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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弱女鬥渣叔狠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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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院子裏的百年老樹被狂風吹得“呼啦呼啦”地響,寒風刮得人身體心裏都發寒,屋檐下站著的衣衫單薄的少女微不可見地縮了縮身子,但仍頑強地站在那兒,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瓣用眼角瞄了瞄上房。

極便開春了蘇州仍因梅雨季節而陰冷不已,因而上房四周的隱蔽處都放著火盆,炭燒得“劈啪”地響,將一屋子熏得溫暖如春。

屋子裏一名身穿桃紅色華服的少女,梳著靈蛇髻,斜插了一朵桃紅絹花,一把質地上乘的玉梳插在髻的正中央,桃花兒似的膚色,此刻正掀窗一雙桃花眼冷冷地看了外面衣衫單薄的少女一眼,然後嘴兒一撅,“娘,林瓏那個死丫頭還在廊下沒走,難道真要拿錢讓她去給那病秧子看病?那病秧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我們家真倒黴,還要養著他們姐弟幾人,怎不打發掉就算了?”

此名正癟著嘴抱怨,將那窗戶“啪啦”一聲拉下來的少女名喚林璃,是蘇州林氏一脈林剛的嫡女,素日裏最看不上的就是同為堂姐妹的林瓏,厲聲吩咐身邊的丫頭去將炭撥得更旺一點,丫頭動作稍慢即伸手一掐,桃花眼一瞪。

正在吸著煙的林剛不悅地皺緊眉頭,想著大哥死都死了還將那三個討債的丟給他來養,他容易嗎?要養著妻妾子女十數人還有不少的仆人哪來的餘錢給那病秧子看病?不待一旁拉長馬臉的妻子開口,即朝一旁的管家道:“拿兩吊錢給外面的死丫頭,然後打發她回去。”

管家應了聲“哎”還沒轉身出去,林剛的妻子林白氏即厲聲喊住管家道:“哪需兩吊錢那麽多?拿一吊錢給她即可,聽到沒有?”

林剛看了眼妻子皺緊眉頭,那好歹是他大哥唯一留下的血脈,只給一吊錢哪夠抓藥?再怎麽狠心也不至於將人往絕路上逼?嘴唇嚅動了一下,“夫人……”

“就這麽多,一個子兒都不許再添。”林白氏強硬道。

那個臭丫頭隔三岔五的就來要一回錢,當她是金山銀山取之不盡?現看到丈夫的心似有松動,即瞪眼道:“都開春了,璃兒十六了,回頭巡撫夫人開的賞春宴我正想帶璃兒前去,不花點銀子裝扮你還想不想讓她許上一門好婚事?做衣裳、頭面……哪樣不花錢……”

林璃聽到母親的話臉上一陣嬌羞,自是受用得很,手指卷著絹帕想著自己的心事。

林剛一聽妻子嘮叨即閉嘴坐在主位上吸著煙不搭腔,眉頭皺得死緊,外頭的雨又下個不停更是讓人心不能安寧,妻子越發說得上癮,他不悅的神情就越凝重。

他書念得不好,沒能如大哥般踏上科舉之路光宗耀祖,父親時常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他自是心慌慌,後來為了避開父親嚴厲的目光,選擇回了蘇州老家打點祖業,娶了蘇州鄉紳白氏之女為妻,這一回就是二十年,一想起狠抽了一口大煙。

想他林家也曾風光過,父親林有德更是曾官任內閣大學士,是先皇面前的紅人,於乾興二十六年對蒙國戰事時曾執皇令任過監軍,是大敗蒙國向大順稱臣的功臣,那時候林家在京城是何等的風光?多少人踏爛了林家的大門?只是隨著父親的逝去,家道那是一天不如一天。

曾經他大哥即林瓏的父親林則還能當個正五品的光祿寺少卿,聖上也還念父親的功跡曾下達旨意讓其外任布政使,哪知林則卻是個不長命的人,在聖旨下達的當日恰巧染上了風寒,病情一重再重,沒法聖上委派了他人,林則怒愧交心下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在那一年的冬天即去了。

他三弟林創又是個屢考不中之人,現在沒了老大的照拂,只怕更是考不上,搬出林家在京都的大宅的三弟表示沒能力照顧林瓏姐弟仨,惟有讓趕到京都奔喪的他帶著姐弟仨回蘇州老家靠著祖業過活。他也惟有嘆氣地攜侄子侄女回來。

林白氏一看到多了幾張吃飯的嘴,當即就大罵出口,只差沒戮他腦門。

正在他胡思亂想當中,門口處卻是吵鬧不已,心情極度郁悶的他朝門口處大喝道:“嚷嚷什麽?沒得擾人。”

即看到一身衣著單薄,長相明眸皓齒的少女原本凍得發青的臉此刻正因為慍怒而變得緋紅,明眸上的一雙柳葉眉往上一挑,將攔著她的管家往旁邊一推,舉著手中不多的一吊銅錢走向林剛道:“二叔父,今兒個我不管不顧也要說說,這就是您給棟哥兒看病的錢?虧你拿得出手?我爹就剩這一條血脈,這是救命錢啊,你還要克扣至此……”

林白氏一聽就火,拍桌子跳起來道:“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啊?幾時輪到你嚴聲質問?你以為我們林家有金山銀山能供你們姐弟仨揮霍?瓏姐兒,我告訴你,錢就這麽多,再多沒有……”

林瓏的胸脯氣得一上一下的,捏在手中的那一吊銅錢似火一般的燙手,燙得她的心她的手都在發顫,二嬸這人素日裏小氣又不講道理,她忍了,次次來不讓她進屋,只能在廊下等著她也忍了。

淒風冷雨中的她在廊下跺著腳擦著手謹遵一個晚輩的本分等著,等到的居然是管家林南拿著區區一吊錢想要打發她走,這一吊錢先莫論還不夠她家中五口人的開銷,單單小弟林棟的藥錢都不夠。

登時她就火大,管家林南還好言勸她,“瓏姑娘,您看這天還下著雨,你們住的那地兒只怕也要漏雨,還是先拿著錢回去給棟哥兒抓上一副救命藥應付著吧,太太都說多了沒有……”

她當即就往裏闖,管家林南攔著她,她道:“南叔,若你還念著我爹的恩德就不要攔我,你也知道棟哥兒的病是娘胎帶來的,這一點子錢哪夠他喝藥?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趁著管家林南一怔之餘,她順利地闖進正屋,一進屋就感覺到這屋裏溫暖如春,看了眼那炭盆裏面燒得紅熱的炭,過過幾年好日子的她一看這炭即知是江南豐家出品的,光一兩炭就要五吊銅錢,這一盆還不得一兩銀子?

她上前指著那炭盆,冷笑著打斷她的話道:“二嬸你說沒有餘銀給我?但你們一家子卻用得起那麽貴的炭?”看了眼嬸嬸身上的穿著,“二嬸這一身只怕沒有十兩百兩銀子還置辦不出來吧?二嬸,你也得講點道理,你們好吃好穿的,我們姐弟挨窮那也沒有什麽,但是你連棟哥兒的救命錢都不給那就真的不是人。”

“喲,你倒是說話憑良心,我爹娘可有虧待你們姐弟仨?別忘了你現在吃的住的穿的可是我們家的?忘恩負義、吃裏扒外的東西。”林璃冷睇著林瓏道。

林瓏俏臉氣得通紅,將一吊銅錢狠狠砸在林白氏面前的案幾上,挑著一張雕花圓椅坐下,怒極了反而頭腦更清醒,看了眼林璃上前寬撫著因她的舉動氣怒不已的林白氏,然後那一雙桃花眼狠狠剜著她,嘴角的冷笑更大了。

“堂姐,正所謂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別當我是傻的,當日我爹去時留下了至少有幾千兩白銀,不但如此,還有我們在京中的那四處鋪子,二叔與三叔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做主賣了,少說也有幾千裏銀子進賬。我們姐弟仨在此住了三年未到,就算再怎麽花也不可能花得了那麽多銀子,這還叫什麽我們吃的住的穿的都是你們家的?說話得憑良心。”

這嘲諷的話一出,林璃的俏臉嫣紅一片,拉著母親的手撒嬌,“娘,你聽聽她說的,這是人話嗎?娘……”

林白氏輕拍女兒的手安撫了一下,將案幾上那一吊銅錢砸向林瓏,冷道:“別在這耍嘴皮子,拿了這一吊銅錢趕緊走,你爹留下的東西早被你那個無良的娘帶去改嫁了,我們家沒得你們家半分好處,現今你在我這兒鬧是什麽意思?傳出去別人笑話的可是你,十五歲大的姑娘,名聲不好看誰家敢娶你?”

林剛的心頭卻是一跳,看了眼那嚴肅著臉的丫頭,從大哥林則那兒自是撈了不少好處,可這話不能說,宗族那兒他打點好了,不怕這丫頭去鬧,但傳出去畢竟難聽,看到林瓏要還嘴,將煙桿在桌椅處重重一敲,發出的聲響讓在場的人都驚跳起來。

只見他沈著臉道:“再去拿兩吊銅錢來,瓏姐兒,我是你叔父還能私吞了你爹留給棟哥兒的銀錢不成?別聽你那個姨娘說道,青樓花魅也是上不得臺面之人。我今兒個也給你透個底,我們林家是什麽人家?你祖父你爹都不是貪財之人,哪有什麽家底?你爹去時府上就只剩餘區區三百兩銀子,還有那四處鋪子因在郊區不值幾個錢,當日賣了也只得二百兩銀子,加起來就只有五百兩銀子,不信你可以寫信問問你三叔父。你娘是個狠心的人,扔下你們嫁到高門大戶去,將來你們的婚姻大事還不是要我們這些個長輩操持?這些個錢給了你只怕要便宜你那個姨娘?收在叔父這兒他日棟哥兒娶了親一文不少就會歸還。”

他越說越是滿臉的高風亮節,語氣越發溫存,接著話頭一轉,擺出長輩的姿態,“你說說你這是什麽態度,簡直就是目無尊長,念你是初犯二叔父今兒個就不計較,若還有下回就別怪二叔父狠心拿出藤條代你死去的爹好好管教管教你,都聽明白了?”微擡眼淩厲地看了眼林瓏,若不是今天鬧了這一出,看不出這個丫頭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不許給,林剛,我告訴你,這種事情不能慣,上回已給過他們不少錢了,這才多少天?敢情是打著棟哥兒的旗號來訛錢?”林白氏如炸了毛的貓般跳起來指著林剛道,“還有你說的是什麽話?什麽留下五百兩銀子?在哪?我怎麽沒見著?林瓏,我們家對你們姐弟仨已是情深義重了,別給臉不要臉。”

林瓏算是開了眼界,見過無恥的但沒見過無恥到這種境地的人,上回都是十天前的事情了,只給了區區的五吊銅錢,到了她嘴裏竟變成了不少錢?心中頓時不是滋味。

明明撈了她家不少好處,現在居然可以推得一幹二凈,還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咬著唇看到二叔父林剛少有的當眾斥責林白氏,接著林白氏更提高了嗓門回應,然後又著人準備將自己攆出去。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樣一想,她頓時火起,在那聽命要趕她的小廝上來時快步走近那炭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炭盆的銅環,端了起來靠近林白氏,嚇得林白氏大驚,顫著手指著她道:“你……你要幹什麽?”

林瓏舉著炭盆,人人忌悔她手上那燒紅的炭,怕她潑向自己因而不敢靠近,她一步一步走近林白氏與嚇著自椅上跳起來躲到林白氏身後的林璃,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冷笑道:“棟哥兒沒了這救命的銀子活不成了,那我也索性不活了,大家一塊兒死掉幹凈。二叔父,你口口聲聲說得仁義,但你這舉動連祖宗也看不慣,別說我爹留下的財物被你們奪了去,就是這祖業棟哥兒也有一份,你讓我們姐弟活不成,那我也不讓你們好過……”

“反了天了,你眼中還有沒有長輩?”林剛氣得渾身發抖。

林瓏冷哼一聲,真想說憑你這作派你算哪門子的長輩?不過再怎麽氣怒也不能這樣說,心裏轉了數個來回,“二叔父,侄女也不想的,棟哥兒這回病得不輕,大夫說藥方子要添上紅參才行,你若見死不救,那也別怪侄女狠心。”做勢要往林白氏與林璃的身上潑那燒得紅熱的炭。

“攔住她,不要讓她在這兒發瘋……”林剛指揮著管家林南,那燒紅的炭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林南聽命上前伸手攔著似發了瘋的林瓏,看著這丫頭長大的,以往都是謹遵禮儀的姑娘作派,真沒看出還有這狠勁。林剛的做法他也看不慣,只無奈家生奴才的他一家子都得靠著林府養活,惟有暗中不著勁地攔著林瓏,趁著背對林剛,在林瓏一腳踹過來時,假意一跌順帶將幾名聽令要阻攔林瓏的仆人拉倒在地。

林瓏暗暗感激地看了眼林南,不使出點潑勁今兒個真是休想要到錢,突破了林南的防守,更往林白氏與林璃而去,林璃嚇得尖叫起來,怕她手中舉著的炭盆潑向自己,那樣受傷是其次,因與林瓏只差一歲,兩人身高相仿,如若被炭濺到臉上毀了容她哪裏還能嫁得出去?

“娘,不就幾吊銅錢給她吧,萬一潑到女兒的臉上那就糟了……”林璃抓著母親的衣服道。

林瓏得了林璃這句話,看來是嚇住了她們,更是似要繞過林白氏將熱炭潑向林璃,林白氏伸出手擋住後頭的女兒,臉都嚇白了,雙腳直打顫,眼看林南等人攔不住林瓏,想要松口,但嘴唇只是嚅動著發不出聲音來。

“給她,拿一兩銀子給她。”林剛氣極大喊,一雙老眼狠瞪著林瓏,今天鬧的這一出他是恨不得將她煎皮拆骨。

管家林南得令後趕緊一溜煙地跑去取銀子。

林瓏仍是維持這個姿勢不變,林剛的眼神她裝作看不到,若是換作三年前的自己哪有可能會這樣要脅人,只是世事半點不由人,你越是退讓別人就越要欺你,二嬸給他們過活的銀子是逐年下降,現在更是少得可憐。

待得林南取來了銀子後,她看著那一兩在光線下閃著暗沈光澤的銀子,鼻子不由得一酸,怔了半晌,隨即憶起自己是家中的長女,弟妹還要靠她,這次得手了下回不知又要用什麽法子才能讓摳門的二叔父夫婦掏出銀錢?算了,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不甘心地將炭盆再揚了揚。

林白氏摟著林璃一臉戒備地看著她,心裏是恨死了眼前的丫頭。

“還不拿錢?你還想怎的?”林剛威嚴地喝道。

林瓏這才將炭盆交給上前的小廝,接過林南手中那發燙的一兩銀子,這回依足禮數地給林剛及林白氏福了福,“二叔父莫惱,侄女也是被逼的,還望二叔父原諒則個。”

林剛重重地一哼,顯然不信她所言。

林瓏也不管他,徑自起身準備回去,出來這麽久實在擔心發病的小弟,哪知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頭陰惻惻的聲音,“站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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