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寫嗎？”陸漫雲昂首俯視，慢條斯理地柔聲問，顧瀾笙聽在耳裏卻是“毛骨悚然”，她避開銳利刺骨的雙眸，垂死掙紮後低頭一筆一劃地寫：單教授。

“我說的是名字。”頭頂上方，即使不看都能分辨得出的疾言厲色。

面對強大彪悍的敵人，顧瀾笙瑟瑟發抖地掙紮幾秒，她選擇放棄抵抗，束手被擒。

只是……很對不起領導，入職第一天，領導交代的事就沒辦好，落得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顧瀾笙微微揚頭，對上陸漫雲目光如炬的目光，她討巧地翹起唇角，給人家一個人畜無害的笑。

陸漫雲眸光瞬了瞬，原本完全陌生的面孔，因為純良無辜的淺笑而滋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面前的人，和陸漫雲的女兒沈絳年年少犯錯時討饒的表情如出一轍，濃墨似的雙眸漾出討巧的笑意，澄澈眸子滿滿的無辜和委屈，桃粉面頰兩個淺淺的酒窩帶著幾分可愛……陸漫雲眸光一凜，轉身走回到講臺上：“開始上課。”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偷偷松口氣的顧瀾笙決定，以後一定要報答陸漫雲的“不殺之恩”。

“代替別人上課的，我今天破例允許你開機錄音，但不允許上課期間有響鈴。”臺上的陸漫雲輸入密碼開機。

於是……在眾多各行各業的大BOSS的註目禮之下，顧瀾笙低頭開機，她真是恨不能把腦袋塞進課桌裏。

顧瀾笙倒是有心認真偷聽取經，但對於股票接觸不多，左側交易、右側交易、長線交易……顧瀾笙聽得還是雲裏霧裏的。

一節課，50分鐘，顧瀾笙不懂卻也奮筆疾書，等陸漫雲說了一聲“今天就講到這”，她瞟了一眼旁邊那桌的筆記，頓時傻眼。

顧瀾笙的筆記都是字，別人的筆記都是圖，這是在上繪畫課嗎？是不是她記錄筆記的姿勢不對？問題是，她學生時代都是這麽記錄的啊。

顧瀾笙有心想借閱筆記，哪怕是問問情況也好，但在座的不少人她都只在電視裏見過，平常挺勇敢的姑娘此刻內心多少有點慫。

“現在留作業。”陸漫雲淡聲道，顧瀾笙腦袋嗡地一下，還有作業？這幫總裁還要寫作業？她為什麽突然有點想笑，內心還有一絲波瀾是同情，大BOSS們也挺可憐。

作業留好，課堂上喧嘩起來，陸續有人往外走，還有人跟陸漫雲道別。

顧瀾笙不死心，還是想找人問筆記的事，她四處張望，只覺得如芒在背，她回身呼吸一緊，臉頰發燙，“陸、陸教授。”

“你過來一下。”陸漫雲轉身走了，顧瀾笙收拾好紙筆跟在後面，宛如回到大學時跟在教導主任身後去辦公室談話的感覺。

陸漫雲進門開始收拾自己的資料，回身淡淡的眸光眺了一眼，語氣溫和地問：“你叫什麽？”

“顧瀾笙。”

“你代替誰來上課的？”

“我……”顧瀾笙都沒臉說不知道。

“不知道，就代替上課。”陸漫雲倒是挑明了，“跟她什麽關系？”

“我……”說來，我都不知道認識這位溫良玉，就是不好意思說。

“知不知道單教授和她什麽關系？”陸漫雲將電腦關機，顧瀾笙木頭樁子一樣戳在那，“我……”顧瀾笙低頭，兩人她都不知道，其中關系自然也不知道。

“你是華信集團的員工？”

“恩。”總算碰到一道會的題目，顧瀾笙趕緊好態度地承認。

“在華信多久了？”

“我……”顧瀾笙支吾半天，“我是今天才面試成功的。”

陸漫雲裝電腦的動作頓了一下，再次擡眸打量顧瀾笙，長發如墨，肌膚白皙，劍眉星眸，挺鼻薄唇，端正的外表讓她看起來頗富有正義感，然而……這個孩子卻在課上撒謊，果然從心理學角度來說，“以貌取人”是不客觀的。

陸漫雲收回目光，拉開抽屜拿車鑰匙，頭也不擡地說：“作業不準代寫了，知道嗎？”

“知道。”顧瀾笙乖巧地答應，讓她寫，她也不會，不過作為銷售出身工作幾年，顧瀾笙還是習慣於提前確定目標客戶的需求，這樣才能有的放矢，萬一回去後領導問她，什麽作業？格式要求？篇幅多長？展現形式？提交時間？

“不用問，她都知道。”陸漫雲拎起包往外走了。

陸漫雲左手是手包和裝書的手拎袋，右手是電腦包和裝資料的袋子，顧瀾笙是有眼力的好姑娘，決定好好報答陸漫雲就從現在開始，“我幫您拎。”

“不用。”

“我幫您拎吧。”顧瀾笙跟在陸漫雲身後，始終不敢靠的太近，因為氣場壓人，“今天謝謝您了。”

“謝我什麽？”陸漫雲站在電梯門口，顧瀾笙趕忙摁電梯，“謝謝您給我和我們領導留了情面，下次我不敢了，您就讓我幫您吧，算是我表達謝意，要不然我心裏真的過意不去。”

陸漫雲眉眼一挑，揚了揚手，顧瀾笙雙手都要接過來。

“沈，拎資料就行。”最重的電腦和書，還是在陸漫雲手裏。

到了一樓，顧瀾笙堅持送到停車場，放好物品後，陸漫雲問：“怎麽回家？”

“我？”顧瀾笙下意識答，“我坐地鐵。”

“家在哪？”

“CBD附近。”

“上車吧。”

“啊？”

“我去我女兒那，順便捎你過去。”

這是什麽神仙姐姐啊？顧瀾笙又愛又怕。路上，顧瀾笙就跟小學生似的，陸漫雲問什麽答什麽。

當然，陸漫雲也沒問過分的內容，聊了工作和日常，以及CBD租房的問題。

“您家就在北.京，女兒還租房了啊？”顧瀾笙不太能理解，畢竟她是戀家的人，在外打拼沒辦法。

“性子野，不想被管唄。”陸漫雲淡聲道，顧瀾笙偷偷瞄陸漫雲，也是……這位母親如此強大，想必女兒也是非常優秀……不過估計也蠻可憐，估計再野的性子也會被養成羊咩咩吧？

“年輕人都有點小性格的。”顧瀾笙呵呵笑。

“你多大？”

“我29，她呢？”

“和你同歲。”漫長的紅燈，陸漫雲拉起手剎，“處對象了嗎？”

“沒、沒有。”顧瀾笙小臉紅撲撲，她最怕的話題來了。

“那趁著沒對象趕緊好好到處浪一浪~”陸漫雲輕松的語氣讓顧瀾笙著實意外，這是她頭一次聽見來自於長輩的“教導”，居然是叫她浪一浪，而且還從嚴肅的陸漫雲嘴裏說出來。

“您真不一樣。”顧瀾笙小聲說，“多少人聽見我29沒結婚，都說那可不小了，也該找了，別挑了……”

“都沒有惡意，不過人生是你們自己的，”陸漫雲啟動車子，車子右拐向著CBD去了，“自己選擇，自己負責，不後悔就行。”

顧瀾笙突然有點羨慕陸漫雲的女兒了，母親博學多識，通情達理，真幸福。

陸漫雲楞是把顧瀾笙送到家門口，“路邊有水，慢點。”顧瀾笙心生溫暖，盡管今天被這位氣勢壓人的陸教授嚇夠嗆，但此刻暖意十足，“謝謝您。”

“下不為例啊~”陸漫雲話裏有話地說，“樂於助人挺好，但得有所區分。”

顧瀾笙小臉通紅，鞠了一躬，陸漫雲關上車窗，掉頭走了。

顧瀾笙按電梯，還是忍不住吐槽。

華信集團這位領導真是坑，為什麽不好好上課啊？要逃課也得分人啊？

顧瀾笙大學不是沒逃過課，但她知道挑軟柿子捏，這才是常人思維。

最厲害的教授，誰都不敢逃課，不點名都沒人敢逃的，這位領導倒好……唉。

這一天，過得真是風生水起，到了家顧瀾笙就撲倒在柔軟的大沙發上。

嗚~太舒服了~顧瀾笙這一刻覺得，租房子就是得租一個好的，就算是租房子也要像她這樣布置，有家的溫馨感才好。

華信集團的Offer拿到了，但因為職位最終不確定所以薪水未定，但人事總監給了她參考範圍，最低線也是在萬元以上，顧瀾笙頓時充滿幹勁，房租貴怎麽了？架不住本姑娘賺得多！

沙發上軟了沒幾分鐘，顧瀾笙回想起上課時的尷尬現在還面紅耳赤，丟死人了，有生以來見到那麽多行業大BOSS，卻是在代人上課被抓包的時候。

想到陸漫雲最後留的作業，顧瀾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不行，得趕緊傳達陸教授的指示。

顧瀾笙聯系人事，人事給了她一個電話，“這是溫總的秘書，你跟她聯系。”

顧瀾笙捏著寫著電話的小紙條，忽而想起傾盆大雨時邂逅的那個女子，顧瀾笙咂咂嘴惋惜，沒能見到她的臉。顧瀾笙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女子可能並沒有騙她，華信集團確實沒有姓溫的員工，人家是領導！

能和華信集團得領導稱朋友，想來那女子也不是一般人吧。

顧瀾笙電話打過去，幾乎是秒接，顧瀾笙開心地自我介紹後，秘書小姐溫柔地提醒：“關於作業，請您明天當面向溫總匯報，我這邊不方便替您轉交呢。”

“噢……”顧瀾笙噢了一聲，這位秘書小姐說話好像淘寶客服，“明早溫總會去公司嗎，作業內容不少，我擔心轉交不及時，會影響交作業。”

“這個我也不確定，您要是著急，建議您直接撥打溫總電話問呢。”秘書小姐聲音甜美異常，但顧瀾笙聽著不知為什麽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那算了，明天再說吧，謝謝你。”顧瀾笙那句吐槽沒說出來：咱們兩到底誰是溫總秘書啊？溫總讓你當秘書是幹嘛的？還我給她打電話？人人都能給溫總打電話，溫總還要不要做大事了？

顧瀾笙悻悻然地掛了電話，先去沖澡，整個人舒服地窩在床上，思緒猶如，飄蕩搖曳，顧瀾笙再度想到擁有天籟之音的面罩女人，心裏生出羨慕，成年人偶爾也會邪惡地想，那樣美如天籟的音線在床上會是怎樣~

“溫總！您又沒去上課！”秘書薛玖發了一條咆哮體的語音。

“哎呀，九哥哥~人家學習不好嘛~作業什麽的別忘了幫人家寫一下撒~”很快，軟綿綿撒嬌的語音回過來了，薛玖聽得耳根子都軟了，幹脆發文字：打死我也不寫，您看著辦吧。

薛玖：還有啊，我叫薛玖，不是九哥，也不就是九哥哥！

溫良玉：好的九哥，是的九哥。

薛玖：溫總，您還是把我辭了吧。

溫良玉：“小九哥，好嘛，再幫我寫一次~”一條含糖量4個加號的語音發過來，薛玖聽完感覺要得糖尿病了。

“再惡心我，我就走了。”溫良玉對面的陸思羨忍無可忍，“怎麽這麽久沒見，你還是這麽不知羞恥的。”

“幹嘛啦，你也嫌棄人家，我要嚶嚶嚶給你看。”溫良玉假意撲過去，陸思羨閃身躲過去，“果然不該心軟和你吃飯，下次逛街再找你吧。”陸思羨說走就走，溫良玉忙拉住她，“菜都點了，等一下嘛，浪費不好。”

“你好歹也是個總裁，能不能正經穩重一點，開會也要和員工撒嬌嗎？”

“人家只向你和九哥撒嬌。”

“不準和我撒嬌。”

“怎麽了嘛~”溫良玉再度要撲過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欺負人家，小拳拳捶你胸口……”

陸思羨一萬次後悔，她不該答應只適合一起逛街的小夥伴吃飯，“溫總，您以後除了逛街別約我，這頓飯我看還是讓小玖和你吃吧。”陸思羨翻出電話就要打出去，溫良玉生氣地扭過身，氣呼呼地說：“你走你走，你現在走了，我就使勁虐待顧瀾笙！”

陸思羨坐回去，眸光凜冽，“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我就無理取鬧！”溫良玉氣勢洶洶，“你說，顧瀾笙到底是你什麽人？”

“陌生人。”

“我還不知道你？”溫良玉拍桌子，“咱們認識這麽多年，咱們一起吃飯的次數不超過這個數。”溫良玉豎起十個手指頭，“今天能答應來跟我吃飯，是不是為了那個顧瀾笙？”

陸思羨沒做聲，溫良玉不滿道：“她有什麽特別的？長得美？巨有錢？還是什麽？”

“沒有特別。”陸思羨臉色淡了淡，“是你自己多想而已。”

“好，你說的，那顧瀾笙歸我了。”溫良玉來了脾氣，擡起屁.股就走，陸思羨叫也叫不住。

此刻的顧瀾笙已進入夢鄉，正憧憬著她在華信集團的美好未來，業績猶如芝麻開花節節高，她很快走上了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

洞房花燭夜，顧瀾笙醉眼迷離地撩開紅蓋頭，整個人呆了，這不是成.人用品店裏遇見的那個人嗎？怎麽還帶著口罩？

“不是想看我的樣子嗎？幫我摘了，我們洞房。”

“啊？”顧瀾笙迷瞪眼瞅瞅自己，又瞅瞅對方柔美的身材，沒錯，她們都是女的。

“摘了口罩也做不了啊~”顧瀾笙低頭蔫了，委屈巴巴，“我是女的~”

“女的也可以~我教你要不要~”天籟之音仿佛就在耳畔，顧瀾笙迷迷糊糊抱緊小被子，呢喃了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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