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甜在霖城的國際機場下了飛機，她爸跟她媽外加她嫂子葉純齊齊站在出口等她。

機場大廳空曠，廣播裏甜美的女播報員聲音被擴散得無比飄渺，嘈雜的人群來來往往，分別或者重逢在他們身邊上演，甘甜甜忽然就覺得，原來回到家了的感覺是這樣的。

甘甜甜鼻頭有些酸，她毫不費勁地一手推著一個行李箱奔出來，她嫂子接過她其中一只箱子的時候，上下打量她了兩眼，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原來媽沒說錯，你果然胖了不少。”

甘甜甜簡直想揍她，不過她不敢，她打小打不過這位青梅竹馬的大嫂。

甘媽見著甘甜甜，伸胳膊摟著她脖子，甘甜甜配合地半蹲著也回抱她，甘爹那勁兒顯然還沒過，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搶過她手中另外一個行李箱，霸氣橫生地在前面開道。

甘甜甜摸了摸鼻子，跟著她爹身後一路小跑，就像是上趕著伺候的小太監，一個勁兒問候她老爹。

甘爹腳下生風，也不搭理她，鼻子裏哼出來個音兒，就算回答她了。

誒喲真難伺候，被某人當心肝兒捧了倆月的甘甜甜忍不住腹誹，再跟我這麽別扭，等我改明兒扭頭嫁去國外了，您老別哭。

*****

等他們從郊區回了家，正好趕上甘甜甜她哥甘哲下班，甘哲在家儼然一副好男人的模樣，自覺下廚做飯，鍋鏟揮得很是起勁兒。

甘甜甜脫了鞋跟外套，利落爬上沙發窩在裏面，瞇著眼睛一臉享受。

“山大王回來了？”葉純給她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坐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腿。

甘甜甜一回到她地盤，肆意張狂的勁兒就忍不住泛了出來，她歪著身子起來接過水喝了一口，戲謔地一挑眉毛，眼神往廚房裏示意地一瞥，意味深長地揶揄道：“手段不錯啊，把我哥調教得挺像那麽回事兒，怎麽樣？您老用著可順手？”

“可拉倒吧，”葉純淡淡睨了她一眼，說，“那是他自己問心有愧，前幾天又遇見那個前女友李瞳了，他自己害怕舊賬又被翻出來，這會兒心虛勁兒還沒過呢。”

“小心眼兒，”甘甜甜嗤笑了一聲說，“我哥這輩子的小心眼兒都用到你身上了。”

葉純也沒反駁，垂眼笑了聲，還挺樂在其中。

甘甜甜走之前，哥嫂就在家裏見天兒秀恩愛，這等她回來了，又是一出《虐狗傳奇》，她瞧著葉純眉眼間的一派滿足，又是替這對兒開心又是替自己心酸。

她坐起來，將杯子擱在茶幾上，盤著腿掏出手機，垂著腦袋擺弄。

等她甫一開機，中國旅游局的短信迅速就發了過來，緊接著是中國移動，然後whatsapp裏幾聲問候她是否安全落地的信息叮咚作響，翻來翻去，卻始終還是沒有盧卡的消息。

甘甜甜神情瞬間沮喪，葉純偏著腦袋看她，察言觀色道：“看來你在那邊挺好的，有了不少朋友，還有讓你牽掛的人了？”

甘甜甜：“？！！”

“靠！”甘甜甜驚悚地擡頭，“你這一結婚，開天眼了？！還是會讀心術了？！”

葉純神色覆雜，幾番欲言又止之後，終於嘆了口氣說：“兩家人，就你跟你哥情商低，別拿你倆的情商標準去衡量別人可以麽？”

“……”甘甜甜噎住了。

“談男朋友了？”葉純一招正中紅心，“別是外國人吧？”

甘甜甜翻了白眼，說：“我不告訴你。”

“你這跟默認有區別麽？”葉純犀利地戳穿她。

甘甜甜：“……”

甘甜甜這頭正跟葉純大眼瞪小眼，進了門就失去了蹤跡的甘媽跟甘爹突然從臥房裏出來，捧著一沓照片樂顛顛地奔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她倆前面的椅子上，將手上東西全部攤在茶幾上，喜滋滋地跟獻寶似地一一指給甘甜甜：“女兒，快看看！這些都是我跟你葉姨給你搜羅來的青年才俊，未婚高富帥，明天開始就可以挨個見面的！”

甘甜甜：“！！！”

她能現在拎著箱子再回去嘛？！

她表情糾結地盯著那一桌面的照片，轉頭抿著唇求救似地眨巴著眼兒瞅著葉純，葉純就當沒看見，悠悠然地翹著腿看電視，儼然一副不關我事兒的模樣。

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她剛回來還沒一個小時呢！

甘甜甜瞬間歪倒在沙發上，無助地抽了抽小腿，半輕不重地踹了葉純屁股一腳。

葉純反手扣住她腳踝，照著她腿上麻筋兒就掐了她一下，甘甜甜“嘶”了一聲，含著淚心說：我要回摩德納！！！

“誒誒，你別躺下啊！”甘媽招呼她，“你快起來看看啊！快看看！你看你喜歡哪個？媽待會兒給你聯系。”

甘甜甜掀著眼皮偏頭打眼兒順著桌面溜了一眼，心說長得都跟抽象畫似得，我哪個能喜歡的了啊？

她腦袋沖下悶在沙發裏，含糊不清地大聲抗議：“我時差還沒倒過來呢！可繞了我吧！”

“你邊相親邊倒啊！”甘媽催促，“你就回來一個月，早相中了也好多相處幾天呀。”

甘甜甜充耳不聞，裝死裝得徹底。

甘媽無奈妥協：“那我把照片就擱這兒，你時差倒過來了記得看看啊？”

甘甜甜有氣無力地擡手在半空揮了揮，表示她知道了。

晚飯的時候，連葉媽跟葉爹也來了，倆大家子人圍著一張圓桌給甘甜甜接風。

葉媽見著甘甜甜，也是一句：“呦，甜甜，國外生活滋潤撒，你胖了啊！”

甘甜甜淚流滿面，手上捧著給葉媽帶的禮物，登時就不想把它們遞出去了。

甘哲系著圍裙從廚房裏端著菜盤出來，這會兒才有機會好好瞅瞅他妹妹。

甘甜甜跟甘哲這對兄妹，用甘爹的話來說就是甘媽正好生了一只狼一只狽，他倆見天上演狼狽為奸的戲碼，連工作都在一個單位兩隔壁。

甘哲瞅了她一眼也沒吭聲，轉身又跑了兩趟廚房將飯菜都上齊了，這才卸了圍裙出來，拉了椅子坐在葉純跟甘甜甜中間，詫異地打量她：“妹妹，你不是號稱自己是吃不胖的體質嗎？”

甘甜甜鬧心地擡頭，面無表情地盯著甘哲，被他深深地又補了一刀。

甘哲眉目間愈發顯現出穩重可靠，比之前兩年的逗比二貨形象，好上了太多，只不過這張嘴，實在欠打。

“妹妹，你是去度假的麽？”甘哲邊給葉純拆螃蟹腿，邊側頭瞟她，“人家不都說，出國留學生活苦？”

甘甜甜拿筷子發洩似地戳了戳螃蟹殼，實在不想理他，她把下巴杵在筷子上，斜睨他哥那一張一閉簡直時刻不停的嘴，心道盧卡那哪兒叫話嘮潛質啊！她哥這才是啊！

“談戀愛了麽？”甘哲給葉純拆完一只又換了一只，伺候媳婦兒伺候得簡直樂此不疲，“可千萬別找個金發碧眼的回來啊。”

葉媽聞言“誒”了一聲擡頭，小激動：“為神馬不能找個外國人？意大利帥哥前兩天還被評為世界最帥了哇！誒喲那真是——長得又帥身材又好好浪漫！”

甘甜甜莫名自豪，腦內盧卡那*小臉的3d效果圖全方位立體旋轉，神馬叫做360度無死角？！正想讓你們都見識見識！

她還這麽幻想著的時候，甘爹“唔”了一聲，聲音渾厚，用發布命裏的語氣附和道：“對，別找外國人。”

“為什麽啊？”甘甜甜問了句，心說這算是有跨國代溝？

甘爹擡頭，筷子點兒點了點他自己，手腕一轉又點了點甘哲跟甘甜甜，說：“三個公-安執法人員，你找個老外，你跟你哥的工作就都想別要了，你哥或許可以，你就徹底沒戲。”

這話說的，甘甜甜腹誹道，您這哪兒是嫁外國人，你這是娶外國人的節奏，這真是要嫁國外去，還管工作不工作呢“不是就警-察不行麽？我跟我哥這種聘用在公安部門的特殊工種也不行？”甘甜甜詫異道，“我記著不是就說國家公務員啊，什麽警-察、軍-人啊，牽扯到保密工作的職業不行嘛？”

甘爹擡眼看著她：“你當理論上可以，實際上就行得通了？”

甘甜甜：“……”

“你試試看政審讓不讓你通過，”甘爹目光如炬地看了她一眼，話中有話道，“不該有的心思，趁早收收。”

甘甜甜有些心虛地瞟了他爹一眼，正好被老爺子逮到，她心裏打了個突，一顆心沈到了底：瞎了，盧卡同學不只是意大利人，他還是個意大利軍人。

“可惜了，”葉爹抖著雙下巴，搖了搖頭，寬慰甘甜甜笑了笑，“甜甜沒關系，回來再找嘛，中-國人基數大，好男人也很多呀！”

“放心啦，”甘哲給葉純拆完了幾只香辣蝦的蟹腳，吮了吮指頭上的醬汁，手肘撞了撞甘甜甜，大咧咧地笑著道，“就她這樣的，國內都沒人能看上，去國外就有人要？外國又不是回收——”

甘甜甜在桌下，一腳踩上她哥的腳，狠狠碾了碾，甘哲的尾音“嚶”一聲就拔高了八度還拐了拐，葉純見怪不怪，淡定地吃蟹肉，甘甜甜碾完還是覺得不解氣，繞過她哥，跟葉純咬牙切齒地說：“呦，嫂子，晚上來我屋裏啊，我給你好好八！卦！八！卦！沒有你的那幾年，我哥的青少年時代！”

葉純抿著唇，回了她一個含蓄的笑。

甘哲立馬抖了抖，開始嘿嘿傻笑：“妹妹……”

“哥哥……”甘甜甜學著他笑，笑完兩聲瞬間翻臉，“滾蛋！”

*****

甘甜甜酒量一般，喝了幾杯甘爹最愛的西鳳酒就有些上頭，暈頭轉腦地讓葉純架著回了屋，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唉聲嘆氣。

葉純也沒急著走，她跟甘哲的房子就在樓上，她坐在甘甜甜床頭，隨便撿了本書翻了翻：“真談戀愛啦？還是個外國人？”

甘甜甜“唔”了一聲，這回倒是沒反駁。

“來真的？”葉純問完，自己又兀自點了點頭，“感覺你是來真的，你跟你哥都不像一個媽生的，你打小兒一副七情都不上心的模樣，也沒聽說你談過男朋友。”

“唉。”甘甜甜翻了個身側躺著，枕著自己的胳膊嘆氣，“談過啊，高中談過一個，大學沒考到一個城市，分了；大一那會兒談過一個，嘖，算是個學長吧，劈腿被我揍了一頓，然後就沒了。”

“工作的時候也沒找個？”葉純戲謔道，“你工作的地方遍地爬的可都是男人。”

“可拉倒吧，”甘甜甜道，“你以為談起來法醫，別人臉上是笑的，心裏也是笑的？大學我們專業就是有名的尼姑院，校花都是我們專業的，結果呢？一個班等到了畢業，無論男女全是單身。”

葉純聞言還點了點頭：“我知道，左萌當時給我還說過法醫系的笑話，他們政法大學也有法醫系。”

“所以啊，可能現在的人跟我們那會兒不一樣了吧，國內變化那麽快，日新月異的，可是我沒趕上好時候啊，我青春正好那會兒……”甘甜甜頗傷感地“嘖”了一聲，說，“就是沒遇上欣賞我的人啊。”

“你現在青春也正好啊，”葉純讓她逗得樂了樂，“你現在很老嘛？”

“法令紋都出來了，”甘甜甜掏手機出來開了自拍，左右照了照臉，“懶得保養就是不行。”

“行了行了，歪樓了，”葉純說，“你是真的找了個外國人？”

甘甜甜手機握著手心裏，頓了頓，勾了勾手指，讓葉純趴低些，她跟葉純同齡，又是一起長大，有些話她不能跟父母說，卻願意告訴她。

“我不止找了個意大利男人，”甘甜甜壓著嗓子，悄聲在葉純耳邊道，“他還是個意大利軍-人。”

葉純：“……”

葉純蹲在她腦袋前，直視她的視線裏，全是難以言說的蛋疼，以及對她情商智商的深切擔憂：“甘甜甜，你是不是傻？”

甘甜甜：“哈？”

葉純沒好氣地伸手拍打她腦袋：“咱國家都有規定，在役軍人不能跟有留學經歷的人結婚，外國能沒有相關規定麽？你跟一意大利軍-人？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是只打算玩玩呢吧？還是你決定要等他幾年，一直到他退役，再嫁給他？”

甘甜甜聞言，登時就楞了。

所以，其實她現在的出境是：甭管娶了盧卡回來，還是打算嫁過去，都不能夠了？！

這些事情，盧卡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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