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著進了宴會廳，連小姐上臺講了什麽林渺也沒註意聽。她一直心裏存疑，陸彥沈帶她來的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商業宴會。哪裏會有商業宴會是依照古時候的樣子，主人坐在最上頭，客人盤坐在底下，連個桌子都沒有，只是小矮幾呢？

“你看著吃醋吧？”楊玲玲低頭拿起一杯酒，咕嚕一飲而盡。

周亦軒坐在她邊上，不置可否。要不是有所顧忌，怕在上面幾個人鬧得太難看，他剛才並不會同意和楊玲玲下來跟連小姐拖延時間。他這樣的眼神，被陸彥沈盡收眼底。

仿佛是故意要讓周亦軒不好過。陸彥沈特意側轉過身體去拿林渺手邊的雅致酒瓶。他寬腰窄背，這姿勢乍一看是半抱住了林渺。林渺覺得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她稍微前傾一寸，唇瓣就會親到他。

“讓我拿給你不就好了？”林渺語氣不好，伸手要去拿酒瓶。手卻被陸彥沈拽住，她慌忙縮走，身體幾乎後仰。陸彥沈伸手一拉，同時回到原位正襟危坐，附帶著，看了一眼陸彥沈。

就像是在說，近水樓臺，你看也是白搭。

這過程短暫，不仔細關註他們的都會錯過。

“你幼稚不幼稚。”林渺顯然註意到陸彥沈的小動作，半帶抱歉地轉臉看了眼周亦軒。周亦軒朝她點點頭，她就故意挪開了一點。

“剛才等你們，確實耽誤了大家很長時間。楊小姐說你們在上面商量宴會的節目，不知道準備的怎麽樣了？”白先生滿是期待的看著陸彥沈和林渺。

“哦，楊小姐是這麽解釋的。”陸彥沈站了起來，手裏是滿滿一大杯酒。在外面的場合，講究禮數。別人嘴巴不說，心裏記恨是常有的。陸彥沈看向眾人，“不管怎麽樣，遲到是不好的，林小姐不能喝酒，我替她跟在場的各位幹三杯。算是我陸彥沈和林渺的一點歉意。”

陸彥沈把酒杯朝向連小姐和白先生，在場上快速逡巡一遍，在楊玲玲那頓了半秒。而後，一飲而盡。

三杯酒，連著來。一滴不剩。

連小姐走南闖北，喜歡陸彥沈這樣豪爽的人。心裏存著的芥蒂，也漸漸消弭。

“林小姐。”連小姐叫了聲林渺。“準備好才藝的話，可以給我表演表演了。中間空著這麽大一塊地方，我們光是吃菜喝酒，很無聊的。”

林渺剛想說自己根本沒準備。卻馬上意會到：得，又被陸彥沈下了一招。她恨恨地白了陸彥沈一眼，剛想起身拒絕。手卻被嚴嚴實實地捉住。

陸彥沈說：“她是畫畫的，當場畫就沒意思了。我聽說，在場有跳舞跳的特別好的，彈琴彈的一流的。如果大家都表現自己，那才是有趣不是麽？中國人講究百花齊放，連小姐覺得呢？”

他是什麽意思？林渺不懂，當場畫確實幹巴巴的，但大家都做點什麽，她要畫什麽？畫所有人的動態麽？他是故意讓她難堪的吧！可，他讓她難堪，他又能得到什麽，還是這不是什麽重要宴會，就是他讓她丟人的宴會。不對，那他為什麽幫她解圍…

“林小姐？”白韶的聲音像是猛然襲來，她錯愕擡頭，所有人都看著她。“你有什麽意見麽？”

“我…我沒有意見。”

“現場太亂的話，畫出來也不好，不如讓林渺選擇一個對象畫吧。”周亦軒出言替她降低難度。

連小姐快人快語，她的目光頓在林渺的身上。“剛才在樓上的時候，並不是在想表演的節目？不然怎麽到了這時候，陸先生要這麽辦，你卻似乎有些游移？”

“我沒有游移。”林渺當即回答，“藝術確實總有分歧，他也不是專業學畫畫的，他想讓我畫全景，記錄大家的才藝，我卻只想畫舞者。舞者跳舞，分秒不同，攝像只能記錄表象，畫作卻能走進內心。我想好了，我想畫舞者。歌舞升平裏，大家觀賞，我來描繪。”

周亦軒心裏一驚，她是話趕話瘋了麽？全景只要記錄一瞬間，畫舞者考驗的卻是她的記憶力和整個構圖能力。況且，就在這一點點時間內,她還要走進別人的內心？

他想再出言說什麽，卻自知他說的每一句話，起到的只是拆她臺的作用。於是不語。

“那好，我們等著你們的表演。”

連小姐話音一落，舞者，歌者，提琴手都走向了空地上。宴會廳裏懸掛的頂燈洩下流光溢彩，靜止的人們，一瞬間舞動唱起。

中央的舞者，脫下最外面的衣服，露出漂亮的跳舞衣服。舞者的衣服猶如蝴蝶的扇翼美麗，而她的動作，流暢婉轉的幾乎無法捕捉。

…

空地的最右角落，林渺並膝坐在那裏。光線打在她的臉上，短削的頭發、苗條的身量都在瓷般的地面上落著影子。

周遭是那麽的鬧，她卻像是空谷裏的幽蘭，安靜的不似人間煙火。

她選擇的不是素描，而是油畫。隨著舞者的舞動，她的畫面也變得色彩紛繁。奇怪的是，在畫面上，並沒有舞者漂亮的身形。

畫上只有一盞燈，燈光像是舞臺上的追影燈，追影燈的正中央陰影處是一個舞者的影子。那影子，時而婉轉，時而安靜，色彩不同。

畫還只是一角，舞未結束，畫也還在繼續。直到舞蹈結束，林渺遮住了自己的畫，對著眾人說：“成品還需要幾天才能全部完成，連小姐，這些天，我能呆在房間裏繼續完成它麽？”

連小姐點頭。

…

夜裏，林渺洗過澡，穿著松松垮垮的浴袍，在房間舒展著手臂來回走。

“渺渺，你在麽？”門外傳來楊玲玲的聲音，林渺踏著拖鞋過去開門。

門外楊玲玲抱著睡衣，“我申請來跟你一起住，你歡迎不歡迎呀？”

林渺高興還來不及，把她往裏面一拉，“不歡迎，不歡迎你我還能歡迎誰。正好，你一來，我們能聊天，補補過去分開的時間。”

“我還沒洗澡。”楊玲玲嬉皮笑臉，“浴室借否？”

“去去去，洗幹凈了，我在床上等你。”林渺把她推向浴室，見她早就把洗漱的東西放在袋子裏帶過來，就沒再說什麽。林渺貼心的把門關上，到床上去等楊玲玲。

她剛坐下，聽到楊玲玲的手機響了。朝裏面喊一嗓子，“你電話來了。”

裏頭楊玲玲說：“沒事，你幫我接一下，然後別人說了什麽你再告訴我好了。你這裏水不燙啊…”

林渺從善如流，接過電話。

“誰來了電話？”楊玲玲搓著頭發偏頭問林渺。林渺手裏抓著手機，被子底下的雙膝並攏。她仰頭問楊玲玲：“這個宴會是文化宴？”

楊玲玲一下子慌了，把手機拿過來。她盯著上面的名字，恨得不得了。“我一閨蜜，不知道從哪裏聽說我來了文化宴，就求我搭門路。”末了，楊玲玲想到什麽似的，站在那裏楞楞的看著林渺。“你不知道？”

“我被騙了。”林渺說。

楊玲玲坐下來，聽林渺說來龍去脈。她抱住林渺寬慰她：“他可能是為你好，怕你不接受。那你…現在要怎麽辦？你別跟他們說是因為我知道的，他們肯定知道我來你這裏睡，到時候我估計免不了陸彥沈的報覆。還有周亦軒的。”

“你放心。”林渺嘆了口氣，她的手揪緊了被子。她看向楊玲玲的目光裏帶了點不明意味的笑，“我不會離開這裏。所以，也也不會告訴他們我知道了這件事。相反，我會比原來更努力去比賽。”

“啊？”

林渺往後一靠，頭抵在枕頭上。她想到陸彥沈的一切幕後準備，她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後顧之憂，她向楊玲玲解釋她努力的原因。她說：“現在我舅舅舅媽需要我，就算今天他們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如今不再有名的我也不會拒絕這個機會。”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有點執念。而我的執念是，不管外面的路有多難走，我都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強大到不需要依附別人的力量，也能夠在這個世上活得很好。陸彥沈給了我機會，走不走得通，還靠我自己。我不試試，才是傻。”

同一時間，

陸彥沈接到喬約的電話。

喬約說：“陸總，樣本已經送過去研究了。可這些天，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如果，你跟她確實是兄妹，在結果上沒有一點點希望，你還會這樣做麽？”跟她這樣糾纏，藕斷絲連彼此痛苦。

陸彥沈望著窗外的沈沈夜色，悶聲說了一個嗯。

“我只是希望，就算在沒有我的日子裏。她也能靠自己，在這個世道活得更好。幾天後，所有的結果都會出來。喬約，走，很容易。安安心心地走，才是我和她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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