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村子，正是午飯後休息時間，巷頭巷尾陰涼處有人閑聊。發現馬車過來，好熱鬧的村民接連靠近，嘴裏“嘖嘖”有聲。

他們對林大不熟悉，見他一臉嚴肅狀，不大敢上前講話，互相之間討論得倒是蠻大聲：“真是有錢人的做派啊～”“裏面坐著的可是長家的？”“對啊！年輕人去趟鎮上也要坐大車去，夠懶的！”

“誰叫人家傍上了林家老爺呢？！你要是喊我一聲阿姆，等我有錢了也請你做大車～”“去你的！”說話的人笑鬧成一團。

駕車的林大揚鞭在空中狠狠甩了一下，“啪——！”巨大響聲猛然爆出，唬得那些人同時住嘴，後怕地望著林大。待車馬過去後，才有人不屑地撇撇嘴。

車子停在林家門口，等白鑫和阿水把東西搬下來，林大則轉去了後院。自從林家被小偷盯上後，秦氏不放心，兩個孩子沒空而她較為空閑的時候，便過來這邊看著。

每次賣了蛋蛋，白鑫都要記下屬於林叔應得的錢。如今又有林大叔給他們幫忙，還得付給他工錢。林大不肯要，白鑫堅持，不然往後便不敢請他了。

林大這才想起來之前林尋對他說過的：“他若給你辛苦費之類的，只管收下；分給我的呢，你讓老佟攢起來拿去買地買鋪子，記在阿鑫名下。”當時只道：既然白鑫曉得了他和老爺的關系，老爺的東西他用了也沒事吧，怎麽還分開算賬呢？——而今可算見識了，白鑫這小子倒是規矩分明。

有林大在，秦氏便隨孩子們回去了。見到白鑫買了好些東西，秦氏埋怨道：“你這孩子，咱們還沒掙到錢呢～”

白鑫辯解道：“多加這幾樣調料，可以讓肉絨味道更好、聞起來更香，誘人過來買。賣得好了，咱們便能把價錢提上來。”

秦氏驀地驚醒道：“做肉絨的主料是精肉，著實花費高，但還有一種肉絨粉！肉煮爛之後混上面粉米粉等一起磨碎翻炒，味道只比肉絨味道差一點。”

白鑫歡喜拍掌說道：“這個好！用肉少，可以賣便宜些。”隨後又想起一事，問說：“魚肉也可以吧？”

“對的，只要不是肥肉油皮皆可以。”秦氏難得的露出笑意說道。

長流水插嘴：“先從肉絨粉開始吧，賣這個即便虧本也虧不了太多不是麽？”

白鑫沖他笑道：“聽你的。”——他便跟著笑出來。

淡水魚比豬肉便宜，村裏池塘雖有好幾口，魚卻是不多，沒人放養，野生的魚長不到多大即被撈走了；沒人在村裏放養魚也是因為怕被人偷，對於很少能吃到肉的村民來說，魚不養在家裏面，那可不就是讓人撈的嗎？——這都是窮鬧的。

至於海魚，海民們下海捕撈可不容易。豬肉中，五花肉因既有肉又有油水價最高，接下來是排骨和精肉，肉多的海魚和五花肉是一個價位的。更別說魚還得剔骨，稍顯麻煩。於是，白鑫等人選定了豬肉。

白鑫人小買東西容易被人看輕被人宰，請了林大帶他去鎮上找賣肉大戶定肉。林大在市集上轉了轉，很快打聽到一位胡屠夫聲譽最好，不亂宰人。

此時西市收攤，天氣漸漸熱，胡屠夫穿著無袖短褂，露出一雙粗壯臂膀，在他租下的小平房裏謔謔磨刀。見到林大帶著白鑫，不禁疑惑道：“已經收攤了，肉賣完了，你們這是……”

林大在白鑫的示意下上前一步，對他說：“聽說你這裏每日能出很多肉，我們過來想找你談一筆生意。”

“哦，是來定肉的？”胡屠夫放下刀，一面起身，一面拿腰間的圍腰擦手，“你要多少？”

林大說：“這頭一次先預定二十斤精肉。”

胡屠夫接口道：“精肉零賣是一斤十二錢；整的話，我這裏一斤八錢。不過你才二十斤，只能賣你十錢。”

白鑫不經意地拉住林大的衣袖。林大會意，講起價來：“你胡屠夫的名聲大家都曉得，十錢也算實在價了。但是，這不是一錘子買賣，家裏買肉是要做熟食的，估摸著三天就能來你這收一次，一次二十斤，行情好的話，還會加量。”

對面的胡屠夫細細想了會，林大撇了白鑫一眼，又加上一句：“佟老板是你這的老客戶吧，就是他薦我來的，我叫林大。”

聽說是佟老板推舉的，胡屠夫立即松了口，“老佟跟我挺熟的，既然是他介紹你來，那我給他個面子，一斤賣你八錢！只是，往後還得到我這買哦！”

“那是自然！”林大完成了白鑫交代的任務，挺高興的，“老佟這人你也清楚，我們若是不靠譜，他也不會讓我們來你這嘛！”

胡屠夫果然放心了。又談了一下今後送貨的事情，先期是到胡屠夫這裏取貨，等後面來往熟悉了，他就會給送到村裏去。

“姨夫！家裏還有肉沒？”這邊剛商議定，外頭冒出一聲喊。

卻見胡屠夫臉色拉下來，走出去，沖一人沒好氣地說：“都什麽時辰了！早半天賣完了！”

那人年輕的聲音傳入屋裏：“哎呀，你怎麽不給我留一塊啊！”

“哪個曉得你現在才來！難道要我一直等你啊？要是你今日不來了呢？哼！”胡屠夫略顯暴躁地壓低聲音說道——所謂家醜不可外傳嘛。不過，他那個大嗓門，屋裏的白鑫和林大依舊能夠聽清楚。

年輕人滿不在乎地說：“下次記得給我留啊！今日我阿姆肯定要罵我了。我走了。”

沒等胡屠夫說話，他真是說走即走，來去如風。這時白鑫和林大才好意思出來。

胡屠夫尷尬道：“剛那是我郎君他妹妹的孩子。”

“呵呵，”林大沒接這個話茬，“那事情談好，我們得回去了，過兩天開集再來拿肉。”

他們不議論自家閑話，胡屠夫自是歡喜。

三兩日後的集市，白鑫他們又來了。這一回出來的早，一共帶了四罐子肉絨、茄子長豆等菜類；而蛋蛋不拿出來賣了，留在家裏孵幼崽。

第一個買主那位老娘子，今日專程來找他們。才見到白鑫便露出喜色，“幸虧你們還來的！前幾日在你們這買的那個肉絨啊，我家小孫子可愛吃了！二兩都不夠他吃一日！哎呦呦，一個勁催我再買～”

此話著實令人高興，白鑫也笑著同她聊：“您孫子愛吃就好，我們這個用料足足的全是好肉，多吃點長身子快。您這次要幾兩呢？”

老人家問道：“一斤是五十錢吧？”

“是的。”白鑫回說。

她豪爽地說道：“那給我來一斤吧！我記得你上次說，可以放一段時間不壞？”

長流水幫忙打包，白鑫一面裝肉絨，一面跟她講：“放在幹燥處一月都沒問題。阿婆，我建議您呢，粥跟肉絨配起來給孫子吃，以免他挑食。一口氣吃太多肉絨，火氣會上來。”

老人家聞言，十分驚訝，“你這孩子倒是實誠，這麽講話就不擔心我不肯多買嗎？”

白鑫傻笑道：“我覺得不說，心裏過意不去。是吧，阿水？”默默當個小助手的長流水毫不猶豫地點頭。

也不知是觸動老人家哪根筋了，她轉頭沖旁人喊道：“快來瞧瞧啊，這邊的東西好吃又實在！”

白鑫與阿水皆楞住了。她這麽一招呼，還真有兩三人走過來，她還幫著介紹來著。阿水悄悄戳了戳白鑫，白鑫秒懂，多給她稱了些。

旁人見老人家一口氣買了一斤，便來了興趣。

待這一波人走後，一罐半的肉絨沒了。照這樣算來，今日賣完四罐一點問題都沒有。

集市快收攤的時候，胡屠夫扛著二十斤肉來了。

白鑫詫異地迎上前，“您怎麽親自送來了？”順手接過那一大包肉。

胡屠夫沒細想，便把肉給了他。隨後才反應過來，極為好奇地打量著他說：“瞧不出來哈，你才十一二歲吧，這麽大塊精肉扛起來毫不費勁啊！”

白鑫但笑不語。

胡屠夫並不需要他回答，湊進前，抽動鼻子讚道：“賣的甚麽，這般香？”

守著攤子的長流水遞給他一根竹簽，指著油紙上的肉絨道：“您可以試試，這個叫肉絨，野雞野鴨精肉做成的。”

別看胡屠夫幹的是賣豬肉的行當，可他喜歡吃素，大概是生肉味道聞多了膩味吧。然而白鑫他們的肉絨卻令他很有胃口，大嘴一張，將油紙上的肉絨全數吃掉了。

而後他抹了抹嘴，沖白鑫等人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鮮香酥軟！好極了！怎麽賣的這個？”

白鑫過來將裝肉的袋子還給他，說：“不多，一兩五錢而已。”

胡屠夫很清楚肉類的行情，聞言，頗為訝異：“那不是沒得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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