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難

話說翠竹村即將失陷，村民準備撤離。青空臨找到妻女，月眉見丈夫雙眼紅腫，兩側太陽穴青筋突起，身上臉上滿是煙灰，忙上前握著他的手低泣。

招弟見到父親，抱住放聲大哭。月眉道，”情況不妙吧，怎麽辦?”說完淚如雨下。如花一言不發，輕輕拍著招弟，焦急的望著父親。

青空臨急的對月眉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只怕是守不住了。妳先帶如花和招弟去村子後邊，好多人都在那兒等著，大夥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如花急道，”阿爹，我跟你上前頭去，殺幾個算幾個!”

青空臨瞪了如花一眼道，”不準胡鬧，都什麽時候了! 我還指望妳保護招弟呢!”又轉頭對妻子柔聲道，”妳們先走，我隨後跟上。”邊說邊為妻子拭淚。

”阿爹，不要，我要阿爹。”招弟從小在父母和如花的呵護下長大，那裏碰過今晚這種情況，早已嚇得全身發軟，聽到父親不跟著一起走，急的緊抱著不放，又哭了起來。

青空臨蹲下看著招弟道，”招弟乖，聽話，跟阿媽、阿姐先走，阿爹...” 話說到一半，猛聽到一聲轟隆巨響，接著就有人喊道，”柵欄倒了，快逃、快逃!”

青空臨緊張道，”妳們快走!”連忙抱起仍在張嘴大哭的招弟，交給妻子，催促如花上路。看著妻女三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漫天大雪的夜色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著獵刀轉身往村口奔去。

“臨叔，護欄倒了，獸群都堵在村口，有火隔著，暫時還過不來。” 青空臨一到，青空長風就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上來大喊。

放眼望去，村口尚有七、八十人守著，村長青空有田也在。此時火勢正旺，烈焰騰空，烤得眾人滿頭大汗。木柴燃燒的劈哩啪啦聲，夾雜著此起彼落的獸吼聲，眾人倒是出奇的冷靜，頗有視死如歸的氣魄。

青空臨道，”有田公，老人家、孩子和女人們都準備撤了，這兒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幫他們爭取時間。”

青空有田點頭道，”依我看幹脆把靈筍擡出來，讓這些畜牲們去搶，自相殘殺!我們正好趁機撤走。”

青空臨立馬道，”這個主意好。”忙派人去拿靈筍。

青空臨從火中望去，數只黑熊做勢欲撲，忙大喊一聲，” 留神，黑熊要沖過來了。”

果不其然，巨吼聲中，火棍亂飛，有村民被擊中，當場斃命，身上還在兀自燃燒。巨大的熊影從火海中緩緩升起，兇晴綠芒電射，青空臨將獵刀一橫，蹤身搶上前去，與一只黑熊纏鬥。

火陣一破，青狼、巨蟒和野猴如潮水般湧入翠竹村。兩兵相接，亂成一團，弓箭手專挑狼、猴下手。十多名壯漢拿著強弩瞄準巨蟒，青空臨和其他慣用大刀的年輕人則一窩蜂的加入人熊大戰。一時之間，殺聲震天，鮮血橫流，分不清是人血還是獸血。

黑熊一身蠻力，刀箭難傷，但青空臨勝在身子靈活，雙方鬥了片刻勢均力敵。但時間一久，與黑熊正面硬撼的另外兩人不免雙雙掛彩，動作亦慢了下來。黑熊年久成精，靈智已開，看出兩人逐漸不濟，雙拳如轉風車般擂下，兩人死命用刀護住頭胸，節節後退，突然間黑熊一拳直搗而出，正中一人胸口，肌肉結實的胸膛立馬凹了進去，口中鮮血狂噴，灑了黑熊一頭一臉。

黑熊嗜血，獸性大發，踩在受傷村民的身上，張開巨口，咬下頭顱甩的老遠，接著人立而起，高聲狂吼。

青空臨眼見同伴慘死，悲憤交集，又見黑熊狀似瘋狂，防備稍懈，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立即運氣於腿，奮力一跳，對準黑熊的左眼就是一刀。登時刀下見血，黑熊吃痛狂吼一聲，揮掌撥開青空臨的大刀，左眼上一道碗大的傷口，深可見骨。

此時戰鬥仍熾，村民傷亡近半，數百只野猴和青狼的屍體倒在血泊中，黑鱗巨蟒也死了幾條，被砍斷的蛇身冗自冒著黑血。

青空臨見大勢已去，翠竹村今晚註定要失陷，自己的真氣幾乎消耗殆盡，與其負傷頑抗到最後一口氣，不如保護村民安全撤離，日後再重建家園。

正好前去搬運靈筍的人擡著四個大竹簍回來，青空臨手上加勁砍死一只野猴，蹤身至青空有田身旁道，”有田公，大勢已去，俗語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靈筍到了，我們還是盡快去和其他人會合吧!”

青空有田點頭嘆息道，”也只能如此了!”於是將靈筍倒出，讓野獸們去搶，眾人趁亂從村後逃走。

原本三、四百人的守衛隊，最後只剩下不到一半，幾乎個個身上帶傷。所幸怪人和群獸為了靈筍搶成一團，眾人才能平安撤走。

另一邊廂，如花與月眉、招弟和眾人摸黑在山中逃難，盡管村民都有些功夫底子，但夜路難行，下山小徑又半被大雪封住，地上既溼且滑，加上隊伍中多半是老弱婦孺，隨行護衛的男子不多，一路走來速度極慢。

招弟和父親分開之後眼淚就沒有斷過，邊走邊哭。如花和母親怎麽哄都沒有用，擔任警戒的男子過來提醒了兩次噤聲以免引來野獸。如花不得已，只好和母親輪流背著招弟，又輕聲哄著她說，”妳看其他的孩子都好乖，阿爹很快就追上來了，快別哭了，要不然野狼就要來了。”

如花才剛說完”野狼”二字，前方就有人喊道，”有狼!”

眾人才剛從村中逃出來沒有多久，驚魂未定，乍聽到”狼”這個字，紛紛提高警覺。

如花忙將招弟交給阿媽，穿過人群，急急往隊伍前面走去。只見五、六名青年正拿著火把四下照看。如花輕聲問道，”狼在那兒?有多少?”其中一人指向前方道，”看不清楚，也許有一、二十只吧!”

如花左手接住一人遞過來的火把，右手拿刀，往前走了幾步，放眼望去，見前方兩側樹林中似有無數青芒閃動，估計至少有二、三十只狼，也許更多。

倒吸了一口涼氣，如花慢慢退回來，要大夥聚在一起，有火把的人守在外圍，狼怕火，暫時應該沒事。

翠竹村的人畢竟是在山裏長大的，就算有些人沒見過虎狼，也聽過不少打獵的故事，處境雖不利，倒也沈得住氣，有武器的人紛紛亮出家夥，弓上弦、刀出鞘，高度警戒。如花走回阿媽和小妹身邊，為了不嚇著小妹，她僅對拿著雙刀的阿媽點了點頭，意思是說真的有狼，要阿媽小心。

黑夜深山無比安靜，靜的連空氣都停止流動。大雪仍然無情的下著，樹林中閃爍的青芒似乎有增無減，一道道灰蒙蒙的獸影在林中無聲無息的穿梭來去，像是來自地獄的幽靈，偶而有一頭惡狼悄悄的從林中探頭而出，呲牙咧嘴，低吼示威，兇睛死盯著拿著火把的村民，片刻之後又消失無蹤。

一陣冷風吹過，風中傳來淒厲的狼號，時遠時近。如花不覺打了一個寒顫，覺得自己的手腳快要凍僵了，於是將長刀用腿夾住，猛搓雙手取暖。突然一個黑影從林中輕輕躍出，直撲隊伍後方一名老者，如花見是一只青狼，忙不疊的抓起長刀沖去救人，

無奈慢了半步。眼看老者即將喪生狼爪之下，”嗖”的一聲尖響，一根利箭有如閃電破空射來，洞穿狼頭，將惡狼射死在地，四周的狼嚎聲驟停，林中又靜了下來。

這時隊伍後方一陣騷動，如花轉頭看見青空長風手持長弓快步跑來，緊跟其後是青空臨和其他村民。

如花高興的淚流滿面，”阿爹終於來了，阿爹平安了。”

猛不防狼嚎聲再起，黑暗中一只只青狼從四面八方撲來，眾人還沈浸在親人重逢的喜悅中，根本來不及反應就遭到突襲。

青空臨揮動大刀見狼就砍，青空長風的箭沒停過，如花守住阿媽和招弟，不讓任何一只狼近身。

這是一場血淋淋的肉搏戰，狼群死傷無數，但更多的青狼從林中湧出，青空臨的刀已鈍，青空長風最後一根羽箭飛射而出，正中一只青狼的咽喉，如花握刀的手已麻痺，四周仍有殺不完的狼。

夜已老，青空臨殺紅了眼，今夜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一個夜晚，無力保護家園，夥伴們慘死，眼下妻女隨時命喪狼口，他的真氣枯竭，全靠著意志力苦撐。

此時他被三只青狼團團圍住，想要沖到愛妻身邊卻不可能。一只青狼靜悄悄的從後竄出，張口咬住他的左肩，他吃痛悶哼一聲，腳步一個踉蹌，右腿又被咬中，不由自主跪了下來，另一只青狼趁勢撲上，張口就要朝他的咽喉咬下。如花看見阿爹死星照命，急的不得了，大喊一聲”阿爹!”，急欲沖到他的身邊，無奈自己被兩只惡狼纏住，自身難保，又怎有餘力去幫父親?

此刻只剩下少數村民仍在孤軍奮戰，招弟和月眉在混亂中失散，不知所蹤。如花累的連刀都握不住，只覺雙臂有如千斤之重，舉都舉不起來。兩只青狼從左右飛撲而來，她已經聞到死亡的氣息，索性閉起眼睛，等待人生最後一刻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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