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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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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7房間門一打開,江渺就被撲面而來的煙味嗆得捂住口鼻咳了好半天,胡承傑忙把嘴裏的煙摘了,一疊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等等,等等……”

他返身回去,江渺這才往房間裏看了一眼,煙霧騰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東西燒起來了。

胡承傑打開窗,又抓起丟在床上的一件外套,抖開了沖著窗子使勁扇了一陣,房間裏的煙才慢慢散了。江渺走進去,忍不住又咳了幾聲,回手準備關門。

胡承傑擺擺手:“門就開著吧。”

他把胡亂丟在椅子上的東西抱起來放到正對床尾的一張書桌上,拍了拍椅面,說:“坐這兒,坐吧。”

江渺走過去坐下,看到小桌子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驚訝地說:“你怎麽抽這麽多?我剛還以為你在燒什麽東西呢。”

胡承傑尷尬地笑笑,去門邊的茶水櫃那兒泡茶。

江渺好奇地打量房間,這是個標間,其中一張床上隨意地扔了幾件衣服,相機包,靠墻放著兩只大號的拉桿箱,一只放平了敞著口,裏面亂七八糟地塞著衣物。

他心裏打滿了問號,胡承傑端著茶杯過來放到小桌子上,說:“只有袋泡茶,湊合喝點。”

他的聲音聽上去比在電話裏還要沙啞。江渺看看他,幾個月不見,感覺胡承傑瘦了很多,面色也很憔悴,頭發長了也沒修剪,亂蓬蓬地支棱著,下巴上冒著未經打理的胡茬,看上去滄桑又落魄。

“你怎麽了?病了?怎麽來住酒店?有工作?”江渺忍不住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胡承傑往後退了兩步在床邊坐下,有些尷尬地搖搖頭:“沒有。”

這答得很含糊,也不知道是說沒生病,還是沒工作。

他習慣地擡手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來叼在嘴裏,打著打火機才想起來似的,看看江渺。

江渺說:“你抽吧。”

胡承傑想了想,還是把煙收了,大手在腿上搓了搓,啞著嗓子說:“我和小倩……分手了。”

江渺驚訝:“怎麽了?你不是……”

不是都打算求婚了嗎?

胡承傑搖了搖頭,目光空茫地盯著床尾出了會兒神,不自覺地又把煙含上,點著了煩悶地抽了幾口。

“你離開之後,我才開始感覺到不對勁。”胡承傑悶悶地說。

江渺楞了楞,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從工作室離開之後。

胡承傑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毯,一邊回憶一邊說:“你那時候問我,你有男朋友這事,我告訴過她沒有,我那時候真是懵的,後來我回去挨個兒問,才知道你們在茶水間裏是怎麽鬧起來的。當然了,那時候你人都走了,到底是怎麽回事,都是他們幾個的一面之辭,不過我大致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江渺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胡承傑擡頭看看他,說:“我了解他們那些人,更了解你,要不是他們說了什麽觸底線的話,你不可能跟他們翻臉走人。”

聽了這話,江渺便抿了抿唇,沒出聲,等胡承傑繼續往下說。

胡承傑說:“就從那兒起,我才開始琢磨這事,越琢磨,就越發現了不對。”

江渺有男朋友這件事,他還沒跟孫倩提過,雖然作為朋友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可他並不知道孫倩會是什麽態度,他是計劃先做些鋪墊,再慢慢向孫倩透露。

可是江渺的離開,讓他意識到,這個秘密已經在工作室裏廣泛傳播,並且不是什麽捕風捉影的傳言,而是以一個確實的結論在傳播。

他想來想去,開始疑心是江渺在茶水間跟他談話說到男朋友那次被馬念聽到了。

大多時候,胡承傑都是一個心寬的人,在生活中很少去註意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可人就是這樣,一旦在心底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再心寬,也會不知不覺地察覺到平時被忽視掉的,一些不對勁的東西。

他開始只是留心馬念的言行,想知道他散播江渺是同性戀的消息到底是單純的看不慣別人的取向,還是容不得江渺來工作室分一杯羹想把人擠走。

然後慢慢地,往日被他忽略掉的一些真相慢慢浮出水面,遮在大家面前的那層粉飾太平的美好假面也慢慢被撕開。

他發現孫倩和馬念有染。

個中的細節和感受他已經不願再仔細去回想,整個世界在面前坍塌的崩潰也不過如此。

一邊是自己相戀多年準備求婚的女友,一邊是共同奮鬥一起打拼事業的朋友。胡承傑心底依然留了最後一線希望,他希望自己判斷錯了,他想給自己也給那兩人一次機會。

正好最近他又要出去拍攝,他提早結束了工作買了返程票,但沒有告訴孫倩知道。

他做得很小心,去火車站買票也用的現金,懷著忐忑緊張的心情回到他和孫倩居住的小區樓下,他給孫倩打電話,像平常一樣聊了幾句,問她在做什麽,孫倩說在家看電視,他掛了電話上樓,家裏沒有人。

希望的一半破碎了。

他忍住氣,用顫抖的手給馬念發消息,問了些工作上的事,然後裝作無意地問他在做什麽,馬念回在家,無聊得很,準備睡覺。

大概是一路的心理建設已經太多,等胡承傑打車殺到馬念家,敲開門後,看到穿著睡衣驚慌失措的孫倩和馬念,他竟然一點都不吃驚,甚至感覺麻木。

不過是希望完全破碎而已。

江渺處於震驚中楞怔好久,才澀聲問:“那你現在這是……”

胡承傑掐了煙頭,自嘲地朝墻邊上放的拉桿箱偏了偏頭:“我回去收拾了東西就搬出來了,下樓的時候他倆追了過來,遇上了,說要跟我解釋,要談談……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好談的,打一架?罵一頓?呵,扯一扯誰欠誰的,誰是不得己?我沒那個興趣,也不想配合他們演,我又不是演員。”

這麽些年,江渺對胡承傑的了解和認識,都覺得他除了攝影工作,其餘時間都是一個大大咧咧隨遇而安寬容大度的人,沒想到,分起手來這麽果決,雷厲風行。

胡承傑拿起扔在床頭上的手機晃了晃:“我連電話都拉黑了,省得煩。”

江渺這次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胡承傑說:“其實他倆平時在工作室裏根本不知收斂,化妝師和助理他們個個都知道,唯獨在我面前演戲而已,明明也有很多破綻的,只不過我那時候就是個睜眼瞎。”

江渺突然回想起,在工作室那段時間,他目睹過的幾次孫倩和馬念之間的互動,那時他以為是老朋友之間的熟稔和親昵,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天真。

他看看胡承傑,胡承傑把已經空掉的煙盒捏扁扔進垃圾桶裏,站起身來往門口走:“關個門,風吹著有點涼了。”

江渺想到,胡承傑一直是這樣的,看起來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實際上心思細膩很會照顧人,剛才他不過是拉了拉衣領,胡承傑就註意到穿堂風吹得大了起來。

所以,以胡承傑的細膩敏感,他以前未必沒有看到孫倩和馬念之間超越朋友之間的小動作,只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罷了。

關上門,胡承傑回來又在床邊坐下,沒了煙抽,他顯得有點焦慮,江渺站起身,去給他倒了杯熱水,捧著熱乎乎的茶杯,胡承傑才慢慢平靜了些。

他突然笑笑,搖著頭說:“我以前也感覺得出來,馬念排擠你,不想讓你進工作室,可那時候,我以為他只是擔心你搶了業務,或者是嫉妒你的才華,後來想清楚了,他們怕的應該不只是這些,可能更多的,是擔心你是我安插在工作室的眼線,怕你經常在工作室看出他們之間的貓膩,發現他們的不軌。”

“我……”江渺微皺起眉,他心裏依然在自責,“如果我多留心,或者想多一點,也許可以早點提醒你……”

胡承傑擺手:“你別這麽想,我拉你進工作室,是真心想和你合作,不是讓你來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

頓了頓,他又嘆口氣:“再說,紙包不住火,他倆早晚都會暴露自己,而且,呵,不是說嗎?愛情使人盲目,就算你提醒了,當初的我,未必能聽得進去。這種事,不是靠自己醒悟,旁邊人看得再清楚,說得再明白,也是沒有用的。”

說完這番話,胡承傑就捧著茶杯像陷入了沈思,江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房間裏一時陷入了沈默。

站在朋友的立場,江渺很為胡承傑不平,可胡承傑自己已經做了果決的選擇,不需要他在這時候義憤填膺地表現“哥們兒義氣”罵那對狗男女幫忙出氣。

而且胡承傑於他來說,亦師亦友,老師和前輩的身份還要更重一些,江渺也不想多嘴在這種時候過多的談論他這段失敗的感情,這和往人傷口上撒鹽又有什麽區別。

沈默了一陣,胡承傑擡起頭看著江渺:“上次你發短信給我,我那時候沒心思回,不好意思啊。”

江渺楞了楞,忙說:“這有什麽的,老實說看到新聞我真的嚇一跳,看了好幾遍才相信自己沒看錯,那張作品是真的好,傑哥你實至名歸。”

胡承傑笑著搖搖頭:“江渺你不適合這種拍馬屁的套路,正常點。”

江渺不好意思地笑笑。

胡承傑又問他:“你現在都在做什麽呢?還做攝影嗎?”

江渺點點頭,把離開工作室之後做的事粗略講了講,摸出手機來給胡承傑看自己的微博。胡承傑翻看了一會兒,把手機遞回給他,由衷地說:“你的進步很大,雖然是接一些小的單子,可都很認真地在對待,特別是最後拍的這組戲裝,相信我,等完成了,會是非常令人驚艷的作品,到時候,你會有更多更好的機會。”

江渺接過手機,問:“那你呢?有什麽打算?”

他看得出,胡承傑的態度這麽堅決,和孫倩應該已經沒有覆合的可能,但分手可以幹脆利落,工作室那邊卻不太好處理,那裏面馬念也有投資,真要撕破了臉分家,恐怕還有得皮要扯。

其實他看胡承傑的意思,大概是連工作室都不想要,只想快刀斬亂麻地和那對男女撇清關系,可工作室經營多年,也投註了胡承傑大量的心血,真是這樣甩手不要,也太便宜了那對男女,江渺很為胡承傑不值。

不知胡承傑是不是也想到了即將面對的紛爭,情緒又低落了幾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得獎之後,曾經有個做藝術品投資的找過我。”

“嗯?”江渺有些茫然,“是想買你那副作品嗎?”

胡承傑搖搖頭:“不是,是想投資給我建一個獨立工作室,可以更專註地拍一些更有個人風格的作品。”

江渺忙說:“這不是你一直努力的方向嗎?”

胡承傑微微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我婉拒了。”

“啊,為什麽?”江渺不解。

“我……那段時間,正心煩……”胡承傑說了一半便不說了。

江渺明白了,只怕那時候胡承傑剛發現孫倩和馬念之間的一些不正常,沒有心思去多想別的。

胡承傑嘆口氣說:“不去想了,反正現在事情已經這樣,我是不會回頭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渺也點頭:“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告訴我。”

回家的路上,江渺一直悶悶不樂,駱遇川看了他好幾次,忍不住說:“還在不高興?”

江渺咬咬唇:“就覺得這世界挺不公平的,傑哥挺好的一個人,為什麽要遭遇這些?”

駱遇川瞥他一眼,沒有作聲。

過了一會兒,江渺又說:“我就是……覺得對傑哥很抱歉,在工作室那段時間,有時候我也感覺到一些不對,可是,只以為他們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要是我能警覺一點……”

“江渺,要是有人突然來跟我說,看到你跟女生走得近,要我小心點你,你覺得我會怎麽反應?”駱遇川出聲打斷他。

“嗯?”江渺轉頭,楞楞地看著他。

駱遇川面色平靜地說:“我大概會一邊謝謝他的關心,一邊心裏吐槽,關你什麽事?”

“……啊?”

駱遇川說:“人在感情裏,就是這麽盲目又獨斷的。”

江渺想了想,說:“那要是來跟你說的人,是你的好朋友呢?比如,像喬銳格那樣。”

駱遇川轉頭看他一眼,淡然地說:“哦,那就不一樣了。”

江渺馬上說:“是吧,好朋友的話……”

“我會先跟他打一場,然後問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麽企圖,”駱遇川轉頭沖江渺眨了眨眼睛,“畢竟那可是喬銳格啊。”

江渺楞了楞,意識到駱遇川在跟他開玩笑,想想那畫面,也不禁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駱遇川說:“所以不要多想了,有什麽能幫的,幫把手。”

“嗯,知道了。”

江渺最近的主要工作,就是隨時聽候姚絳書的安排,有時候是去她宅子裏聽她唱段戲,有時候陪她去戲校看她給學生上課,有時候就單純是聽她聊唱戲,聊演出中的趣事。

這天上午他陪姚絳書去和幾個票友小聚,結束之後經過“錦泰”,他便跟姚絳書告了假,去找吳瑕。

正好輪到吳瑕去吃飯,江渺就請他去“錦泰”六樓的美食城,找了一家生意還不錯的過橋米線店,打算邊吃邊聊。

服務員將兩人點的米線送上,講了講下米線和配菜的順序,提醒小心燙手之後就離開了。

吳瑕先沒管自己的,拿起江渺面前的小碗米線說:“我來幫你吧,別燙著你。”

江渺看他把米線小心地撥進雞湯碗裏,又小心地將一碟碟配菜倒進去,有些不好意思:“請你吃飯,倒要你來照顧我了。”

吳瑕笑笑:“這有什麽,反正這些日子伺候那位大少爺,我也算熟能生巧了。”

江渺好奇心起:“哎?他手也該好了吧,這些事還要你做?”

吳瑕調好江渺的那份米線,又把自己的米線下到雞湯碗裏,一邊放配菜一邊說:“大少爺嘛,嬌貴。”

江渺拿筷子攪了攪自己碗裏米線,突然狡黠地一笑,說:“我懂了。”

“嗯?”

“這是你們的情趣。”江渺笑嘻嘻地說。

吳瑕要笑不笑地睨他一眼,站起身來:“要奶茶嗎?我請你。”

“不了,我怕胖。”

吳瑕上下打量他,翻了個白眼:“這話說出來你不虧心嗎?”

江渺笑著說:“中杯,謝謝。”

米線的味道不錯,江渺和吳瑕埋頭吃掉大半,才放緩速度,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互相聊起近況。吳瑕說因為喬銳格被召回喬氏集團總部的關系,現在基本上都在總部大樓裏辦公。

“他自己的公司呢?”江渺問。

“也要管啊,”吳瑕輕聲嘆息,有些無奈,“在總部這邊又不像在他自己公司那麽自在,小人也多。”

“怎麽?還有人敢給他穿小鞋不成?”

吳瑕楞了楞,腦中浮現出喬信達那張嚴肅冷冰的臉,搖搖頭說:“不敢招惹他,我們這些小兵小將的,人家可不會客氣。”

江渺忙問:“有人欺負你?”

吳瑕說:“倒談不上欺負,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打印紙沒了,定好的會議室被占了,要不就是安排好的會議招待的人手突然就有了別的急事,嘖,沒意思,也就是不敢明著來,才搞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

江渺疑惑:“這些事,喬銳格知道嗎?他要是知道,那些人還敢嗎?”

吳瑕搖搖頭:“他一回去就接手了一個重要的收購案,有些棘手,最近經常一忙就是一個通宵,脾氣也越來越不好,這些小事,還是不要拿去給他添堵了。”

江渺聽罷,若有所思,喝了口湯,又擔心地問:“他脾氣不好,不會拿你撒氣吧?”

吳瑕攪著湯底的手頓了頓,說:“還好,一點小情緒,還不是不能忍受。”

他又嘆口氣:“以前不知道,只看著這些富家少爺表面多風光,現在覺得,也就那樣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們也不是事事如意的。”

江渺也不由得點點頭,不說喬家這種大富之家,就他們江家都有多少爛賬,正想說點別的,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楞住。

他一直沒接,吳瑕也擡起頭看過來,見他臉色不太好,吳瑕瞥了瞥手機上亮著的來電顯示,楞了楞,憤然道:“她找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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