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金幼真坐在房間裏剪報紙，擡頭看看表，十點鐘，外面仍然沒有動靜，金幼真有些擔心，走出去打開她房間的門，看到她裹著被子還再睡。

金幼真走過去，低頭看到她蜷縮的身子靜靜地顫抖，渾身滾燙火熱，臉色異常的潮紅，金幼真將手覆蓋在她布滿虛汗的額頭上，炙熱灼燙的感覺從手指下面傳來，果然發高燒了。

金幼真把她從床上拉起，穿好大衣，攙著意識不清的她去了醫院。

在醫院躺了一天一夜，她才從高燒的昏迷中徹底清醒過來，望著純白的天花板，她呆了呆，幾秒後才扭過頭打量著四周圍，散亂的思緒一點點在腦子裏整理清楚，她呆滯的雙眼變得黯淡下來。

“找什麽？你該不會以為這時候都暻秀或者邊伯賢會坐在你的床邊握著手深情款款地跟你告白吧。”金幼真調侃的聲音傳來，她扭過頭看她。

她憔悴的臉上帶了笑容，眼底卻一副心事重重的黯然樣子：“算了……就這樣吧，沒什麽不好。”

金幼真看著她，停了幾秒，她收了腿上的筆記本：“出院吧，住院費太貴。”

“幼真，我餓了。”她笑著摸著幹癟癟的肚子。

燈火通明的街上，寒冷蕭條的風景，她揣著口袋裹緊大衣生生打了一個寒顫，牙齒哢哢上下打架，隨手指了右手邊的一家店：“凍死了，進去。”

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捧著凍僵的臉出神緩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金幼真倒了杯水給她，嘲笑著說：“你現在像鬼一樣。”

她扭過頭看著玻璃倒影中的自己，披頭散發，臉色蒼白憔悴，嘴唇幹裂得流著血，睡了一夜就像老了十歲。

她無力反駁，拿起熱水杯子暖手，不停地咳嗽，她喝了口水壓壓：“我的病沒好。”

金幼真都懶得白她一眼，邊點食物邊說：“你在說廢話嗎。”

“嗯……”她點頭，捧著水杯小口地啜著熱水，拿出口袋裏的手機，解了瑣，果然……沒有一通電話和一條消息。

心裏的期待瞬間熄滅成失落，她低下頭，也沒管被金幼真拿去的手機，咳嗽著喝了好幾杯水。

什麽都沒有吃就先喝飽了，眼看著誘人的食物一樣樣端上來，她火急火燎地去了衛生間。

過了一會兒，她一邊用沾了水的手抓著亂糟糟的頭發，一邊從衛生間裏出來，轉角時前面的路被人擋住了她，她側過身給那人讓路，那人奇怪地在原地站了幾秒才離開。

她低著頭抓著不怎麽柔順的頭發，走到座位上，看到食物完全上齊，她臉上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

“我要開動了。”

她拿起筷子，吃得滿嘴是油，嘴裏塞得滿滿的食物，頓時覺得心裏郁結忽然好像全部都煙消雲散了，幸福多簡單啊。

只是，旁邊那桌客人吃得比她還要高興，鬧哄哄的，氣氛很火熱。

她擡頭，看到金幼真沒在吃東西，而是靜靜地看著旁邊，她順著金幼真的視線看過去，旁邊那桌五六個人坐在一起哄笑吵鬧，有男有女，有邊伯賢。

她慢慢停止了嘴上咀嚼的動作，扭過頭用質問的眼神看著金幼真。

“真是巧合。”金幼真淡淡地解釋，繼續慢條斯理地夾東西吃。

紓解的覆雜情緒又一點點在心中聚攏，她僵著身子喝水，看著桌子上食物，她突然覺得飽了。

再望過去，看到邊伯賢的身邊坐著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溫溫柔柔地靠著他噓寒問暖，撩撩卷卷的長發，她給他倒水，手指纖細白嫩，白皙的臉頰染著羞怯的緋紅。

“呀，跟她比起來，你真是差遠了。”金幼真眼裏帶著調侃的笑。

她不可否認地點頭，舔了舔幹裂的唇，餐廳房頂的燈光照下來，她的整張臉顯得更加頹廢憔悴。

“你不要，多著人搶著要。”金幼真給她夾了考好的肉，聲音淡靜但是特別有沖擊力。

她的周圍越來越沈黯，把烤肉夾進嘴裏，她狠狠咬住筷子。

那邊的笑鬧間，不知邊伯賢說了什麽，男生明顯不相信：“伯賢你怎麽可能沒有女朋友？！”

邊伯賢在笑，握住酒杯的手指不住收緊：“我要是談戀愛了，那麽多喜歡我的女生怎麽辦。”

“你沒想過在身邊找一個嗎？”

有人在問，哄笑著看向坐在邊伯賢身上的女孩，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低著頭尷尬的羞紅暈開在粉臉上。

邊伯賢顯然不在狀態，楞楞地不知在看著哪兒，被朋友拍了拍肩膀才緩過神來，臉上又恢覆了笑容。

她黯然了表情，握緊手中的筷子，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意。眼睛盯著面前誘人可口的食物，竟然沒有了一點食欲，她好像陷入了一個漩渦中，耳朵自動屏蔽其他嘈雜，只能接收到旁邊的聲音。

“你的手怎麽了？”男生好奇地問，看著邊伯賢右手包紮得結實的紗布。

邊伯賢低頭看自己的右手，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沒什麽，不小心弄傷的。”

女孩體貼地包了烤肉，小心翼翼地遞給邊伯賢，邊伯賢側過頭一口咬住，對著女孩笑了笑。

“我去衛生間。”

她霍地站起身，兩步並一步地走向衛生間，站在水池邊，她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用水撫平的頭發再次毛躁起來，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上盡顯憔悴和頹廢，素面朝天邋遢得不能入眼。

金幼真說的對，跟那個女孩比起來她真是差遠了，人家是饕餮盛宴，她就是清湯掛面。

氣餒不甘嫉妒煩惱各種情緒一氣湧進她的心裏，煩躁得她一直咳嗽個不停，用力踢一腳墻面，她皺著眉從衛生間裏出來，差點一頭撞進了前面的人的肩膀上。

是誰這麽不長眼？！

她憤憤地擡起頭，四目相對，一時間，她呆住表情，僵直了身體。

邊伯賢站在她面前，安靜地看著她，空氣忽然停止了流動，四周寂靜得只有兩人心跳聲。

慢慢地，他露出十分友好的笑容，是的，友好的笑容，又有幾分疏離。仿佛此刻，他們的偶遇就如一般朋友那樣平淡，簡單寒暄幾句就可以擦身而過。

然而他並沒有講話，只是對著她客氣地笑了笑，就側身走進了衛生間裏。

她呆立住，心忽然酸痛得要命，眼眶一紅，她咬住幹裂的嘴唇死死忍住喉嚨裏的酸澀。

現在她才真真切切地認識到，啊，原來這個就叫失去。

一直對你熱情的人忽然冷漠下來，毫不誇張地說，這種感覺就像從天堂裏直接墜入了地獄裏那樣難受。

回到座位上，她心不在焉地木然地坐著，金幼真看了她一眼，沒講話，低頭吃自己的。

邊伯賢離開很久才回來，回來後穿上外套和等他的朋友們一起離開了店裏。

門口，那群人沒有找到接下來去的地方，勾肩搭背地討論著，女孩一直待在邊伯賢身邊，眨眼撩發搭話，盡自己最大努力吸引他的註意力。

邊伯賢沒有忽視她，笑著跟她聊得很開心，表情也越來越豐富。

回過頭，她沒再看窗外一眼，喝口水被嗆得眼眶都紅了。

買完單，要從店裏出來的時候，服務員給了她一個袋子，她打開看看，裏面很多藥。

“你們店裏還免費贈送感冒藥嗎？”金幼真笑著調侃。

服務員有些慌張：“……這是有位客人讓我交給你的。”

“知道了，謝謝。”她沈聲說，捏緊手裏的袋子。

從店裏出來，金幼真就被主編的一通電話叫走了。

冬日裏，夜幕降臨地措不及防，她站在街上有些茫然，不知該往哪走。

被冷風吹了吹，她混沌的頭腦漸漸清醒，邁開步子，朝回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黑暗的街頭，她站在壞掉的路燈下，看著街尾佇立在她家門口那個單薄的身影，昏黃的燈光下，寒冷的夜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吹亂了他的劉海，吹疼了他凍白的臉。

她站在被黑暗吞沒的街頭，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街尾，她望著呆立癡然的他，他看著被鎖緊閉的大門，楞楞地，長時間地，一動不動地凝望。

過了很久很久，他輕輕地動了動被紗布包裹的右手，轉過身，走進街尾的轉角離開了，踽踽而行，單弱的背影孤獨又蕭瑟。

她木然地站了一會兒，慢慢走向家裏，低頭看到門口的地上放著一個袋子，她拿起來，裏面裝著的也都是藥品，只是裏面多了一張紙，上面寫了什麽時候吃哪種藥，吃多少片，先吃哪種後吃哪種。

呼吸一窒，她的喉嚨突然被酸澀扼住，心毫無征兆地疼起來。

她深呼吸，扭過頭看了看空空的街尾，安靜幽暗，她開了門，走進去。

大門被關上，靜靜地，街尾的人從暗暗的空間中走出來，都暻秀重新走到大門口，微紅的雙眼看著亮起的那個窗口。

“五……六……”

夜色正濃，他站在寒風中，凍白的嘴唇間輕輕微動，低喃著的是她從窗口經過的次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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