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是我合該有此一劫。

那天刮了很大的風，晾在陽臺上的衣服被吹落了一些。我站在椅子上一遍整理一邊沖著屋裏沙發上看書的張起靈喊：“張起靈，你說要是我被一陣大風吹下去了，會不會有一個貌美多金的王子認為我是從天而降的仙女，把我抱走當公主寵著？！”

張起靈掃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地將身邊的報紙揉成一團，精確地扔到我手裏。我打開一看，裏面印著一個笑話：兩口子打架，女人不慎摔下樓，摔進垃圾桶。撿垃圾的老頭驚訝地說：“城裏人就是浪費，這麽好個女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怒火中燒，好你個張起靈，竟敢如此諷刺我！我跳下椅子想沖進去報覆他。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刮來，晾曬的衣服打在我的臉上。我本能地一躲，加上我之前的動作使椅子一偏，一切都是那麽機緣巧合。時間好像突然變得緩慢了。可是圍繞在我周圍的時間就像緩慢到凝固了一樣，我完全沒有機會掙紮或者調整姿勢，一頭栽在地上。我只記得我慘叫了一聲，然後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當我醒來的時候，就和所有小說裏寫的一樣，四周是刺眼的白色。張起靈在我身邊，一直握著我的紮著點滴的手。他見我睜開眼睛，並且對他叫我的名字有反應，馬上出去找醫生。我的鼻子裏還插著呼吸管，滑膩的氧氣被我貪婪地一口口呼吸。我的身體好像被綁住了，完全動不了，身體和大腦好像分離了一樣，所有的肢體都不聽神經中樞的指揮。最可怕的事情是不疼，沒有任何感覺。我知道這次嚴重了。能感覺疼才是好事。從某種意義上講，疼才是身體健康沒有問題的一種信號。

然後是各種檢查，我被各處推來推去，折騰到天亮。反正我也沒有什麽知覺，慢慢就又睡著了。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整潔的病房看著就很舒適。張起靈見我醒來，摸摸我的額頭，然後慢慢地拉開了離我遠一些的窗簾。這樣陽光能照進來，也不至於刺我的眼睛。我的臉在陽光的反射下應該很蒼白。張起靈回到我身邊重新握住我的手，說：“霍玲，能說話麽？”

我的臉只能對著天花板。眼睛轉動一下，張起靈還是往常的模樣，舉止淡定安然。只是他看向我的目光明顯有著許多心疼和擔憂。我已經被拔了呼吸機，轉轉眼珠看看這個單間VIP病房，和張起靈說的第一句話是：“花了多少錢？！”

張起靈被我弄得哭笑不得，苦笑一下，搖搖頭。神情明顯放松了。因為他從我這句話就知道我起碼神志清醒。我說：“沒賣房子吧？！”

我想到那房子裏每一件擺設都是我或者我拉著張起靈一個個親自挑選的，那是我們的家。當初我差點把它弄成公主房，張起靈當時也毫不介意。但是當我看著這個男人完全無視身邊的東西，在我費盡口舌出賣美色（。。。。）才換來的試用的草綠色布藝沙發上靠著我的粉紅色心形抱枕，手裏擺弄著他的黑金古刀。。。。。我瞬間風中淩亂。由於我的浪漫公主風和他的古墓派清簡作風實在碰撞到難以融合，最後我選擇了妥協。雖然這一切張起靈從來就沒提過什麽意見，但是被我辛苦布置的北歐風格的家裏，擺上他的黑金古刀，就不僅不突兀，反而增添了許多浪漫的色彩。

張起靈本來沒想理我，但是看我緊張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說：“那個家是你的心血，我不會賣掉。”

我放心了，感動之餘也偷偷檢討了我的自私。我只想著我的付出，那個家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卻沒有想對於張起靈來說，那個房子是家，和房子是兩個概念。他怎麽可能輕易賣掉。我付出心血去布置裝飾，張起靈何嘗不是付出者，他一直默不作聲地掏錢。。。。。。

在他給我削蘋果的時候，我說：“你一定沒有好好照顧我，我都沒有看你很憔悴神馬的。”

張起靈塞了塊蘋果在我嘴裏，也不辯解。其實我知道我是在栽贓他，一般的人也許真的會憔悴，張起靈如果這麽容易憔悴，他早就在哪個古墓裏翹猝了。

接下來的幾天都比較好過，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和張起靈扯淡，張起靈也是一如既往地沈默任我欺負。我從他的口中得知我摔得很嚴重，雖然沒有外傷，但是大腦神經受損，頸椎骨折，脊椎高位損傷，部分神經癱瘓。這就是我現在不能動也沒知覺的原因。張起靈雖然不善言辭，但是我繞來繞去，就問出了當時的一些情況。當時醫生給他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後來幾次驚心動魄之後終於搶回來我的一條小命，但是醫生又告訴他做好我會變成植物人的準備。醫生甚至好意勸他放棄治療，因為即使活下來萬一是個植物人，張起靈還年輕，下半生就搭在我身上了。。。。。。。

我怒道：“那個醫生這麽沒醫德，你去告訴他你就喜歡植物人，安安靜靜的還聽話，像個淑女。而且你想怎麽樣還能怎麽樣也不會反抗，即使你下半生不幸福了，也不耽誤你下半~~身幸福。。。。。。。還有你告訴他你的實際年齡，看他還會不會說你年輕。。。。。”

張起靈搖搖頭，沒有說話。我說：“那醫生有沒有說，我多長時間能恢覆？不會癱瘓吧？”

張起靈停頓了一下，淡淡地說：“醫生說神經受損很嚴重，恢覆時間要長一點。但是如果註意鍛煉，會快一點。”他的聲音很平靜：“我會幫你。”

我打著哈哈說：“張起靈，你說我要是今後都需要躺在床上了，你該怎麽辦？”

張起靈剛要說話，手機就響了。他簡單地嗯了幾句，掛了電話之後說：“是吳邪。他問你的情況。”

我聽了很感動，張起靈接著說：“之前他們都要來看你，後來我告訴他們你醒了，他們才放心。”

我說：“額？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很嚴重，他們都要從天南海北過來看我了？！”

張起靈沒有回答我，說：“明天早晨想吃什麽。”

我一聽見吃的，就忘記了自己剛才的問題，迅速報了菜名。第二天張起靈帶著吃的和一個最新的IPOD過來，把我感動的差點哭出來。這樣我就每天上上網看看電影找找城市裏最新的小吃去折騰張起靈買給我。要不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態，我真感覺自己像在天堂一樣。

醫院裏的大小護士們都被張起靈的沈默冷酷癡情和富有（？）迷得五迷三道，張起靈在她們的心目中簡直就是言情小說裏冷漠貴公子一樣的存在。她們在我面前就在張起靈面前扭動著她們纖細的腰肢，將衣服胸~口拉下來，甚至穿上了絲~襪。結果雖然導致了各個病房高血壓心臟病患者的不幸，張起靈卻對她們正眼都不看一眼。他也明白她們的心思，對她們愈加冷漠，如果她們必須因為工作原因接觸我，他也一定要在場，生怕她們因為他的原因虐~待我。

但是他畢竟不會總在我身邊，一個漂亮的小護士被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嫉妒的紅了眼，偷偷地對我說：“過一段時間，他就不會要你了。你知道麽？你有多嚴重？呵呵，其實你頸椎的神經物理上已經壞死了，能說話已經是奇跡了。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其實你一輩子也無法再起來了。你只能活受罪，永遠躺在床上。張起靈現在對你還好，可是他能忍多長時間？何況你這個賤~~人心眼又壞，變著法兒折騰他，他早晚會沒有耐心的。我就等著你被他踹了的那一天。”

我說：“我要是被他踹了，也輪不到你來接替我呀。你從小缺愛麽，見到別的女人有人愛就忙不得挑撥離間，把屁~股長在胸~口上挺到男人面前去。”

她氣得狠狠甩我耳光，打我的身體。若是在平日我哪能容她這樣欺負，可是現在完全不能動，一點都不能躲閃反抗。她拿著病歷本抽我的臉的時候，我一躲，紙張就抽在眼睛上。我疼得眼淚一下子流下來，連眼睛也睜不開。可是我連揉揉眼睛的力氣也沒有，只能任人魚肉。。。。。。

張起靈一把拉開她，看著我被打的滿臉淚水的樣子，平素波瀾不驚的眼睛裏瞬間有了殺氣。他在極力忍耐不發作，但是他駭人的氣場把護士小姐嚇得幾乎癱~軟在地上。她終於相信了這是一個她得罪不起的男人。張起靈冷冷地盯著她，一直到她驚恐地哭著逃離我的病房。

張起靈給我擦幹凈臉上的眼淚，坐在我身邊輕輕撫摸我的臉。為我撫下粘在臉上的頭發。我還是一動也不能動，身體沒有任何知覺。我想象著剛才小護士說的話，如果我就這樣再也動不了，高位截癱的話，還不如一下子死掉好了。這樣活著，我不知道我將來，在漫長的生命裏會面臨著什麽。我曾經幻想過也許我會因意外受很重的傷，也許會因為疾病器官衰竭，但是那些都是容易面對的，畢竟我的奇異的身體通常會自動恢覆成完好的狀態。可是這一次上天和我開了個玩笑，把我的神經玩死了。已經死掉的脊椎神經還會覆活麽？還不如幹脆人死掉，張起靈還沒準想辦法把我帶回那個墓地去格盤一下，也許我就會覆活了。就算我醒不過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張起靈再愛上另一個女人，反正我在地下也不知道。

張起靈看出我有心事，就問我：“霍玲，她跟你說了什麽？”

我勉強笑著挑~逗他：“沒什麽。想起來，剛才那個小護士身材很好，穿護士服很好看。可惜臉長的蠢了點。等我好起來，就去偷一件護士衣服，給你表演制~服~誘~~惑。你喜歡我什麽也不穿，還是穿一件丁~~字~~~褲？”

張起靈無奈地搖搖頭，眼底卻泛起一絲我熟悉的情~~~欲。但是我現在的情況他也只好裝的很平靜，和我閑話了一會，然後象往常一樣陪我看電影到我睡著。

我這天睡得並不好，不知道怎麽竟然夢見了陳文錦，那個已經不可能再出現的女人。夢裏她和張起靈熱烈地交談，張起靈竟然對她露出笑容。兩個人挺拔優美的身影說笑著越走越遠，刺傷了我的雙眼。

“霍玲，霍玲？”張起靈溫和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醒了過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身上已經汗濕，淚流滿面。張起靈一直握著我的手，這讓我漸漸平靜下來。我對他說我夢見我再也不能動，然後他被別的美女拐走了。張起靈揉揉我的頭發，耐心地為我用溫水擦拭潮熱的身體。我看了看鐘，是淩晨2點。整個世界都在熟睡的時候。他給我擦完我頓時舒適了許多，握著他的手又睡了過去。

照顧病人，尤其是癱瘓的病人，是非常非常繁瑣的事情。因為不能運動，飲食方面要精細。身體要經常保持幹凈，要及時給病人變換姿勢免生褥瘡，大小便要及時清理。這時的我如果換了一個正常的人，哪怕是骨肉至親，也早已難以管顧。這不是人幹的活兒，每個照顧過病人的人都會深有體會。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一個月。護工為了錢倒是可以照顧，但是完全不會細致，她會用澡巾狠狠搓你沒有知覺的身體，翻動你的過程中不會顧及你下身插著的輸尿管，清理排洩物時也會是一臉厭惡的表情。護工當然本質上也都十分善良，但是過多的辛苦讓她們早已對癱瘓之人沒有了惻隱之心，對於她們來說，我們只是活著的屍體罷了。

現在我的情況還算簡單，但是醫生一定已經告知了張起靈我們今後將要面臨的巨大考驗。等拔了尿管排洩袋，要像看嬰兒一樣時刻關註我有沒有尿床，因為我對排洩根本沒有感覺。清理工作會變得更加繁瑣，而且我還會來月經。還要經常鍛煉。巨大的經濟和精神體力的支出之外，還要認清一個絕望的事實，就是無論張起靈付出了多少，我都不可能再站起來了。而且，雖然我們可以發生關系，但是和這樣一個沒有知覺的女人做那種事情，和與一個死人做愛差不多。再漂亮的充氣娃娃，玩著玩著也就膩了。。。。。。

張起靈始終沒有表現出什麽來。我也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每天開開心心。但我始終相信我們不是在逃避難題，而是在尋找解決難題的辦法。在沒有找到之前，再艱難也要笑。

有一天張起靈去取錢，剛好趕上我需要檢查的時間。幾個男醫生關上了門，把我赤~~~裸的身體暴~~露在他們面前。

我知道我的身體是禍水。只要是個男人，就想拼命得到。哪怕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他們也不在意。他們捂住我的嘴，無數只手瘋狂地在我赤~~~裸的身體上游移。他們低聲說著淫~~~~穢~~不~~~堪的話，他們都年輕，沒有見過我這樣美麗到攝人心魄的女人。他們願意為了得到我占有我放棄一切，包括他們的人性和道德。

我死死咬住捂著我的嘴的手，鮮血流在我嘴裏。我象只發怒的小狗，撕咬那只手指上的肉。那人拼命忍耐著，扯我的頭發想阻止我，我的頭發被他生生拔掉許多，我也不松口。手指和血液嗆到氣管，幾乎窒息。我也一邊咳一邊撕咬他。

也許張起靈感應到了什麽，他及時回到病房，一把扯開那只摸我下~~~身的手，狠狠一拳向那個男人的臉揮過去。我從來沒有看過張起靈這樣失控地去打一個人類，很快那個男人就沒有了聲息。其他的人嚇傻在那裏，無一幸免地倒在血泊中。最後只剩下那個被我咬著手指的男人，他見到滿地的鮮血，開始哀嚎著求饒。張起靈一拳頭打過去，就聽見一聲打在骨頭上的悶響，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地上散落著無數顆牙齒。我嘴裏含著他那被我生生咬斷的手指。

張起靈的身上滿滿的都是殺意。他背對著我坐在床邊，我看不到他的臉色現在有多可怕。我赤~~~裸的淩亂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我咬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讓張起靈面對我如此恥~~~辱的情景。

張起靈還不至於殺掉他們，殺普通人和粽子是兩回事。他下手非常狠，也非常巧妙。那些人不會死，也不會有刑事上的重傷，但是他們一生都會被難以名狀的痛苦折磨。當然即使是這樣，張起靈還是觸犯了法律的。但是因為這家醫院和解家多少有些關系，解語花很快就得知了我們的事情。他四下打點，甚至動用了黑~~~勢力，將事情壓了下來。之後解語花特意派人來，要求他們在張起靈不在的時候保護我。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同樣的事情居然再次發生，而且就是解語花派來的人。這讓我們都沒有心理準備，雙方都十分尷尬。本身解語花對我因為霍家的事情，沒有任何好感，但是礙於張起靈的面子也對我以禮相待。如今他的人做出了這樣的事情，讓解語花很下不了臺。然而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輕~~薄，張起靈也不例外，但是礙於解語花的面子，也不得不按捺下來。而我夾在中間作為一個禍水，處境更是尷尬。

B被張起靈看到那樣的場景，他心裏的憤怒可想而知。他也知道我沒有辦法，我的處境就擺在那裏。所以他從來沒有指責我什麽。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了裂隙，他不能容忍別的男人碰我的身體，可是他又不能指責我，因為不是我的錯。所以他隱忍不發。可是我太了解他，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我不知道他還能忍耐多久。我也不知道我這樣的情況要持續多久。我越來越頻繁地做夢，夢見那個終極，夢見張起靈離開我又去了長白山，夢見張起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有的時候是陳文錦，有的時候是別的女人。我開始掉頭發，臉色也漸漸憔悴起來。可是我忍耐著什麽也不說，在張起靈的面前還是一副笑臉。

一箱心細如發的張起靈不可能發現不了我大把大把掉下的頭發。但是他什麽也沒有說。他好像有心事，但是又不想對我說。我怕惹他厭煩，又不敢問。

終於有一天我們回了家。他給我買了輪椅，推著我走進巷子的時候，我們都聽到他們的議論，預測我們註定悲劇的結局。他們給我投來的終於不是嫉妒和討厭的眼神，而是換上了一副或真或假的善良。張起靈連我帶輪椅一起提上樓梯，打開房門，我們終於回家了。

張起靈一如往常地沈默，收拾了一下房間，餵我吃飯。我表現的非常乖巧。自從上次被他看見那幾個男人亂摸~~我的情景，我總是覺得我在他面前低了一頭。或者我現在完全地依賴他，像一個嬰兒，我不得不討好他。這是一種本能。可是這種本能讓我們之間似乎有了一種看不見的鴻溝。我的身體的確讓我十分痛苦。我就像半個死人，動不了，沒有知覺。這樣的折磨太過可怕，人只有在病的時候才知道健康的重要。我現在才知道能走路上天多麽大的恩賜。我連與人溝通都不能，我沒有辦法拿電話，張起靈每天累得要命，我也不能讓他再幫我敲鍵盤。我經常感覺自己是一條離開水的魚，垂死掙紮，又斷不了那口氣，只能在窒息當中活受罪。

張起靈到是一直細致入微地照顧我，每天把我帶下樓，推我在街上散步。他完全不在意別人看我們的眼光。有時會帶我去菜市場，讓我挑選我愛吃的菜，去花市買花逗鳥，去狗市看寵物。在他的精心照顧下，我的狀態也好了許多。可是我總是吃著張起靈做的菜太淡。可是我總是很高興的樣子，誇他好厲害，做的菜多麽多麽好吃。他一言不發。有一次，我又表現的興高采烈的時候，張起靈淡淡地說：“霍玲，不要對我說謊。我根本就沒有放鹽。因為你的身體現在容易浮腫，晚飯放鹽的話你的腎負擔會過重，你會休息不好。休息不好的話，你就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我的笑容有點尷尬地僵在那裏，但是我還是笑著說：“看你，誇你還誇出錯來了。你做的東西，毒藥我也會吃。還有，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張起靈坐在沙發上，搖搖頭道：“我給你的如果是毒藥，你根本不會吃。”

我有點生氣了。張起靈簡直是在擡杠。不知道他今天吃錯了什麽藥。只聽他接著說：“霍玲，如果今天坐在輪椅上的人是我，你會離開我麽？”

我楞了一下，誠實地說：“當然不會。但是，。。應該。，，，，也不會像你對我這麽好….........”

張起靈淡淡地說：“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會給你吃毒藥，或者跟別的女人走。你也不必刻意討好我，你的表現一直在告訴我，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我聽了他的話，沈默許久。認真地說：“我沒有不信你。我對你笑，誇讚你，不是為了討好你。我只是不想自己變成一個怨天尤人因為被病痛折磨就失去精力和心神的女人，不想讓你和這樣可怕，每天怨天罵地，心理過敏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我想如果我對你笑，裝作什麽事情都不會影響我的笑容，你也會開心一點。”

張起靈也沈默了一會，認真地說：“你說的也許是正確的。但是你瞞不了我你的真實想法。你會掉頭發，你會每天做夢的時候哭，讓我不要離開你。有時你會在睡夢中罵陳文錦。我不知道你怎麽會夢到她，你會夢到我和她什麽，但是你白天對我笑，一臉陽光，晚上卻是那樣的表現。這樣的你讓我感覺，你根本就認為我會放棄你，會離開你，會和陳文錦或者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分不清哪個你才是真的。你的笑容現在在我眼裏，只是你想用來討好我餵養你的工具。”

我聽了他這話，眼淚就掉了下來。這是自從發生事故以後，我第一次因為這件事哭泣。他的話讓我很絕望，像針一樣紮進我的心。是的，張起靈，現在的我只是一具會說話的粽子，我需要你像餵狗一樣餵養我，離開你的照顧我只有死路一條。可是為什麽你要這樣刺傷我血淋淋的自尊。如果今天在輪椅上的人是你，你又會如何。你還會這樣淡定地看著我，因為我罵陳文錦兩句你就分不清我的好壞了麽？

他見我淚如雨下，大概也知道他的話說重了，嘆了口氣幫我擦眼淚。他的動作引來了我更多的淚水。我流著淚說：“張起靈，你見過所有面目的霍玲。哪個才是真正的霍玲，只有你能分得清。你也不消說我怎麽多面性，我知道你只是接受不了在醫院裏那些男人對我的淩~~辱，找個借口對我發洩罷了。我需要你餵養我，但是你可以選擇不管我。如果你願意。”我越說越控制不住情緒。也許是壓抑的太久，我說出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如果你願意，就回去那裏找你的陳文錦，她只有溫柔堅強優秀知書達理的一面。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她，我告訴你，我做夢都是夢見你和她在一起，不要我了。那我成全你，你可以不要我，你走吧，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說完我就後悔了。我知道其實他和陳文錦之間沒有什麽，只是他很欣賞她，他毫不避諱地說過他沒有見過像陳文錦那樣堅強優秀，又知書達理的女人。當時我們在床~上，我問他對我們共同認識的這幾個女人的看法，他無一例外地說她們的好。但是說到陳文錦的時候，也許因為她也是老九門的後人，張起靈特別多誇讚了她幾句。這讓我醋心頓起，壓在他身上問他那我跟她比如何。張起靈當時翻身把我壓在身下說：“你和她沒有辦法比。她再好，跟我也沒有關系。你再不好，也是我的女人。”

往日的甜蜜還歷歷在目，他當日無意的誇獎，如今竟成了我反駁冤枉他的證據。只要是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和冤枉，尤其是對於張起靈這樣重感情的男人。平心而論，他對我已經太好了。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這樣照顧我，不離不棄。可是如今，我卻這樣傷害他。

我見他被我刻薄的言語傷的支離破碎的眼神，心裏如刀割一般。我想道歉，想告訴他我知道他愛我，我知道他和陳文錦沒有關系，我愛他，我想求他不要離開我。可是我如鯁在喉。只見張起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我的眼神十分悲涼。我扭過頭不看他，張起靈沈默許久，起身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我把他氣走了。我想喊他回來，想求他原諒。可是我什麽也沒有說。最壞的結果會是什麽呢？如果他對我絕望，認為我是一個用感情溫暖不了的狼，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再也不回來，或者他突然忘記了回家的路，我大不了被餓死，也許他還會有更好的人生。這樣想，我平靜了許多。只希望他萬一忘記了我，他衣服裏我的銀行卡他還能在銀行取出錢來。

即便我這般倔強，我還是像一直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一般，每當樓道裏有腳步聲，我就豎起耳朵細聽。每次失望的時候，我都咬著嘴唇。慢慢地，嘴唇被我咬的鮮血淋漓，我的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滿了胸~前的衣服。我一直都在想，張起靈你不要回來了，我以後是個殘廢了，只會是拖油瓶。。。。不要，張起靈你還是回來吧，如果你能原諒我，如果我犯了這樣大的錯你還能原諒我，我以後一定不會再惹你生氣，什麽都聽你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鎖頭轉動的聲音。我的眼睛因為過度的流眼淚已經有點模糊。張起靈什麽也沒有說，把買回來的一些碟片放在桌上，幫我擦幹了血跡和臉上的眼淚，給我換了衣服。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照顧著我。眼神卻是冷冷的。就像我認識他的第一年，他對我完全沒有好感的樣子。我小心地說：“張起靈，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你是在什麽情況下說的陳文錦，我不該用那種話氣你傷害你，我知道你愛的人是我，請你原諒我。。。”

張起靈把碟片放在EVD裏，對我說：“你先看，一會我陪你看。”

電視裏放著我平日最愛的恐怖電影，可是我完全沒有精神看。我聽著張起靈洗澡的流水聲，也是哭累了，漸漸地睡了過去。後來迷迷糊糊地在半夜裏醒來，習慣性地用頭去靠張起靈，他卻躲開了。

我一下子醒過來，我知道他也醒著。他不願意碰我。他還在生氣，或者一直以來這樣過度的勞累和獨自承擔各方面壓力之下，他已經沒有心思愛我了。他能這樣盡責任照顧我，我已經需要感恩不盡了不是麽？

我鼓起勇氣說：“張起靈，握著我的手睡，好麽？或者，你知道，我們很長時間沒有。。。。你可以。。。。”

張起靈沒有言語。也沒有動。我偷偷地又流下眼淚。我知道，他現在很討厭我，連看也不願意看我。也許他不理解為什麽他這樣用心地愛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卻要冤枉他，侮~辱他，不信任他，欺騙他，甚至懷著自私的目的討好他。他一直在忍耐常人不能忍耐的，一直在做常人無法做的，可是這個女人不但不領情，還認為他也是個花心自私小氣的男人，討好他被揭穿之後，還要貶損他。等把他傷了個透，再跟他說要他和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愛~撫她，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這樣想著他，一邊就哭著睡著。夢裏我流了太多的眼淚，因為我夢見張起靈和很多女人在一起，她們都赤~~裸著身體，與他淫~~~亂地纏綿。張起靈在她們中間冷冷地看著我，說：“霍玲，你知道了麽？如果是這種事，我和你可以，和別的女人也可以做。”我放下一切自尊，苦苦地哀求他不要碰別的女人，可是他不理我，反而拉起一個長得很像陳文錦的女人說：“你不是說我喜歡陳文錦麽？你看她長得像麽？”然後就和那個女人纏~~~綿起來，那個女人~~淫~~~~蕩的叫聲像刀一樣紮在我的眼睛和心口上。

從那一天起我就徹底沒有了笑容，經常會失控地哭泣。我真的成了一個自己都討厭的怨婦。張起靈有時會讓我不要哭，我就哭得更兇，我笑他不讓，哭也不讓，我不知道他要我怎麽樣。

但是張起靈心裏真正想什麽，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心太深，像大海一樣。他一如既往地平靜，一如既往地照顧我。他給我洗衣服，餵我吃飯吃藥，陪我看電視，幫我拿書讓我看，推著我在風景美好的地方逛。會幫我鍛煉。他只是不理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開始害怕逛完回家，因為家裏就像個冰窖一般。這裏已經不像我們的家，看著我辛辛苦苦布置的家居，恍若隔世。我覺得我們又恢覆成了倒鬥的狀態，張起靈和我之間毫無關聯，但是我受傷的時候，他會照顧我。不參雜任何感情，只是純粹的幫忙與善良。

他也許是在用冷漠來報覆我給他的痛苦，但是我也快崩潰了。我害怕冷戰，我恨不得他打我一頓。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我是那樣害怕夢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即使是夢。我每日心似油煎，痛苦不已。經過幾天認真的思考，我認為我們真的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不然我們兩個都會瘋掉。

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無非是在這個變幻莫測的人世間，保持不變的關系。愛情又是最為脆弱的。很多時候，不是我們是壞人，而是愛情壞了。人總是自私的，不管這個人是誰，有多麽偉大，都永遠無法放棄對自己的珍惜。在愛情裏，如果一方再也提供不了對方想要的，比如性，比如成就感，比如自尊和快樂，愛情自然就會被終結。這是赤~~裸~~裸的真相。不了解的人才會得到幸福。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直接和殘酷，容不下任何迂回曲折的溫暖。與其等張起靈面對夠了蒼白的真相，不如提早讓他帶著尚且溫暖的心離開。

於是有一天他幫我鍛煉的時候，我說：“張起靈，你讓我背對著你，我想說幾句話。”

我認真地說著我考慮幾天的腹稿：“張起靈，我為我那天說的話認真的道歉。你說的也許對，我是想討好你，為了我自己的生存。但是我說的也對，我只是希望你每天那麽累，能看到我的笑容。我認為你看見我笑，你也會開心。所以這種猜心的游戲很沒有意義，就算把我的心摘下來放到你的胸~口，你也未必會懂得我到底在想什麽。我現在的情況太過覆雜，以後的生命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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