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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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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遇川坐電梯下樓,準備去小區大門處取快遞。剛剛手機上收到條短信,是快遞櫃的取件碼。快遞不知道是不是江渺發回來的,江渺沒說過,他也沒打去問,這要是江渺給他的驚喜,問了,驚喜就打折了。

完成圖書館的設計案後他稍微輕松了兩天又開始忙,之前被佘敏他們分攤走的一些工作他都自覺地接手回來,這一段時間他其實是非常忙的,今天他卻沒上班在家休息。

院裏接了相關部門通知,要他暫停工作配合調查。

頭兒通知他的時候氣得直拍桌子,粗著嗓門吼道:“早就搞清楚的事,又是哪個王八蛋翻舊賬攪渾水?”

這個問題駱遇川回答不了,不過比起快要暴走的頭兒,他平靜得多,還勸頭兒不要太激動,註意血壓。

頭兒被他這平靜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氣笑,指著他說:“你呀,人家都搞到你頭上來了,你還一點不著急。”

駱遇川攤攤手,苦惱地說:“我急啊。”

“你哪有著急的樣子?”頭兒想翻白眼了。

駱遇川說:“我心裏急。”

頭兒無語,沖他揮揮手:“先回去準備材料吧,這事要查清楚不難,派出所和學校那邊應該都有紀錄的。”

駱遇川點點頭,轉身準備走。

頭兒又叫住他:“袁老師那邊我已經打過電話了。”

駱遇川楞了下,又點了點頭,開門出去了。

袁闊海是當年負責過這件事的老師,就算駱遇川不想,調查過程也是繞不過他的。

他打算去趟袁闊海家,當面跟老爺子道個歉,雖然當年的事他也是無辜,但為件舊事又要驚擾老爺子,駱遇川心裏過意不去。

沒想到,袁闊海先找了他,這次連電話都沒打,直接找到設計院來了。

駱遇川知道袁闊海來,還是被頭兒打電話叫回辦公室,他進去的時候,頭兒已經被老爺子訓了幾分鐘了。

“你們院方的態度太軟蛋了,一句維護的話都不講,就知道讓小川配合調查,還要調查什麽?我們Z大都出過公告澄清的事還要怎麽調查?是不相信我們Z大的調查結果,還是不相信派出所啊?你也是,當了幾年領導尾巴就翹起來了,小川你是手下的兵你都不知道為他講話的嗎?”袁闊海指著頭兒罵。

頭兒一臉無奈,連連點頭:“是是是,老師你批評得對。”

駱遇川忙拉袁闊海坐下,又泡了杯茶送到老爺子手上,這才勸:“這都是正常程序,老師你不要怪學長。”

頭兒站在袁闊海身後,沖駱遇川拱拱手,又搖了搖頭,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

袁闊海罵完了,氣還沒出夠,但人已經冷靜了很多,沈默了一會兒,他看著駱遇川說:“你也不用擔心,要你寫調查材料,你就寫,我這邊也可以出,我還可以再出份書面擔保,要是還不夠,我還可以去跟校方溝通,出份聲明,也登到報紙登到網上去。不就是造輿論嗎?我拉下我這張老臉,陪他們造。”

駱遇川忙說:“老師你先喝點茶,消消氣。”

袁闊海喝了口茶,又瞪向頭兒:“光我們Z大出聲明還不夠,應該讓你們院方一起出個聯合聲明,對這種匿名舉報,不,匿名造謠的行為進行強烈的譴責。”

頭兒嘴角抽了抽,這哪是他能作主的?他給駱遇川使眼色,讓他勸勸老爺子。

駱遇川看袁闊海又低頭喝茶,想了想,說:“這次鬧得這麽大,上面又公開表示要進行調查,最後的調查結果肯定也是要公開的,其實這樣一想,也許對我來說,不是壞事。”

袁闊海立馬擡頭瞪他:“工作都停了,還不是壞事?”

頭兒卻點點頭說:“我懂小川的意思,這次來個大的,一次性堵了所有人的嘴,看以後誰還敢再拿這事來做文章。”

這麽一說,袁闊海也冷靜下來,他看看頭兒,又看看駱遇川,最後還是看著頭兒說:“果然是當領導的,心機深得很啊。小川,你也學著點。”

頭兒郁悶,明明自己是順著駱遇川的思路把話說明而已,怎麽挨嘲的又是我?

頭兒不服氣:“老師你這就太雙標了啊,我和他明明就是一個意思。”

袁闊海不慌不忙地喝口茶,說:“放他身上,是終於學會保護自己,放你身上,就是心機深沈。”

頭兒徹底無語了,駱遇川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用眼神向頭兒表示“不好意思了。”

又聽袁闊海嘆了聲氣,說:“我也就是氣不過,不是誰舉報誰舉證嗎?怎麽就能什麽證據都不給,說誰有問題,誰就必須費時費力自證清白?”

駱遇川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說,老爺子心情不好,就讓他發發牢騷出出氣。

袁闊海又說:“當年就是匿名舉報,這次又是,真是陰魂不散。”

頭兒皺了皺眉:“會是同一個人嗎?小川,你到底把誰得罪得這麽狠?”

駱遇川楞了,袁闊海看著他,眼中也露出懷疑:“難道是……”

駱遇川搖搖頭:“我不知道。”

袁闊海思索著:“他那家設計公司,這次也參加了投標吧?”

他看向頭兒,問:“凱斯,投票現在排在第幾來著?”

頭兒想了想,順手點開電腦在網頁上翻了翻,說:“第七。”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看著駱遇川,不太敢相信:“是方行遠?”

駱遇川還沒開口,袁闊海重重哼了一聲。

頭兒不解地說:“不會吧,他們公司的設計案才排第七,就是把小川這個搞下去了,也輪不到他們啊。”

袁闊海氣乎乎地說:“那也不好講,損人不利己,也許就只是因為眼紅,嫉妒。”

駱遇川搖搖頭:“我還是覺得,不是他。”

袁闊海說:“你怎麽能肯定?”

駱遇川沈默了一會兒,才說:“直覺吧。”

駱遇川他們也是院裏接到上級部門下達的要駱遇川配合調查的通知後,才知道,早在五天前,匿名舉報的信件就送到了政府辦公室和負責圖書館招標的相關部門的案頭和郵箱裏。

這份舉報,一開始是沒有引起任何關註的。

涉及到設計案的舉報,如果是舉報抄襲、剽竊之類,恐怕當即就會引起重視,但這份舉報信要舉報的不是設計案,而是設計者曾經“涉黃”。

對這種有關設計人員私德的匿名舉報,相關人員起初並沒有當回事,大量的工作經驗告訴他們,在作品評選階段出現的這類舉報,編造或者捕風捉影的太多太多。

造謠的成本太低,而為了澄清謠言,卻要更多的人付出更多的精力。

但誰也沒想到,這件事後來的走向會變得這麽的詭異。

先是有人在本地論壇上發起一個帖子,樓主聲稱從朋友那兒聽說,這次圖書館設計案排名前五的某設計師曾經“涉黃”被抓過。這個本地論壇並不怎麽熱門,一直不溫不火,每天的發帖量和瀏覽量都很平常,但這個帖子卻莫名蓋起了高樓,引起了網友們的熱烈討論。

有的網友說自己知道某設計案是某親友的作品,對親友的人品非常信任,因此“涉黃”的肯定不是自己的親友。有的網友則開始挨個點評入選的設計案,從設計的風格分析背後的設計者是什麽性格,進而判斷是否是那個“涉黃”的設計者。

不能不說這其中樓主的作法相當聰明,他不單在樓中對某些有傾向性的言論推波助瀾,還總是在適當的時候出來添些新料。先是在大家的猜疑中慢慢排除掉排名靠後的設計案,後來又指出設計者曾就讀Z大,還很年輕,最後一點一點地,終於“爆”出大料,“涉黃”的設計師姓駱。

接下來,這事就從本地論壇漸漸擴散到了微博、貼吧和其他一些比較大型的網站上,帶煽動性和導向性的言論也越來越多。

甚至有人貼出疑似“涉黃”設計者的照片,照片上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的模糊的一個影像,但因為身材高大衣著得體,便有不少人嘲諷道“衣冠禽獸”“道貌岸然”“偽君子”。

就算有理智的質疑這種爆料的聲音,也被越來越偏激的言論淹沒了。

在這些爆料的帖子下,網友們紛紛開始了“仇視”。他們仇富,誰不知道建築師是高薪啊,有錢人最會亂來;又仇學歷,會讀書了不起,怎麽不想著為國家多作貢獻,那點智商都用在怎麽亂搞上了吧?還仇長相,看著一表人才,結果是一副花花腸子算得上人面獸心,白瞎了一張臉——他們可不承認那張模糊的照片上連五官都看不清。

到後來,就有不少的“熱心市民”向負責圖書館招標的部門、政府辦公室、市長公開電話投訴,要求取消這位駱姓設計師的3號作品的評選資格,他們的理由是,市民圖書館那是讓市民學習文化,汲取知識養分,陶冶情操的聖潔之地,他們不能接受這樣的聖地,由品行如此不堪的人來設計。

短短兩天,一份被相關部門忽視的匿名舉報,卻在網上發酵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這讓所有收到舉報信的單位都驚出了一身汗,於是他們只能向設計院施壓,暫停了駱遇川設計案的投票進程,要駱遇川配合調查作出解釋,並在報紙和網絡上都對這個處理辦法進行了公布。

網上掀起的這番風浪,駱遇川沒有多作關註,在處理辦法公布後,網上關於這件事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照以往這類事件的發展趨勢來看,真等調查結果出來,可能就已經是關註者寥寥,最後不了了之。之前群情激昂的那些人中,又有幾個是真的在乎真相的呢?

他曾想過要不要讓江渺最近都不要上網,又覺得這樣做是矯枉過正,反而會讓江渺心生警惕,本來沒註意這事,說不定也因此註意到了。

還好江渺跟著姚絳書去了外省,似乎忙於工作,連投票結果都沒時間關註,駱遇川便沒跟他提,日常聯系裏只說想他,讓他專心工作。

送袁闊海出設計院時,袁闊海感嘆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也回去抓緊弄材料,這事啊,早完早好。”

駱遇川也這麽希望,在江渺回來之前解決掉就最好了。

快遞櫃裏取出來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略有些重量。駱遇川看了上面的發件地址,竟然是駱家。

回到家把紙箱放到茶幾上,劃開封口的膠帶,駱遇川看到紙箱裏的內容,怔住。

他緩緩在沙發上坐下,伸手從紙箱裏拿出一樣東西,是他小學時候用過的一塊乒乓球拍,球拍的膠皮都已經脫膠老化,他都不記得上次看到這塊球拍是在什麽時候。

紙箱裏還裝著別的一些東西,都是他的,從小到大得的獎狀,用禿了的鋼筆,幾本翻得卷邊的課外書,一個拳頭大小的存錢罐,搖一下,叮當作響,裏面原該塞滿的硬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清掉了。

駱遇川又翻了翻,從底下翻出一本《新華字典》,信手翻開,扉頁上有兩個黑塊塊,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認出第一個黑塊塊原本寫著他的名字,被劃掉之後寫上了“駱偉”,之後“駱偉”也被劃掉又重新寫上了他的。

他恍惚想起,這本字典是他小學二年級評上三好學生之後學校發的獎品,等到後來駱偉長大上學,也沒問過他,就把字典偷偷拿去把他名字劃了寫上了自己的。

當時應該是打了一架吧,駱遇川記得小時候也沒少和駱偉打架,張晶總是要他讓著駱偉,他也常提醒自己不要和駱偉爭,可畢竟還是小孩子,哪能回回都管住自己的脾氣處處忍讓。

其實那時候他已經上初中用不上這本《新華字典》了,可住校的他偶爾回一趟家,發現自己一直好好愛惜的獎品被駱偉胡亂扔在桌子角,自己的名字還被劃成了一砣黑塊塊,那股火氣真是怎麽壓都壓不住。

如果沒記錯,那時候好像他還在糾結為一筆學校催收的費用該怎麽向駱正強和張晶開口。

初中生的他和小學生的駱偉打起來,不管事出何因,錯的都是他。

張晶抱著幹嚎的駱偉心疼地查看有沒有受傷,一邊訓斥他:“你當哥哥的,都這麽大人了,還跟弟弟動手,你沒點良心嗎?你都不用的東西,弟弟拿去用怎麽了?”

駱正強照“家規”拿尺子抽了他的手心,不過那也是他第一次無論如何不肯認錯,非要要回那本字典。

張晶把在打架中掉在地上被踩了好幾腳的字典扔給他:“拿去拿去,小偉不哭,媽媽給你買新的。”

他把字典撿起來,仔仔細細地把上面的腳印擦掉,把駱偉的名字劃去,再把自己的名字認認真真地寫了上去。

一陣手機鈴聲把駱遇川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一時還有些恍神,好一陣沒想起來手機放在哪裏,站起來往身上摸了摸,又到處看了看,才想起來手機在進門的時候隨手放在了鞋櫃上。

電話竟然是駱偉打來的。

駱遇川在電話快要掛斷時接了起來:“餵。”

駱偉囂張又不耐煩的聲音馬上傳了出來:“東西收到了吧?”

駱遇川看看茶幾上敞開的紙箱:“嗯。”

“那你聽著,你的東西全都還給你了,從此以後你和我們家再也沒有關系了,井水不犯河水,你明不明白?”駱偉說。

駱遇川眼神凝了凝,沒有說話。

駱偉冷笑著繼續說:“新聞我們都看了,爸不相信,特意去買了報紙,還叫我把網上的消息也找給他看,呵,都上新聞了,你那些醜事還能賴得了?”

駱遇川眉心跳了跳,他閉上眼睛,在眉心輕輕摁了摁。

“怎麽不說話了?”駱偉得意,“以前教訓我不是一套一套的嗎?駱遇川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搞同性戀,還他媽被掃黃掃進局子,哎哎,我跟你說,這他媽夠我笑一輩子!”

駱遇川重新坐回沙發上,靠著沙發背,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駱偉的言辭對他根本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害。

“餵!說話啊!”駱偉叫囂著,“你知道看過你那些新聞媽怎麽說?她說她後悔當初把你從福利院領回來!養個白眼狼就算了,這是養了個禍害啊,靠,以後你可別說你是我們家的,我們跟你沒關系,沒關系!”

“說完了?”駱遇川平靜地說。

“嗯?你要丟丟你自己的臉,別扯上我們家……”

“你要清算怎麽不算清楚一點?”駱遇川冷冷地打斷他。

駱偉楞了楞,警惕地問:“什麽意思?”

駱遇川淡然道:“我給爸媽的是應該的,但你要算,就把我給你的算一算吧,限量球鞋,背包,耳機,手機,MP3,PSP,你上的輔導班學校搞活動交的各種費用,所有你找我要的那些,購物憑證轉賬紀錄我都留著,要清算,我們就一筆筆來算,我想想,也不多,這麽多年加起來,也就不到十萬吧。”

手機裏沈默了幾秒,駱偉突然吼道:“駱遇川,你他媽到底什麽意思?”

駱遇川無視他的怒吼,依然淡然地說:“不是照你的意思清算嗎?既然怕我臟了你的名聲,那就把這些都還了吧。”

“你……”

駱遇川再次打斷他:“你先算著,我不急,什麽時候有空了,會來找你要的。”

不等駱偉再吼出什麽來,駱遇川掛了電話,把手機隨手往旁邊一丟。他仰頭看著天花板,閉上眼睛,緩緩地呼吸,過了好久,沈沈地嘆了口氣。

門口傳來轉動鑰匙的聲音,駱遇川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門。

門推開,江渺推著行李箱風塵仆仆地走進。

駱遇川站起身,楞楞地看著江渺,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江渺松了行李箱,把背上背包摘了往地上一扔,大步走過來抱住駱遇川。

“我回來了。”江渺說。

駱遇川僵了片刻,慢慢擡起胳膊,緊緊地回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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