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文也瞥見了利威爾的動作，掃了眼已經主持審議進入下一階段的紮卡裏後，方才低聲提醒他：“耐心些，現在還不到時候。”

“哼，不用說我也知道，我不是那麽不能忍的人。”

“對對，要忍耐，再忍耐，實在忍不住就重新再忍。”韓吉也趕忙附和道，利威爾雖然表情依舊，但一看就知他正憋屈著，實在有趣。

“卡洛爾，你既已成功斬殺掉巨人，為什麽不將裝置歸還伊萬內奇下士？”

“總統轄先生，恕我冒昧，能問一個問題麽？”庫婭不答反問。

紮卡裏點頭，“可以。”

“這次淪陷，駐屯兵團與巨人交戰的死亡率，您手上應該有相應數據吧。”

紮卡裏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卻並沒有將數據公布出來。

“我無從得知具體數據，但駭人聽聞是一定的。而我所處的正好是破口所在的城市，城中的巨人數量自然居所有城市之首。在手無寸鐵、僅靠步行的情況下——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想象——是無法到達補給室的。”

頓了頓，她神情堅定地繼續道：“雖然很遺憾沒能成功救下他，但我並不後悔。在他和自己的性命之間，我選擇了自己，因為那個時刻我的生命比他更有意義。我在萊比錫區的事情，總統轄先生手上也有相關資料，竊以為，伊萬內奇下士是無法辦到的。這無關乎生命平等的命題，而是整個萊比錫城的居民和士兵這個大群體的利益問題。如果我倆之間活下來的是他，那麽，萊比錫區的居民存活率，將會卒不忍睹。”

保羅·喬治此刻已恢覆了鎮靜，他質疑道：“卡洛爾小姐，你的說法讓我無法不懷疑，你並沒有同巨人對戰的經驗，在當地也沒有任何威信，即便不是伊萬內奇下士，駐屯兵團那麽多人，也有別人能做到。”

“也有別人？”庫婭擡眼直視喬治，後者在她的目光下臉色漸漸難看，庫婭冷冷說道，“你知道，在我前往補給室的途中，看到的都是什麽嗎？”

“……除了巨人入侵，還能有什麽……”

“我看到，巨人的手裏、嘴裏，都是平民！”

一聲高喝，猶如振聾發聵，審議院內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大聲議論。

“親眼見到這樣的景象，我無法相信你所謂的‘別人’。雖然沒有任何戰鬥經驗，但我就是相信自己能做到，‘最強憲兵’不是給你們叫來好聽的！事實證明我做到了，我穿過數公裏的巨人游蕩的街道到達軍營，把他們所有的馬匹拉到補給室，發動素昧平生的士兵奮力作戰……這些，你們能做到嗎？論判斷力，你們更願意相信一個分區上等兵，還是一個憲兵團總部分隊長？！”

故意強調的軍銜對比引起強烈反響，不少人已經逐漸偏向了庫婭一邊。

保羅·喬治被噎得說不出話，氣紅了一張臉瞪著她。而接下來庫婭突來的雲淡風輕的一句話，更是讓他渾身僵住——

“還是說，因為我在巡查的時候發現了你的重大失職，導致你因為主觀情緒而不願意承認？”她想起來他為什麽面熟了，這個人便是她在巡查中唯一列入重大失職名單的人。

“你、你……”喬治隔了好一會才終於說出了話，“我抗議！被告人的問題和本次審議根本無關！”

“抗議有效。”紮卡裏這麽說著，卻是沒有生氣，只是語氣平淡地說道，“卡洛爾，這個問題目前與本案無關，或者你還有什麽說法？”

庫婭抱歉一笑，“抱歉，只是突然記起，以前見過控方罷了。”

紮卡裏點點頭，最後進行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問話後，他最後說道：“那麽，請陪審團做評判吧。”

嗡嗡地議論聲連綿不絕。

意外地，沒有一個人做出決定，既不讚同，也不反對。

全場頓時嘩然。

“嘖，真是吵死了。”

喧囂聲中，一道聲線無比清晰地響起。

人群安靜了下來。

適時地，埃爾文舉手說道：“總統轄大人，我有一個提案。如果庫婭·卡洛爾加入調查兵團，參加剛剛定下的‘瑪利亞之墻奪還戰’，若是依然能將她的隊伍生存率控制在百分之四十以上，我們就有理由相信，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庫婭在內心感慨。埃爾文還真這麽做了，而且這個賭註可不小，這位團長……實在有魄力。

陪審團又開始小聲討論了起來，眼看又要無果而終，一個聲音再次響起：“你們這群優柔寡斷的人，肉吃得多了腦子反而變遲鈍了？”

銳利的視線掃過驚愕的人群，利威爾不耐地說：“靠實力說話這麽簡單的事情，還用想嗎？”

紮卡裏聽了點頭說道：“那麽大家再討論一分鐘，就投票吧。”

最終，讚成票剛好過半。

庫婭一出審議所，安德莉亞就迫不及待地跑來，上上下下檢查她有無遺留的傷口。長舒一口氣後，她不大情願地沖埃爾文點頭，“不錯嘛，一出手就通過，我那些資料都白帶來了。”安德莉亞的身後，馬蒂正提著一大口袋走來。

韓吉笑嘻嘻地搶話道：“可別小看我們調查兵團，我可是早就說過，小庫婭早晚是我們的人呢。怎麽樣，安德莉亞要不要也加入啊？”

安德莉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本隊長才沒那麽好籠絡呢！還有，你們可別著急得意，小心暴露了你們和被告人相熟，並非公正的第三方！行了行了，快消失吧！”

庫婭不由得皺眉，“小妞，你越來越氣焰高漲了，該不會是怕我審問你吧。”

“怎麽會，怎麽會，”安德莉亞把她推到調查兵團的馬車前，神秘一笑，“還有機會的。”

被稀裏糊塗地推上了車，庫婭還沈浸在滿腹疑問中，直到利威爾的聲音將她的註意力拉回。

“腦子轉了那麽久也不嫌累，馬上就有不少工作壓你頭上，可別撐不住倒下了。”

庫婭擡眼，對面人正一如既往地皺著眉頭，似乎對她的狀態不大滿意。

“回去了就好好休息，準備迎接新的挑戰。調查兵團新成員，庫婭·卡洛爾，”埃爾文眼中流露出一絲關切，對庫婭伸出右手，“非常歡迎你的加入。”

“我很榮幸。沒想到團長先生嚴肅之外還很親切。”庫婭對埃爾文微笑，隨即飛快瞅一眼利威爾後又轉回視線，繼續道，“不像有些人嘴上從來不留德，本意再好也沒用。”

對面無意外傳來一聲輕哼，“既然還能理解我的意思，看來在裏面關了這幾天還沒關傻。”

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口吻囂張，她也條件反射似的亦褒亦貶。

“也是多虧利威爾先生來探望，用犀利的話鋒激勵我不能怠惰了智商。”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他們就是在這般似是而非的暗流中，相互試探，相互接近。

“唉——”一聲長嘆打斷了庫婭的恍然，韓吉一臉郁悶，陰陽怪氣地開口，“專註八卦這麽多年，如此難以插話還是頭一遭，實乃人生一大敗筆，敗筆！”

“又不是什麽光榮事業，簡直是浪費時間。”利威爾語氣裏滿是不屑，他早已被韓吉的八卦弄得不能再煩了。

他說完，庫婭緊接著拿出小學語文老師的口氣，順著往下說道：“韓吉桑不要氣餒，雖然是不見光的事業，但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你果斷拋棄過去，走上正軌，沒有人敢說三道四的，真的。”

真的才怪……隨便告訴某個調查兵韓吉走上了正軌，他一定更願意相信巨人有了老二。

“不不不——”韓吉握緊拳頭，鏡片背後滿滿都是矢志不渝，“八卦的最高境界是我畢生的夢想，誰也不能阻擋我追求夢想的腳步！”

馬車連夜趕回調查兵團的總部，在那裏，庫婭將開始全新的生活。

新的房間，新的軍裝，新的朋友，新的戰鬥。

庫婭的行李很少，幾乎不怎麽費力就已整理妥當。洗過澡後，清爽的感覺讓她很是受用，在窗前坐下，她一邊擦拭頭發，一邊在腦中慢慢梳理著這些天的事情。

夜晚的涼風鉆進她的窗子，夾雜著郊外特有的青草香，庫婭舒服地深吸一口。

與憲兵團總部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這裏的氛圍讓人心情明亮。

明天，庫婭就會正式與兵團所有人見面，並投入工作。

第一步便是服眾，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可不會輕易接納她的。第二步的工作，自然是鋪天蓋地的報告紙——策劃討論作戰方針，還有那些難民……任務之艱巨可見一斑。

庫婭忽然有點躍躍欲試起來。

新的戰友，還有……還有利威爾。

庫婭似乎才剛意識到這一點，接下來的日子，幾乎天天都能見到利威爾。

發了一陣呆，她忽然用手輕拍臉頰，“幹嘛會有奇奇怪怪的感覺，不就是天天見嘛……”快點習慣了就好。

“篤篤篤。”感應到她的回神似的，敲門聲適時響起。

庫婭起身，拉開門後，楞在了原地。

她面前的，是一只超大的箱子。

……箱子懸浮在空中？

視線下移，箱子下面是一雙腿。

然後，箱子說話了：“楞著做什麽，還不快讓路。”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側身讓“箱子”進門後，庫婭關上門註視著他的背影。箱子被放在最裏面的墻邊，他打開蓋子後轉身看她，“怎麽還站在那，過來。”

庫婭沒動，她不喜歡命令的話，“隨意進出女子閨房已經成為利威爾先生的愛好了麽。”

“開門的是你，讓我進來的也是你，再說，什麽都沒有的房間怎麽能叫閨房，”利威爾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說她無理取鬧，顯得她就像個小孩一樣幼稚。他居然還沖她招手，“行了快過來，給你看些好東西。”

他好像心情很好。

庫婭終於還是依言走過去，跟他並肩站在大箱子旁。利威爾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庫婭接過，是一只畫筆。

“你的房間要有這些，才起碼像個樣子。”

同系列的不同型號的筆箱子裏還有很多，另外裏面還有一個可拆卸的畫架，一卷畫布，一盒顏料，一只調色盤。

庫婭蹲下去，纖細的手指在包裝上一一撫過，而後擡眼問他，眼神晶亮，“……新買的？”

“在王都等待開庭的時候順便上街買的，知道你會來不及回家收東西，幹脆買套新的，”利威爾不自然地頓了頓，俯視的目光緊鎖她，領口寬大的睡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再往下，薄薄的衣料透著若隱若現的雪白輪廓……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帶上難以察覺的暗啞，“……還喜歡嗎？”

“喜歡。”庫婭微笑，隨著她點頭的動作那兩團雪白在輕輕起伏。

有一股電流在他的身體裏亂竄，最後向下鉆去……

該死，得趕緊讓她站起來，“你要試試嗎？”

“嗯。”她顯然來了興致，很快架好了畫架，拿出一支黑色顏料，直接開始勾勒起來。

利威爾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等到非凡之火終於強制壓了下去，她恰好開口叫他。利威爾走到她身後，端詳起已經完工的畫來。畫中人眉梢鋒利，眼神倨傲卻不冰冷，只用黑色線條簡單勾勒，卻是呼之欲出。

他心中一動，“我還不知道，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這個模樣，嗯？”

庫婭回頭便看見了他略帶邪氣的笑，她微微別開臉。本是想送他一幅表達感謝的，可被他這麽一笑，好像連她也覺得自己目的不純了，她聽見自己沒什麽底氣的聲音在辯解，“不……不過是你在庭審的時候，這個表情讓人印象深刻……”庫婭幾乎全程都在獨自奮戰，但她知道有人一直一直看著她，讓她好安心。

“……送給你好了，你……”

“你”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庫婭的唇便被堵住了。唇瓣被不容抗拒地啃咬，摩挲，卻還不滿足。濕潤的舌尖找到她的牙關空隙，長驅直入。

有過一次的品嘗後，數日來他都在渴望著這片芬芳。從再見面起一直壓抑到現在，忍耐得快要瘋掉的憋悶終於得到釋放。

緊緊禁錮住她的雙手與腰肢，懷裏貼著的身軀水紋般細細戰栗，他真切的感受到玲瓏的曲線。一股股熱流在身體裏飛速流竄，剛被壓下的非凡之火再一次旺盛燎原，他的心臟跳動聲如雷如鼓。

這樣大的心跳聲讓庫婭燒紅了臉，她扭動身體想要掙開他，卻換來更加用力的禁錮，腰肢幾乎要被折斷。

他的吻更加深入，霸道強勢地掃過每一寸柔潤，庫婭只覺得自己掉進了漩渦裏，暈乎乎地找不到方向，她癱軟的身體搖搖欲墜，連呼吸都要被他奪了去。

利威爾緊抓住幾分殘存的理智，壓抑著身體的蠢蠢欲動，沒有讓他們的下半身貼在一起，也沒有再進一步下去。

幾天幾夜的趕路、地牢裏的惡劣環境、審議院一站就是好幾小時……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雖然她一直沒表現出來，但利威爾知道，她其實已經很疲倦了。

良久，他的親吻終於剝離。

近在咫尺的雙眸神色迷蒙，染上醉意一般。懷裏的人不知何時已停止了掙紮，手心裏更是無意識的攥著他的衣角，而臉頰是紅彤彤的。

一向學不乖的女人此刻正像只小白兔一樣呆在他懷裏，難得這麽聽話。利威爾唇邊泛起一絲迷魅的微笑，灼熱的氣息噴在她頸邊，“不早了，好好休息。”

動聽的聲音如溫柔的晨鐘，喚醒夢中人，庫婭猛然松開手，一臉尷尬地退了幾步。利威爾忍著笑意，快步離開了房間。

這次的火不是等等就能下去的，他得回去沖冷水澡。

作者有話要說： 來補JQ啦~新的一章估計只能明天再放了

我們看不到庫婭的畫，就來一張兵長的美圖解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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