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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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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李叔在樓下等著,喬銳格上車後,直接去了他父母家的別墅。

喬銳格剛進客廳,看見正從樓梯上下來的喬信達,立刻變了臉色,怒道:“你來做什麽?”

喬信達在樓梯上停下,嘆口氣,說:“我來看看嬸嬸,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虛情假意這一套你還是收起來吧,”喬銳格瞇起眼睛,整個人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我還不知道你那張皮下面藏的什麽心?”

喬信達擡手摸了摸額角的創口貼,無奈地說:“小格,我要怎麽說你才肯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嬸嬸現在這樣我也很抱歉。”

喬銳格沒有馬上回應,而是歪起嘴角,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容:“讓我相信你?好啊,很好辦。”

喬信達從善如流:“你說。只要我能辦到。”

頓了頓他馬上又補充道:“狗我已經關起來了,你要是想拿它們出氣也行。要打還是殺了,隨你。”

喬銳格冷笑一聲:“人幹的事,我拿狗撒什麽氣?”

“那你……”

“讓你那兩條狗也咬你三分鐘,我就信你。”喬銳格冷冷地說。

堂兄弟倆一個站在樓梯中段,一個站在樓梯下,明明一個俯視一個仰視,偏偏仰視的那人一臉的冷傲不馴,俯視的卻一臉無可奈何。

過了一會兒,喬信達搖搖頭,說:“小格,你不能不講道理。”

喬銳格突然幾步跨上樓梯,一把揪住了喬信達的襯衣領子將他使勁往樓梯下一摔。

喬信達倉促間抓住喬銳格的手,一邊順著樓梯踉蹌而下,一邊也把喬銳格帶了下來。

“你要怎樣?”喬信達壓低了嗓音問,“打了我一次還不夠?”

喬銳格咬牙道:“這才剛開場呢。”

“你們在做什麽?”喬先生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喬信達馬上松開了手,仰起臉一臉無辜又無奈地看向二樓扶欄邊的喬先生:“沒什麽,小叔,小格還在生我的氣。”

喬先生看著喬銳格,警告地:“格格,你媽媽剛睡著,別把她吵醒了。”

喬銳格冷笑一聲,松開喬信達的領口,順勢反手在他肩上撣了撣:“哥,可要記得我的話啊。”

喬信達楞了楞,苦笑著搖搖頭。

“信達沒什麽事就先回去吧。”喬先生說。

喬信達說:“好,改天我再來看嬸嬸,跟她好好道歉。”

他看向喬銳格,似乎還有話想說,喬銳格卻目不斜視地和他擦肩而過,直接上樓去了。

喬先生微皺著眉,看著喬信達走出大門,對上樓來的喬銳格搖搖頭,說:“你這又何必呢?再打他一頓又有什麽用?昨天還搞得那麽大,把自己搞到警察局去坐了幾個小時。畢竟那也是你哥,息事寧人吧。”

喬銳格卻問:“媽睡了?”

“嗯,又打了一針止痛針才睡著了。”喬先生捏了捏眉心,走近了就能看出他臉上濃濃的倦色。

喬銳格擡手在喬先生肩上輕輕拍了拍:“你去休息吧。”

喬先生點點頭,又看看他,欲言又止。

喬銳格說:“爸,我心裏有數。”

喬先生輕嘆口氣:“那就好。”

把喬先生送回房間,喬銳格轉而去了喬夫人的臥室。

喬夫人有些神經衰弱的毛病,為了不影響喬夫人的睡眠,夫妻倆各有一間臥室,偶爾會分房睡,現在這間臥室裏彌漫著酒精和藥水的氣味,喬銳格一進門就不禁皺起了眉。

坐在沙發上的小護士見他進門馬上站了起來,喬銳格擡手讓她不要出聲,放輕腳步走到床尾。

臥室裏只留了一盞燈光微弱的小壁燈還亮著,就著這微弱的光,喬銳格慢慢看清躺在床上的喬夫人。

織綿的被子只蓋著她的胸腹和大腿,兩條小腿都露在被子外,小腿上纏著繃帶,透出斑斑血跡,右腳踝上還上著夾板。

喬銳格視線上移,看到他媽媽那張即使年過五旬依然漂亮明艷的臉如今泛著浮腫,下巴上一道擦傷因為上了藥的關系,被蒼白的臉色襯得格外顯眼。

而從她微微敞開的領口,隱隱約約的,能看到肩上包紮的紗布。

就算是打過止痛針,喬夫人看上去依然睡得不夠踏實,細眉輕蹙,是一張懷著不安和恐懼的睡顏。

喬銳格靜靜地看了一陣兒,就退了出去。

他順著走廊走到盡頭的窗邊,掏出根煙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別墅區的夜晚靜謐安然。路燈在繁茂的綠化樹間每隔一段距離亮起一盞,燈下一團明亮,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亦越發黑暗。

喬銳格對著黑沈沈的夜幕吐出一口煙,灰白的煙霧在窗外凝了一瞬,就被微涼的夜風吹散了。

回想起昨天接到喬夫人受傷的消息那一刻,喬銳格心口還是會有凝滯般的鈍痛。

喬夫人回喬家老宅看望喬老爺子,臨走的時候,喬信達牽著兩條據說他新購的羅威納犬也正好進門。

就是那麽巧,這邊喬夫人下樓梯,那邊兩條羅威納犬的狗繩松脫,沖上去將喬夫人撲倒了狠狠撕咬,一雙美腿立時就不能看了。

而喬夫人驚慌之下摔下樓梯,扭傷了腳踝,還撞到頭造成輕微腦震蕩。

喬夫人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喬老爺子馬上封鎖消息不準向外界透露半個字。

喬銳格趕到醫院,卻得知惹出禍事的喬信達在把喬夫人送到醫院後,竟然不等喬先生和他到場,隨便交代給護士自己就趕回公司開什麽緊急會議。

壓著心頭的火氣等著處理好喬夫人的傷勢,喬銳格立馬去了喬氏集團總部,沖進會議室二話不說把喬信達揍了一頓。

沒想到居然有人報警。

盡管生在豪門,打小見慣了各種光怪陸離,喬銳格依然感到荒謬。

縱犬傷人的被摁下不讓外傳,他為媽媽出口氣,馬上就上了新聞。

後來想想也不奇怪,前一件是喬明山的指令,後一件定然是有喬信達的授意。

喬銳格被拉去警局倒也沒受什麽罪,在某主任的辦公室裏坐了兩個小時,直到喬信達派的人來“保釋”他。

對外間怎麽傳播這件事喬銳格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是知道,喬信達等不及了。

他不過才剛剛完成一個收購案,喬信達就動了手。

喬銳格悠悠地又噴了口煙,面沈如水,目光冰冷。

對他怎麽樣他都無所謂,可喬信達不該動喬夫人。

不知道喬信達有沒有聽懂他說的那句話。

“哥,可要記得我的話啊。”

喬信達苦笑的表情,似乎是誤會他在說讓他被狗咬三分鐘的事。

而喬銳格自己清楚,他想讓喬信達記住的是什麽。

這才剛開場呢。

茶樓的服務員領著江渺和駱遇川往預訂的包廂走。

前天,江渺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端一個聽上去顯得溫吞的男人聲音跟他說:“是江渺嗎?我……是你舅舅。”

雖然已經有了包艷琳的提醒,親耳聽到“我是你舅舅”這句話,還是讓江渺楞怔了好一會兒沒能作出回應。

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和這位自稱叫“張勉”的人約好了地點見面。

張勉說不是本地人,地方不熟,江渺便在和王儷見面那次的茶樓訂了包廂。

駱遇川不放心他單獨一個人來,也請了假陪著。

打開包廂門,意外地發現裏面竟然已經有人了。

正對門口的紅木椅上,坐著一位滿頭銀發的幹瘦老太太,背脊微微佝僂,右手邊放著一根拐杖。

江渺正疑心服務員帶錯了,老太太那略些混沌的雙眼卻亮了起來:“是江渺嗎?”

江渺驚訝,看看駱遇川,又狐疑地打量老太太:“我是。”

老太太看上去有些激動,但舉止還算鎮定,指了指旁邊的座椅:“坐吧,孩子。”

江渺又看了看駱遇川,駱遇川微微點了點頭,兩人走進門,在老太太對面的座椅上坐下。

等服務員上好茶關上門出去,包廂裏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包廂裏是常見的中式裝修,墻上掛著山水畫,房間一角立著一扇屏風,可能是焚過香的緣故,房間裏有股若隱若現的沈香味。

沒有人急著說話。

老太太一直盯著江渺看,臉上帶著驚喜又悲酸的神情,過了好久,才開口道:“我叫陳雲清,是你的外婆。”

江渺一楞,就聽陳雲清又說:“不過你叫不叫我都沒關系。”

她顫著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張照片,放在茶桌上,用指尖抵著往江渺面前推了推。

江渺沒動,身體有些僵硬。

駱遇川看了看他,起身一手將那張照片拿過來放到江渺面前,一手在江渺背上輕輕拍了拍。

江渺似乎回了神,低頭看著那張照片。

照片有些年頭了,邊角微微泛黃,照片上是位和江渺五官近似的年輕姑娘。

江渺大吸了一口氣,他突然覺得心口發堵,有點喘不上氣。

他擡起手,輕輕放在照片上,手指微動,在照片上極輕極輕地摩挲。

陳雲清看著他,眼光中透著疼惜:“你媽媽叫慧慧,起這個名兒,本來是想取個聰明聰慧的意頭,可惜,她只是個傻孩子。”

張慧慧生於西南一個風景秀美的小城,大學時來到這個省會城市,大學畢業後也順利在這裏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她漂亮,性格也好,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是受了老天眷顧,以後要過的就是結婚生子幸福白頭的好日子。

可惜她遇到了江擇安。

兩人有過怎樣一番愛恨糾葛已經無人知曉,張慧慧回到那座西南小城時已經身懷六甲,陳雲清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女兒的男朋友早有家室,且是靠著元配妻子家的家產才發達起來的。

陳雲清又氣又恨。

氣女兒不爭氣,恨江擇安玩弄感情。

“慧慧懷上你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加上思慮太重,整個孕期就是不停地進出醫院,生你的時候又是難產大出血,在產床上差點沒下得來。”陳雲清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右手邊的拐杖,似乎要靠著這一點支撐才有繼續說下去的力量。

江渺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陳雲清眼裏漸漸盈出淚光:“她的身體一直沒能恢覆好,又得了極嚴重的產後抑郁癥,你還不到半歲,她就……”

老人哽咽著,緊咬著牙再說不下去。

江渺蒼白著臉,整個人木木的,眼神都放空。

駱遇川擔心地看著他,也顧不得陳雲清在對面會不會發現,伸手扶在江渺的腰上,想要給他一些真切的安慰。

也許是事情已經過去太多年,要流的淚早已流盡,陳雲清眼裏的淚光漸漸斂去。

她吸了吸鼻子,看著江渺滿含愧疚地說:“本來慧慧決心生下你,我就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會幫她把你養大,可那時候,她走得突然,我一下子接受不了,腦出血……搶救回來,半邊身子都癱了,好幾年下不了床。”

江渺驚異地擡眼看向陳雲清,進包廂之後他一直處在一個比較恍惚的狀態,這下仔細一看,才發現陳雲清的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不自然地蜷曲著。

“您……”江渺艱難地開口。

“哦,恢覆得還算可以,能走。”陳雲清說。

江渺抿了抿唇,他內心剛才經受了幾番沖擊,一時倒什麽都說不出來。

駱遇川起身,給陳雲清的茶杯裏添了些熱水:“您喝點茶吧。”

陳雲清點點頭:“謝謝。”

她看了看駱遇川,眼神中帶了些疑惑,不過她並沒有發問,而是看向江渺,又說:“你舅舅……哦,就是張勉,那時候也結婚沒多久,妻子剛懷孕,要照顧我一個癱瘓在床的老太婆,還要負擔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對他來說,這實在是太難了,他那會兒也不過是一個月工資才不到三千的小職員。”

頓了頓,陳雲清嘆口氣:“所以那時候江擇安找到他,說要把你接回江家去,他……就同意了。”

江渺眼睫顫了顫,還是沒有說話。

陳雲清說:“你別怪他,他也是沒有別的辦法,江擇安是給了他一筆錢,大部分也都花在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太婆身上了。如果你要怪要怨,就怨我吧,這些年,是我不讓他來找你。”

江渺很意外:“為什麽?”

陳雲清深深地看他一眼,說:“江擇安跟張勉保證過,他那個元配沒有生育,你回了江家,就是江家的獨子,他一定會好好培養你。既然這樣,你在江家好好的,不知道我們,當沒有我們這家人也好,論經濟條件,我們家確實和江家沒得比,我怕我們的出現讓他那位元配遷怒與你,也怕我們這樣子會成了你的拖累。”

過了好久,江渺才從陳雲清這番話裏慢慢緩過神,他覺得自己隱約明白了陳雲清,不,明白了自己外婆這樣做的目的。

她想給他一個家庭完整幸福美滿的假象,把江擇安的妻子當成自己的媽媽,所有那些背後殘酷的真相都不被他知道,只希望他像別的小孩那樣無憂無慮地成長。

他感動莫名,又非常難過。

陳雲清一定想不到,江擇安的妻子會在病逝前就向江渺撕開了這層假面,說破了這個秘密。而江擇安更是只在半年之後,就娶了已經生下江焱的包艷琳。

據陳雲清說,張勉用給她治病後剩的那些錢,學著做點小生意,生活漸漸好了起來,如今開著家小公司,兒子也已經準備結婚了。

“不過,當我知道他因為公司資金周轉不開,又去找江擇安,我真是……”陳雲清舉起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敲,語氣中充滿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小兔崽子,你給我出來!”

江渺和駱遇川都楞了,茫然地擡頭,看見從屏風後,慢慢走出一個中等個子神色尷尬的男子,他朝江渺和駱遇川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你們好。”

陳雲清拿起拐杖在他小腿上敲了一記,氣惱地說:“快跟江渺道歉。”

江渺看著在陳雲清面前頷首低眉的張勉,他臉上布著顯眼的皺紋,兩鬢都染上了霜色,此刻在陳雲清面前依然像個不聽話被母親教訓得不敢回嘴的小孩。

“不,不必了,”江渺站起身,指了指陳雲清身邊的椅子,張了張嘴,到底沒能叫出“舅舅”這兩個字,“您坐吧。”

張勉有些意外,看看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陳雲清又拿拐杖敲了敲他的小腿:“讓你坐你還楞著幹什麽?”

張勉這才回神,一邊坐下一邊說:“謝謝,謝謝。”

這下江渺也尷尬了,從來沒有哪個長輩在他面前這樣謹小慎微過。

駱遇川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坐了回去。

倒是駱遇川起身,倒了杯茶遞到張勉面前:“您喝茶。”

“哎哎。”張勉忙接過去。

江渺不免也在心裏嘆氣,張勉這樣軟弱的性子,居然也是個生意人。

這時陳雲清又開口了,她看著江渺說:“孩子,雖然你舅舅去找江擇安是他不對,但也是這樣,我才知道你和江家原來有這麽深的矛盾,都已經在江家住不下去,離家出走了。哼,他江擇安也不是個好東西,當初答應得好,只要你一個兒子,現在倒好,又娶了老婆,還生了個小的,你在江家沒少受氣吧?可恨我們離得太遠,不了解這些情況……你別擔心,我們來,不是要勸你回江家的,你高興去哪兒就去哪兒,江家要是對你不好,你就來找外婆,別的也許幫不上你什麽,但要是江家想欺負你,老太婆拼了這把老骨頭,也絕不答應!”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耗費了老太太不少氣力,陳雲清說完就閉緊嘴急促地呼吸,臉頰也微微發紅,想是心情激動一時難以自持。

張勉顯得有些緊張,輕拍著陳雲清的背:“媽,你冷靜點,別著急,小心血壓。”

聯想到老太太曾經腦出血的經歷,江渺也擔心起來:“外婆,您先喝點茶,緩一緩。”

陳雲清楞了一下,猛地看向江渺,幹瘜的嘴唇顫抖著,神情比剛才還要激動。

江渺也有些尷尬,這是個對他來說太過陌生的稱呼,情急之下開了口,醒悟過來時,又不免有些難為情。

大概是看出他的不自在,陳雲清平覆了一下情緒,瞪向張勉:“你怎麽還楞著?不是讓你給江渺道歉?”

張勉看看陳雲清,又看看江渺,神情很是無奈,他嘆口氣:“媽,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就是不信我,江渺,真不是我主動去找江擇安的,是他主動來找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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