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著她，什麽也沒有說。小寶重新站起身，輕輕嘆口氣道：“姐姐，你的臉色變了。看來，你還是珍愛你這張臉的。我理解。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喜歡張起靈，你把你的臉和身體給我，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她說話的語氣好像張起靈是只寵物狗，說給她玩兩天就玩兩天。張起靈和我本不是男女關系，無所謂讓不讓，可是她輕佻的語氣讓我厭惡。但因為她是小寶，所以我什麽也不說。

小寶也不再說話，看了我一會，慢慢地，從額頭開始，一條條地把自己臉上的皮揭了下來。她的整個頭就像剝了皮的蘋果，一圈一圈，漸漸被她把皮膚拿下，露出裏面鮮紅的血肉。她剝完臉上的皮，又用血紅的眼睛盯著我，脫了衣服，開始剝身上的。悉悉索索，皮膚像膠帶一般一圈圈落下來，直到小寶的整個人都變得紅通通的，肌肉流露在外，臉上雪白的牙齒顯得格外猙獰。

我看著很惡心，要不是是小寶，我早就一堆惡毒的語言出來了。我就坐在那裏，像看戲一樣看著。小寶盯著我，說：“霍玲，西王母給了我一個方子。只要我把你的皮放在那方子裏搗勻，再澆在我的身上，我就會變成你了。有了你的皮囊，別說張起靈，只要是個男人，就會對我俯首帖耳，不是麽。”

我笑了一下，說：“哦，原來，你是大寶啊。你現在的樣子真敗火，我連喝王老吉的錢都省下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多惡心啊。其實你本來還長得挺有原創性的，可是換上我的臉你就變成個換湯不換藥的盜版貨，配上你那別人數星星你只能數月亮的智商，說上兩句話就會被張起靈一腳踹到一邊去。哦，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你寫的推理或者恐怖小說，我每一篇都是只看開頭就猜到結尾了。像你這樣的人，不如把自己整個搗碎了回籠重造一下，和那個什麽西王母商量商量，適當調試一下你覆雜的外表和樸素的頭腦，取個大眾均衡值也好啊！”

大寶撲上來，照著我的臉狠狠抽了一巴掌。我不甘示弱，也扯上她□□在外的肉筋，和她扭打在一起。我一邊上演潑婦的情景，一邊心想著妹的，長這麽大就見過男人為我打架，如今卻為了男人打架.....還是個跟我沒關系的男人.....

我本來力氣就小，此時的大寶根本不是個人，我很快被她制服，壓在床上。她血筋外露的臉如今更加猙獰可怕，她騎在我身上說：“霍玲，你這個賤人，尤其是嘴巴，真是賤的要命，難怪經常挨打。要不是我需要你的皮，我也想撕爛你的嘴。”

我動彈不得，冷笑道：“是啊，因為我一沒有力氣，二沒有依靠。在挨打的時候就只能挨打，在被欺負的時候就只能被欺負。在我像現在這樣被壓制住毫無辦法只能被人隨意對待的時候，我除了罵幾句人，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所以只要你不堵住我的嘴，我就會一直毒舌下去，最起碼我還感覺我保留了一點尊嚴。如果一直這樣沈默下去，被欺負，被侮辱，被嘲笑....我早晚會精神分裂的，不是麽？一方面分裂出一個人見人愛的不被人討厭的可愛寶寶，一方面分裂出一個會寫恐怖小說裏發洩，在小說裏把欺負過自己的人都殺死的變態，與其這樣，我還是........”

我身上的大寶突然哀嚎一聲，似是被我戳在了痛處。隨著她的一聲哀嚎，幾具和她一樣沒有皮的人形怪物竟從房間的地下一點點鉆了出來。大寶放開我，沖著那幾個人形怪物吼道：“把她的皮給我剝下來！”

那幾個東西圍住我，一股腥臭沖鼻而來，我連連作嘔。我這才發現我身上剛穿的衣服和絲襪都和皮肉長在了一起，幾個東西血腥味濃厚的大手一扯，就把我的衣服連同皮肉都扯了下來。有手扯住我的頭發，硬生生撕我的臉皮。在劇烈的疼痛中，我連叫也叫不出來。在死去的過程中，只聽大寶在咆哮：“霍玲，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我都要你還給我！”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和血液漸漸地流逝，心下不明，大寶，我欠你什麽啊？我在精神病院裏認識你，與你無仇無怨.........

大寶把胸膛用手抓開，從心臟的地方掏出一個瓦罐一樣的東西，冷笑道：“霍玲，你是不是覺得奇怪，你欠我什麽？你慢點死，我讓你死個明白。一切說來話長，但我長話短說。你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我的一切都被你奪走了。作為小寶，我被你奪走了張起靈，作為大寶，我被你奪走了劉彥。對，你沒聽錯，我內心殘缺，他身體殘缺，他喜歡虐待人，我喜歡被他虐待，從中感受到我的價值。我們從上輩子就相愛，我甚至願意為他死。不過這都不算什麽，最主要的是，你欠我一條命。霍玲，你知道我多大了麽？我15歲了。你多大了？你18歲了。.....你這麽聰明，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麽？！”

我的瞳孔瞬間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是.........

可是我已經發不出聲音來。我的手指輕輕地顫抖了幾下，就閉上了眼睛。

原來是你。對不起。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我早知道是你...........

不久之後，我緩緩醒了過來。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具沒有皮的人形怪物。和他們不同的是，我身上淌著淋漓的鮮血。一切都不見了，大寶，房間。我好象在一個隧道裏。隧道裏滿滿的風沙，打在我沒有皮的身體上，每一下都如同被利刃千刀萬剮一般。好疼。我走的路上，灑滿了流不盡的鮮血。

我好像以前走過這條路。記不得什麽時候了。好像是古代，我穿著古人的衣服，梳著古人的發髻，美艷不可方物。可是在一個監牢裏，我被剝去衣服，兩個粗壯有力的女人用帶刺的鞭子抽打我潔白如玉，線條優美的脊背。抽了一陣，又將鞭子沾了些沙水，繼續抽打。沙粒抽在我的傷口裏，我聲嘶力竭地慘叫。終於結束了。可是第二天，又繼續抽打我化膿的身體。鞭子抽打在皮開肉綻的傷口上。漸漸地，骨頭露了出來。我就在日日夜夜的哀號中漸漸沒有了聲息。

恍然如夢。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地上，面前一個面容模糊的慘白女人蹲在我前面，捧起我滿是淚水的臉，嘆道：“霍玲，你生生世世都要這般慘死，可曾怨恨過上天，為何要讓你出現？”

我說：“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要平凡的臉和淡然的一生。可是，讓我生不如死的不是上天，是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天地鬼神，而是人心。”

她微微嘆了口氣。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問她：“這裏是哪裏？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白衣女人雙手嫻雅地放在膝上，跪坐於地。我這時才看見她衣服下面，長長的，蜈蚣樣狀延伸的身軀。無數只爪子綿綿延延，直通向無邊的隧道前方。她的臉上一片慘白，只能看見沒有眼白的大黑眼睛。看不見嘴巴在哪裏。可是她的聲音很溫柔。我聽見她低吟道：“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她吟罷，沈默許久，長嘆一聲：“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皆源於此處。此處，乃是這天地萬物的終極。”

我的頭突然湧進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好像是雜亂不堪的記憶，如玻璃碎片一般刺進我的大腦。我抱住頭，慘叫一聲就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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