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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相對有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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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彩雲輕聲道:“我也不想逼你,冷哥哥,是溫家人逼我,今天溫家派了人到明月庵,許了一筆香火錢,也不曉得她們與師太說了什麽,她們一離開,師太就說明早要給我剃度的事。冷哥哥,我知道自己是殘花敗柳,做你的嫡妻是高攀,好,我不和溫氏爭,你娶我平妻可好?”

冷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裏想著如何安頓蕭彩雲的事,“你不想去張鎮,去五皇子府如何?”

五皇子慕容悰,新封為安王,現下正是風光時,若是冷昭把蕭彩雲奪托給他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蕭彩雲微微點頭,輕聲道:“我聽你的,只是我好擔心巧針,也不知道那些尼姑會怎麽罰她……”

“好了,我現在帶你去繡莊,當年自你嫁入劉府後,我便留了一筆銀子在繡莊,讓她們照著你的身段每年都做四套衣裙。”

“冷哥哥……”早前哭著的她,此刻心裏蓄滿了幸福,偎依在冷昭的懷裏,“這一生,有冷哥哥護我,我何其有幸。”

冷昭扶她上了馬背,牽著馬兒往五皇子慕容悰府裏移去。

安王府建在城南荷花裏,這裏雲集了整個京城的權貴們,有公主府、親王府、郡王府,甚至還有護國公府、肅毅候府等。

夜色中的荷花裏一片肅穆,偶有犬吠之音傳來。

慕容悰端坐議事廳,面帶異色地看著冷昭,他的身後跟著一襲紫袍的女子,華美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顯得有些緊小,卻又襯出她豐盈的身姿。即便她梳了待字閨中的少女發式,可一眼還是能瞧著她的年歲偏大,沒有傾城絕色之貌,倒有如花似玉之姿。

冷昭輕聲介紹道:“五殿下,這位是蕭二小姐,想在你府上叨擾幾日。”

蕭彩雲,慕容悰依昔聽說過,好似約莫六七年前,有一陣子冷昭便說要娶嘉勇伯府蕭彩雲為妻,只不知何故,後來卻沒有娶成。

慕容悰心下暗自琢磨了片刻,朗聲道:“來人,領蕭二小姐下去歇著,告訴大管家,挑兩個機警的丫頭服侍著,她是我們府裏的貴客,要好生款待。”

冷昭起身,抱拳道:“謝五殿下。”

有婆子過來:“蕭二小姐,請——”

蕭彩雲切切地看著冷昭,面露不舍。

冷昭道:“你且去,巧針的事我會想辦法。”

蕭彩雲學著嬌俏少女的模樣,襝衽一拜:“多謝五殿下!”

冷昭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還以為她能穿少女時的衣裙,到底是做得瘦了、短了些,叮囑了繡莊,照著她現在的尺寸再新做幾身,卻不再是他幻想著穿上這些華衣時的樣子,他錯過了她最美的年華,她的身上流露出經歷過風雨的滄桑,沒有了青澀,沒有了昔日的純凈。

但他,想陪著她一起變老。

慕容悰道:“她就是蕭彩雲?”

論容貌,她不過頗有姿色,若以十分論,蕭彩雲不過能得七分;若論女德,因犯妒被前夫家劉家休棄。這些便罷,最重要的一點,蕭彩雲無出,這樣不能生養的女子,便是極為不祥的,也被世人視為不祥之身。

冷家,也算是京城名門世族,怎會允許冷昭要這樣的女人。

冷昭用沈默回答了慕容悰。

早前還想蕭彩雲許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這男人有幾個不愛女色,許是舍不得美色,才沈陷於此,今兒一見,像蕭彩雲這等姿色的,整個京城一抓一大把。

慕容悰面露失望之色,“你這麽做有失身份。”

身份算什麽?他自幼便被祖母和家人所棄,是在鄉下莊子上長大的,冷昭根本不甚看重。

冷昭喜歡蕭彩雲,她是他心上的摯愛,青梅竹馬的情分,“旁人能娶下堂女為妻,為甚我就不能?情之所系,管她以往如何?”

就算是大燕立國以來,皇家之中還出了個永樂帝慕容禎,當年的永樂皇後不也先與旁人訂親,後又退親嫁了永樂帝?永樂帝癡戀皇後,竟把自己的愛姬賜嫁皇族子弟為妾。

文人墨客們,誰會指責永樂帝,反而多感佩於他的多情,誰又說永樂皇後不貞,因他們夫妻恩愛,又育有子嗣,便是後世也多是讚美溢詞。

慕容悰有些語塞,轉而道:“你別忘了,你是嫡長子,更是平遠候、飛騎大將軍。”

冷昭果決地道:“我要娶彩雲為妻。”

此意已決,再能更改。

心,當如磐石,不可移也。

情,也穩如泰山,難以動也。

這,就是他對蕭彩雲的情,他必須堅持下去,當年就是他不夠堅定,才給彼此造成了遺憾,帶來了傷害,現在一切又有重來的機會,他是絕不會再動搖的,無論前路如何艱難,他一定要與蕭彩雲在一起,也一定要娶蕭彩雲為妻。

冷昭抱拳行禮,一臉感激地道:“這些日子,就托五殿下照顧彩雲,讓她在你府裏叨擾幾日。”生怕慕容悰薄待了她,又道:“你放心,我和我們冷家是站在你這邊的,只盼五殿下也能助我達成心願。

五殿下之心,非求不可;冷端陽之心,亦如五殿下這般。只不過,我們各有最看重的東西,五殿下,說句不好聽的,你失了那樣東西,會覺得丟了性命一般。而在下,若沒彩雲,也會如沒了性命一般。”

慕容悰還想勸說些什麽,可聽到他說得如此果決,任何話都是多餘。

慕容悰想求的是儲君之位,想問鼎九五至尊,冷昭說得沒錯,如果他失了這個位置,就會生不如死,他活著,就是為了得擁。

冷昭居然用情至深,竟說出這樣的話,失了蕭彩雲就會如他失了性命一般。

同時,慕容悰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就是個女人,冷昭竟有此等看法,未免難成大器,心無抱負。

他失望的正是如此。

他原是對冷昭抱有厚望,可冷昭對蕭彩雲看得太重了。

冷昭又道:“情之唯物,要是能放下,我也不會帶她到你府上叨擾。”

他沒有理智,他只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保護蕭彩雲。

慕容悰無奈輕嘆,輕拍他的肩,“我懂,既然你如此坦承,我也不妨告訴你實話,其實……我也有自己喜歡的女人。”

“那……冷曉……”

很久以前,為續兩姓之好、親上加親,老夫人便與淑妃說過,要慕容悰娶冷曉為嫡妻,若沒有訂親、換庚帖,可是幾年前就說好的,就連京城知道冷曉將來要嫁五皇子慕容悰的人也不少,不過是世人沒有道破的事罷了。

慕容悰苦笑著,溫柔的目光卻投向了夜色,“冷曉表妹就算做不了我的嫡妻,他日最少也是側妃。”

冷昭驚道:“為什麽?你為什麽不能讓冷曉做嫡妻,這麽多年,祖母一直拿冷曉當皇子嫡妻一般教導著。”

他的妹妹冷曉,打小就是照著皇族婦來教養,琴棋書畫無不一通,打理中饋更是老夫人和鄭氏手把手教的。六歲時,老夫人就向淑妃求了一個宮中嬤嬤來教引規矩,是最合規的皇家婦。

可現下,慕容悰居然說不能給冷曉嫡妻位分。

慕容悰不愛冷曉,可為了成就大業,他會遵從長輩的決定,娶冷曉。

“因為,我的嫡妻需要一個更能助我之人。”

冷家是可以助他,但這不是最大化助他,他需要一個比冷曉更有份量的嫡妻。

慕容悰的冷靜,對權勢的態度讓冷昭覺得有些可怕與心驚。

冷昭道:“為了成功,你要犧牲自己的幸福……”

“你別忘了,冷曉同樣不是我最想要的女子,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不更理智些。”

慕容悰這話不僅是要自己冷靜的選擇,更是告訴冷昭,他比自己虛長幾歲,更應懂得世事輕重緩急,蕭彩雲不過是蕭家與劉家聯姻失敗的一枚棄子,沒有任何的價值,僅僅是冷昭心上的女子。

冷昭問:“你想怎麽安頓你心愛的女子?”

慕容悰對外頭侍立的人道:“來人,備酒宴,今兒本王要與平遠候痛快的暢飲幾杯。”

不過一刻鐘時辰,安王府下人便預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表兄弟二人相對而坐,服侍的太監斟了酒,各懷心事,慕容悰為儲君之位近乎癡迷,而冷昭則對蕭彩雲癡迷如此。

慕容悰不緊不慢地道:“像我們這樣的尊貴身份,三妻四妾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把心愛的女子推得越高,她被人傷害的可能越大。既是這樣,就理智地選擇,一面護好她,只給她貴妾的名分,一面做最有利自己的事……”

他亦有心愛的女子,卻只給她貴妾的名分,冷昭不懂,若換作是他,就給她了尊貴的名分,讓她自己最尊貴的身份。

冷昭為甚只給溫彩平妻位,便是想讓蕭彩雲做這嫡妻。

只有蕭彩雲做嫡妻,她才不會被其他女人刁難、傷害。

冷昭道:“我無法讚同你的選擇,若換成是我,便給心愛女子嫡妻名分。”

慕容悰勾唇一笑,不同的人,對於同樣的事會有不同的態度。他雖有喜歡的女人,但卻將天下、帝位放在首位。

但冷昭不同,在他看來,心愛的女人才是第一。

慕容悰取片豬耳,慢慢的咀嚼,飲了一盞酒,道:“你想堅持讓溫氏為平妻,溫玉堂他會應麽?外祖母會應麽?”

現在溫彩可不僅是溫府的嫡出小姐,她還有一個

手握二十萬兵馬的大將軍兄長,溫子群許不在乎溫彩,可溫青卻極其看重這個妹妹的。

冷昭想到此事就頭疼,他最大的失策就是娶了溫彩。在慕容悰的面前,他更像是個弟弟,

“就算不能讓彩雲為嫡妻,我也要彩雲為平妻,溫氏想做嫡妻,就必須同意我把彩雲娶進門,否則,她休想入冷氏族譜。”

“你若納她為貴妾,外祖母未必會應……”

“我管她作甚?我一出生,就是因她的話,被她棄到鄉下莊子裏,她眼裏沒我,現在卻想管我的事,大不了,我便學了溫玉堂,置府另住。”

慕容悰看著面前這個孩子氣的人,搖了搖頭,“你的情況能與溫玉堂比麽?他是自小就沒與父親住在一處,再則他父親有妻妾數人,又有子女若幹,原就另有府邸的,這鎮遠候府可是皇上所賜,就憑這一點,就沒人敢非議。在禮節上,溫玉堂被封之後,給他父親、叔父等人送了厚禮,便是對他的庶出弟妹們,也是盡到禮數的,你可在外頭聽到有他半句閑話?

在軍中,上下眾人誰不說溫玉堂是個重情重義又守信諾的人,官拜正二品鐵騎大將軍,不違諾言,依舊娶了徐將軍的遺女為妻,尊徐將軍之妻如母,照顧妻妹、妹夫……

有一句話,我若說了,也不怕你生氣。大表哥,在為人行事上,你不及溫玉堂,溫玉堂此人看著魯莽,其實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聽見誇溫玉堂的人不少,今兒卻特別新鮮,冷昭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冷笑,更是譏諷,,神色裏蓄滿了鄙夷。

想到今日溫青給他下春藥的事,冷昭就滿是不屑,這是有智慧的人能幹出來的?真不知道慕容悰這是什麽眼光,居然說溫青那個莽夫比他強,強哪裏了,他可沒瞧出來了,行事易沖動,還喜歡咋咋呼呼,性子急燥,要不是他運氣好,打仗還算英勇,幾年前與啟丹人的交戰許多大將戰死沙場,哪裏輪得上他當大將軍。

慕容悰道:“你別不服,在定國公眼裏,他也比你強,就是在老四眼裏他也比你強。”

冷昭氣哼哼地道:“在你眼裏他比我強?”這話分明帶了兩分酸意。

慕容悰近來正想法子,想要拉攏溫玉堂,天啟帝對慕容慬在朝中拉幫結派的事,睜只眼,閉只眼。以慕容悰的判斷,這是要他們開始爭奪儲君之位的前兆。

“你和他到底有什麽過節?他不服你,你不服他。前幾日,順王要送他兩個絕色美人,被他婉拒。他說承諾了妻子徐氏,不娶平妻不納妾,雖拒了順王,卻頗得順王誇讚,直說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真男人。”

這誇讚,許是給溫青一個臺階下。

但溫青既然敢這麽說,必然也是真心話。

這樣的話傳出來,京城那些太太、小姐們,誰不說溫青重情重義,是個好夫婿。哪家位高權重的丈夫,能說出不娶不平妻不納妾的話,只一心與妻子過日子,還真沒有。

便是冷昭,聲聲說非蕭彩雲不娶,可他不還娶了溫彩麽。

冷昭想的則是:沒瞧出來,溫玉堂這家夥竟能說出這番話,能為妻子做到,只能說明人家夫妻情深。

冷昭豈止是不服,而是很不服,在旁人眼裏,他竟不如溫青,除了武功上不如溫青、兵法戰術和棋藝上,他從來都比溫青好。

最厭惡的,便是有人拿他和溫青做比較。

偏慕容悰似與他拗上了,非將他們兩個放在一塊說事兒。甚至,把溫玉堂說得比他癡情,為了徐氏不娶平妻不納妾,只此一句就是他冷昭也做不到。

慕容悰知道他不想聽溫青的事,索性說著體己話,冷昭覺得慕容悰把愛情看得太薄,居然要給他最喜歡的女人以貴妾位分,他搖頭,他若是真愛就會給最好的,可是現下他卻兌踐不了諾言,若讓蕭彩雲為嫡妻阻力很大,大得不是他能實現的。

驀地,冷昭憶起溫彩來,這個小女子讓他成了一個笑話,他沒挑中軟弱、聽話的,倒挑了個最善掩飾自己的。

這可惡的女人騙了他,那這受冷落的後果自然得由她承擔。

夕陽餘輝下,溫彩走在冷府的園子裏,滿園桂花香氣撲鼻,杜氏也愛桂花,到了這個時節,西山縣溫家祖宅的後院裏,桂花就會開得正好,她會在清晨領了杜鵑摘桂花制茶。

秋菊搖曳,仿佛那纖細的枝幹載不住一朵朵奇大的花朵,又似一陣風來便要吹折了去。

溫彩提裙地了追雲軒,穿過花廳進了偏廳。

杜鵑領著兩名新來的陪嫁丫頭侍立在側,輕聲道:“奶奶,新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先讓四妹、麻雀住,我和杜七嬸且住一間。西廂房那邊,得安頓鄭嬤嬤和一兩及服侍大爺的丫頭們。”

杜七嬸這才細細審視著新來的陪嫁丫頭,人長得清秀水靈,偏這名字著實太難聽了些,“奶奶不如另給她們賜個名字。”

溫彩想了片刻,道:“喚忍冬如何?也可叫銀翹……”忍冬又叫金銀花,在正月裏開放。溫彩第一個

想到的便是這個,許是金銀花也可入茶,還有清火之效,想到茶,便又想到了兩個名字:“叫茉莉也成,喚秋菊也成,你們喜歡哪個,就挑一個罷。”

一下子取了四個,讓她們自個兒挑。

其中一人道:“奴婢喜歡忍冬這名。”

聽著就不大一樣。

另一個道:“我喜歡茉莉。”

溫彩坐直身子,好奇地看了西屋那邊,“大爺出去了?”

杜鵑道:“奴婢進追雲軒後就沒瞧見人。”

☆、第78-79章 欲圓房

天邊最後一抹殘紅褪盡,夜幕降臨,寂寞空庭,嬌艷繁花空付花期,院子裏幾盆秋菊在風裏搖曳。

溫彩慵懶地躺在小榻上,杜鵑坐在矮杌上吹了一支曲子。

院門外,冷昭帶著三分酒意,想到蕭彩雲滿心都是揪痛,視線穿過院門落在東屋窗戶上,燭火映照出溫彩主仆的身影,丫頭會識字做賬、丫頭會吹曲,她卻不會?當他真是傻的麽?包括那日,她倒拿著《夫訓》也都是她故意偽裝自己,她是天底下最虛偽的女子痤。

他當真是看走了眼,挑了這麽個女子進門。還以為,給她平妻位分就是擡舉,哪曾想到,溫彩會是溫青的妹妹。

正要進去,鄭嬤嬤迎了過來,道:“大爺,大太太讓你過去一趟。”

冷昭收回視線,“找我何事?”

“大爺去了就知道。”

雖說夜深了,鄭氏還沒歇下,正指點著冷曉打理府邸。

對冷曉,整個冷府上下都抱有存望沮。

尤其是老夫人,就指著冷曉成鳳成凰。

鄭嬤嬤稟道:“大太太,大爺到了。”

“請他進來。”鄭氏指著冷曉手裏的賬簿,“最近一月京城各家的禮上往來都要記進去,還有我的陪嫁鋪子、田莊上的收益是另記的,這得和府裏的進入賬目分開,將來你出了閣,也得照著我教你的法子記賬目。”

只有會記賬,才會更精通賬目。

不僅得會看,還得會看出其間的端倪,分辯其間的真偽來。

侍立的丫頭打起珠簾,冷昭進了偏廳。

冷曉擡手搖扇著鼻前的氣息,皺眉不悅地道:“大哥飲了多少酒,渾身一股子酒味。”

冷昭悶悶地道:“心情不好,多吃了兩杯。”

鄭氏吩咐左右道:“扶大爺坐下,叮囑廚娘給大爺煮碗解酒湯。”

她移坐到一側,細細地審視著冷昭。

冷昭有些不耐煩地道:“母親喚我有事?”

鄭氏與冷曉打了手勢,示意冷曉忙自個的,“老夫人很喜歡溫氏,今兒溫氏在佛堂裏抽中了九十號‘人間富貴花’的簽。老夫人說,自來結發為妻,哪有第一個入門的媳婦是平妻的道理,這於理不合,想給溫氏定嫡妻的名分。九月初九,族裏要到明月庵冷府族裏祭祖,要把溫氏的名諱記入族譜……”

冷昭又憶起今兒蕭彩雲依在他懷裏哭啼時的模樣,那樣的柔軟無助,那樣的讓他揪心,他許諾過蕭彩雲,要把嫡妻之位留給她的,可現在溫彩一進門,一切都變了模樣。

冷曉雖手捧著賬簿,此刻卻聽著母親與冷昭說話。

鄭氏輕聲道:“我瞧這情形,老夫人不是突然說這話,定是與你二叔、三叔商議過的。”

這麽快就要溫氏為嫡妻,即便他一早有自己完美的計劃,在現實面前卻成了美夢一場,夢永遠是精彩的,而現實卻最為殘酷。

冷昭道:“我要娶彩雲過門為平妻。”

鄭氏啞然,蓄滿驚色。

冷曉道:“大哥,蕭彩雲是被劉家休棄的下堂婦……”

早前的蕭彩雲如何不提,就是現下的蕭彩雲哪裏配得冷昭?

鄭氏不想因這事與唯一的兒子鬧翻,可冷昭說的這事,怎麽能成,若是蕭彩雲沒嫁過人,許還好說,可她一個下堂婦,又不能生養,怎配為冷家的媳婦。

冷昭重覆著道:“我同意擡溫氏為嫡妻,但母親和溫氏必須同意把蕭彩雲娶進門,給蕭彩雲平妻位分,否則,此事休提。”

溫彩當真虛偽,早前裝得軟弱可欺,現下卻步步緊逼,仗著溫青這個兄長,居然逼蕭彩雲削發為尼。

可惡!

他絕不會就此罷休。

他到底是怎了?就因為溫彩是溫青的妹妹,就為了給溫青添堵,死活不肯放過溫彩,明知道溫彩是個燙手的山芋也不肯。

他頓時有些不明白自己想法,竟覺得他自己變得陌生起來。

冷昭問:“是不是今兒她在佛堂與老夫人說了什麽?”

否則,好好兒的,突然就說要讓溫彩為嫡妻的事。

鄭氏道:“她沒說什麽,這是老夫人和我的意思。”

在蕭彩雲和溫彩之間,鄭氏也更喜歡溫彩一些,雖然溫彩在她看來並不是最合宜的兒媳人選,但現下瞧著,除了年紀小些,能力差些,也沒什麽不好,有她教導,再有老夫人指點著,過兩年會是冷家最得體的宗婦。

冷昭,可是冷家的嫡長孫。

蕭彩雲是個下堂婦,怎麽能做宗婦?

沒有一個長輩會拒絕一個像溫彩這樣的祥瑞福女,更重要的是,蕭彩雲的過去怎堪為冷昭的嫡妻,便是平妻也不能,這可不是要讓人瞧笑話的麽。

冷昭借著幾分醉意,脫口而出,“母親,我要娶彩雲過門,你不同意,我便不會碰溫氏,大房就等著絕嗣吧。”

冷曉眼皮一跳,

tang頓時氣得雙頰通紅,砰的一聲丟下手中的帳簿,厲聲道:“大哥,你這是什麽話?是要脅娘麽?你沒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冷家的嫡長孫,怎麽能娶一個下堂婦?別說祖母不應、叔父們不應,便是整個冷家族人也不會應。”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說出此等話來。

鄭氏也一陣憤然,這個兒子不在她跟前長大,原與她的感情極淡,即便說得過分,她卻不能斥責。

是,是她這個娘欠了他。

要是當年她再強勢一下,堅持把他留在身邊養育,老夫人又能說什麽?

到底是她害了他吃了十幾年的苦,他不把家族、家人擱在心裏也是應當的。

鄭氏想讓冷昭改變主意,當年鬧了一出,因家裏不同意娶蕭彩雲,他就去了軍營效命。直氣得胸口發疼,卻不敢說句重話。“溫氏過門還沒多久,等過些日子,選了合適的時候再與你祖母說。”

鄭氏也不樂意,只怕老夫人更不會同意。鄭氏不好直接反對,醉酒的人有時候就是個瘋子,沒有半分理智可言,只想隨著他些。

冷昭抱拳道:“母親若沒旁的事,我先告辭。”

鄭氏看著他出了院門,叮囑鄭嬤嬤小心服侍著。

一定是溫彩鬧出來的,要不是她,溫玉堂怎會派人去明月庵遞話,要庵裏的師太給蕭彩雲剃度;要不是她,嫡妻之位就只能是蕭彩雲的。

冷昭越想越氣,被冷風一吹,醉意似更重了,渾身沈重得如大山壓頂,艱難地進了追雲軒,已聽不到笛聲。

他不會就這麽算了!

冷昭帶著幾分醉意,穿過偏廳,正在收拾茶杯的忍冬低呼一聲,欠身喚道:“大爺。”

“滾!”他厲喝一聲,指著門口,“都滾!我要與新奶奶說話。”

溫彩聽他說話,倒不似新婚夜時醉得厲害,至少現下他口齒清楚。

冷昭掀起布簾子,沖著杜鵑大喝:“滾!”

杜鵑一陣心驚:不會拿溫彩出氣吧?

溫彩道:“你且出去。”

杜鵑搖頭,臉上的懼容更甚,她與溫彩是一起長大的,算是溫彩的乳姐。

冷昭扯著嗓子,脖上筋絡露出,“還不快滾!”惡狠狠地盯著杜鵑。

杜鵑一顫,越發怕了。

溫彩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忍冬方拉了杜鵑退至花廳裏,二人皆是一陣焦急,生怕冷昭借醉做出什麽不妥來。

溫彩走近桌案,倒了盞茶水給他,“大爺,喝杯水。”

冷昭看著比他矮一大截的溫彩,十四歲還沒長開呢,可她就是有這本事,輕易攪亂他的滿盤計劃,他期盼的幸福也被他給擾亂。既然這是他娶回家的女人,她的責任就是給他生兒育女,如此他也不必守什麽長沒長成女人的規矩。

他伸手一撈,將溫彩擁在懷裏,低眸狠狠地道:“下手夠快,這麽快就惦上嫡妻位分,記得我給你定的規矩麽,你得順從我,可你卻背著我在老夫人面前使了法子,你知道違背我會有什麽下場?”

溫彩想問他這話的意思,他卻一把將她橫抱在懷裏,就如同抱起了一個孩子。

“放我下去。”

“笑話,你是我妻子?我為甚要放過你。今晚我們就圓房,做真正的夫妻。”

溫彩一陣手舞足蹈的亂揮,可這回和成親那日不同。那日他醉得厲害,渾身醉得沒有半分力氣,所以她能打他。今晚他只得三分醉意,借著這酒性可為所欲為,欺負了她,卻會被世說成是“***帳暖”。

近了床榻,冷昭粗魯地將她一拋,險些沒把她的骨頭給摔撒,好在床榻還不算硬,顧不得叫疼,溫彩一個機警的翻身,直往靠墻的床裏滾去。

冷昭重重地撲了下來,落了個空,他擡頭看著一邊坐起的溫彩,眸子裏掠過幾分懊惱。“溫彩,你若聽我的,我還能疼惜你兩分,可你竟與我為敵,這便是你自找的,堂堂大將軍還擺不平你這個小丫頭。”

他不喜歡她,卻又打了要與他做夫妻的念頭。

想讓她替他生兒育女,然後把孩子奪去給蕭彩雲。

不,她絕不容許。

溫彩“倏”的一聲,將一根金簪抵在咽喉,“今日在溫家,我哥給過你機會,讓你把溫翠帶回冷府,你為什麽不答應?你放過我,也是放過你自己,更是成全你與蕭彩雲?

你喝了幾杯猴子尿,這會子倒要尋我發洩。冷端陽,當我是你的玩物還是你發洩的工具麽?你且來試試看,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和整個冷府都難逃幹系。”

如果她死了,別說冷昭會有麻煩,就是蕭彩雲也會沒了活路。

溫青疼她,愛妹如命,到時候溫青那火爆脾氣一犯,就會提著劍沖到冷府來。

這一段婚姻,並不是她願意的。

那時候,她只想著幸許溫青能盡快趕回來阻止。

沒想,卻晚了一天。

就一天,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不能怨天尤人,她只能坦然面對。

天曉得她現在的處境有多尷尬,冷家老夫人似乎很喜歡她,可冷昭心有所屬,無論蕭彩雲現下如何,曾經怎樣,冷昭愛的、疼的都是蕭彩雲。

“冷端陽,你以為我稀罕嫁給你?我曾幾次問你,可會後悔娶我,你說不知道後悔兩字怎麽寫的。既然是這樣,我便想著做好。

既然你心有所屬,你為什麽來娶我?

如今娶了我,你因為另一個女人又來指責我。

嫡妻、平妻又如何?你心裏的人一直是她,你那麽喜歡她,為什麽不堅持到底,強勢到底,偏來招惹我做什麽?

你挑溫順、柔弱的女子為妻,不就是想拿捏她,想著她不會傷害你的蕭彩雲。

你明知我未及笄,你卻還是要娶。

你想要兒子,只是不想家裏人拒絕蕭彩雲彩原因。

你現在想碰我,只是想讓我給你生兒子,如果我在生兒子的時候死了更好,這樣你有兒子了,可以把兒子交給蕭彩雲養……”

他為什麽要堅持帶溫彩回來,他到底是怎麽了?是為了和溫青鬧騰?

溫彩並不懦弱,也不糊塗。

她什麽都知道。

他今晚想碰她,就是想讓她給他生兒子。

女人生孩子時,哪個不是九死一生,年紀越小,死亡的機率越大。

若是溫彩真是柔弱的,她不會反抗,只會順從,那他就可以讓她一個接一個的生,然後生出來的孩子都交給蕭彩雲。

如此,再沒有人指責蕭彩雲讓冷家大房無後。

他不是這樣沖動的人,他壓根就沒瞧上溫翠,可他心裏的人是蕭彩雲,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面,還是因為不想聽溫玉堂擺布……

連他也迷糊了,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溫玉堂給過他機會,要他放過溫彩,把溫翠帶回冷府來,溫翠只是庶女,就算他給個貴妾名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可他沒有,而是鬼使神差的堅持什麽“溫彩是他的女人”,他娶的是溫彩,自然就要帶溫彩回來,這就像他認準了蕭彩雲就一定要蕭彩雲做他的女人一樣。

冷昭回想今兒的一切,突然覺得無法理解自己,他甚至忘了當時他是怎麽想的。

他憤憤的看著手握金簪的她,果真是個厲害的,“溫彩,你今日不讓我碰你,這一輩子也休想讓我碰你!”

想他冷昭識人無數,竟被這小丫頭給欺騙了,面前的溫彩讓他有一種想要征服的***。

“你心裏想的是蕭彩雲卻想糟踏我,冷端陽,我瞧不起你!既然你愛她,你就該為她守身如玉。”溫彩手臂一揮,指著門口,“滾!今兒我也給你立立規矩,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許闖入我的房間。滾——”

冷昭沒想她竟喊出了這個字,叫他滾!

這是冷府,是他的家。

“溫彩,我可以給你嫡妻位分,也給你榮華富貴,甚至可以上旨請求皇上封你為平遠候夫人,但是,你必須同意我娶蕭彩雲入府。

但你記住了,別妄想得到我的感情,更別妄想與我有夫妻之實。

又不是你才會生孩子,這府裏、京城,想給我冷昭生孩子的人多了去。只要我想要,有多少不能,彩雲想要兒子,我就給她生,她想要女兒,我也給她生……”

冷昭,這個王八蛋!

溫彩死死地握住金簪,他到底是什麽邏輯,一面深愛著蕭彩雲,一面又說要與別的女人生孩子。

“你那麽想要孩子,你就算沒有兄弟不是還有堂兄弟,大不了抱養他們的孩子就好。冷昭,我瞧不起你!你不僅對冷家不負責任,對自己不負責任,更是對蕭彩雲不負責任……”

當然,還有對她,是極大的不公。

當他發現她並非軟弱時,他不是想應對之策,更是來傷她。

冷昭打了包酒嗝,她的話,有些道理。

他當初怎麽沒想到呢?

是因為知道娶蕭彩雲難度太大麽?

最初,他是想尋個柔弱、順從的女人為平妻,給他生兒育女,卻又不耽誤他對蕭彩雲情深一片,因為嫡妻這個位置,是他留給蕭彩雲的。他的兒子,怎麽能是庶出,自然得嫡出,自然得血統高貴,所以他娶平妻,娶一個官家嫡女……

只是,一路走來,似乎一切都與他的計劃走了樣。

一切都源於他看走了眼。

錯把一個有頭腦、有主見的女子當成了懦弱、順從之人。

她拒絕他,甚至還拿著金簪子要脅他。

她既然不給面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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