有塗色,喊秦氏出來瞧了瞧。秦氏不敢置信他這麽快完工,上手一摸,手感尚可,床板床柱床沿等均被削得十分平滑,沒有什麽木刺紮人。白鑫打算親自動手做床時,她是反對的。制作這種大件家具耗時多,秦氏還是希望白鑫能多花時間在書本上。結果出乎意料,秦氏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

阿水和他一塊將床架搬到秦氏的房中,在中間拼接上八塊半尺寬的床板,直接鋪上草席便可以睡了。冬季嚴寒,秦氏耐不住凍,阿水給她在席面上鋪了一床墊被,再加一張床單,最上面方才是蓋在身上的棉被。

林大帶了消息回來。他們沒走到軍營門口便叫人攔住了,老佟告訴哨崗處的兵士,他們是林尋派來要找某位將軍,並附上拜帖。帖子傳到裏面,過了許久才有人打馬趕來,將他們接進去,來人正是那位將軍的親衛。

他們在其中一頂將軍帳內見到了姓潘的將軍。老佟向潘將軍說明來意,潘將軍單獨召見周父。兩人不知談了什麽,能聽到潘將軍大聲叫好,之後潘將軍出來時臉色甚佳,他命人好生招待老佟三人。

看來周父沒說謊,他還真有辦法對付海盜軍,至於是什麽法子對於白鑫來說並不重要,只要能奪回失地解救受難的百姓即可。

接下來有了林大的幫助,白鑫當日又完成一張床。白鑫口中說這床先給林大睡,林大如何肯要,總共才兩張床,這個自然該白鑫用。

白鑫當即高興地招呼道:“既然阿大叔叔你都這麽講啦,我也就不與你客氣。幫我把它挪進去吧!”

林大:“……”感情他不是誠心相讓啊,真叫人哭笑不得。

白鑫不以為然,他自己無所謂,卻得照顧阿水呢。

次日早上,白鑫記掛著關於他和阿水幸福生活的事情,也沒心思做木工。

秦氏挎了個籃子從廚房出來,見他穿戴齊整,疑惑道:“阿鑫,你要出去?”

白鑫心裏覺得難為情,因而面對秦氏時眼神閃爍不定,側身回應說:“我去藥鋪買當歸,以免下次要用到時才發現沒有。”

“即是這般,你順路上集市幫我買菜,菜籽看著買幾樣。家裏空地多,等我開出來就種上。”秦氏並未發覺白鑫的不對勁,隨手將她手裏的籃子給了白鑫。

白鑫盯著菜籃片刻,而後沖秦氏笑了笑,出了門。話說,他挎個菜籃上醫館會不會很奇怪?

位於東城區的雁回堂有城內最有名的醫師。堂內兩面墻擺了兩個高高的藥櫃,兩張櫃臺圍出一條通道令掌櫃與學徒進出抓藥;對面便是問診區。兩塊分區交界處開了一道門,後面隔出了一間診室,再往後便是內院。

雁回堂有兩名坐館醫師,一位姓金,一位姓方。金醫師在外面為病人探病,排在白鑫前面還有四五人。白鑫問過一名正在對校藥方看是否抓錯藥的學徒,方醫師在裏面的診室。他說此話時神色古怪地瞄了白鑫一眼,“方醫師給看的通常是‘不方便’的疾病。”

白鑫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叫作“不方便”的疾病。待進入裏間,方醫師都沒正眼瞧他,徑直吩咐道:“脫鞋坐到床上,下衣撩起來。”白鑫驀然醒悟,頓時為難地靠近方醫師,吱吱唔唔地說道:“方先生,我不是,我就是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方醫師擡眼,然後樂了,“到我這來的可不都是請教問題來的麽,你這孩子。那裏怎麽啦?”說完還輕輕撇了撇他下身。

白鑫大感窘迫,“我那沒事。”

“你是過來與我頑笑?”方醫師依舊樂呵呵道。

白鑫小聲問:“先生,我是來請教您,如我這般年紀便生孩子,是否將來出生的孩子天生體弱?我今年十又有四。”

方醫師十分意外他會問這個,沈吟一番方才告訴他:“這麽講大抵沒錯,然而特例也有不少。具體如何,我並未了解過,不然你且等上一兩年?手伸出來給我——”

聞言,白鑫老實伸手讓其把脈。

“妙哉!妙哉!”方醫師連連驚嘆,兩眼冒光上下掃視他,“你這樣的身子,一點毛病也無,極為健壯,我行醫十五載還是頭一回見識到!想要孩子?你大可放心,不必再等了。”

白鑫立即眉飛色舞雀躍起來,直接付了一錢銀子給這位方醫師。

然後方醫師笑瞇瞇地告訴他:“小兄弟,你若是相信這個,那麽記得考慮下你家小君的情況。”小君指的是白鑫的另一半,因為方醫師不知道他另一半的性別,便直接以小君指代。

“……”這句話稍稍打擊了白鑫的喜悅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忘記說了,“荷心有露似驪珠,不是真圓亦搖蕩”出自唐代的溫庭筠《蓮浦謠》

明天或許有肉渣出現?哈哈,我也不知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