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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希望她已經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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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五點半,季理醒來。

室內一片黑暗,厚厚的窗簾,把所有的光,都阻隔在外面。

季理慢慢地掀被下床,卻又只是長久地呆坐在床沿……沒有穿襪子的腳踩在光溜溜的地板上,一陣透心的涼。

“笨蛋季理!不要老是光腳丫踩在地上啦,寒氣會跑進去的!”

季理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但很快的,這笑容又稍縱即逝了,接著,季理猛喘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來到窗邊,用力扯開了窗簾,一道刺目的光線,向他射來,同時,昨晚餘晴所說的話,再次在他耳邊炸響:

“季理,我知道,要遺忘一個人,並不容易,但是,做為朋友,我還是想勸你一句,要好好照顧自己。因為沒有什麽,比自己活得好、活得開心,更重要的了,不是嗎?”

季理不是聽不懂餘晴的話,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讓自己快點遺忘!快點變回正常人!快點開開心心起來!重新做人!

然而,過去的陰影,始終如同一個魔咒,緊緊地套在他的頭上,他越是掙紮,魔咒就越是要死死地纏住他。

他無法忘記蕭意。無法忘記她的笑,無法忘記她的酷,無法忘記她埋頭學業時的投入,也無法忘記她偶爾調皮起來會大力撲到他的背上輕輕咬他耳垂的小動作……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季理一閉上眼,蕭意的影像,便如同鬼魅一般鉆入他的大腦……

這究竟,是太愛她?還是太恨她?季理自己也說不清,他只知道,蕭意的離去,是他用再多的工作或是再多的酒,都無法稀釋的痛!

時至今日,他仍會猜測,蕭意她現在究竟在哪裏?她過得好不好?她是不是已經找到新的愛人了?她會不會,已經徹底地忘記了我?他無法釋懷,也許是無法釋懷自己被甩的痛苦,也許也是無法釋懷自己就算是被甩竟還是難以忘記她的失敗。

一陣鈍痛從胃裏冒出來,季理把一只手撐在了窗框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蕭意,此刻如果你還在這裏,你可也會像昨晚的餘晴一樣,對我的不長進進行一番痛罵?以前,你還在的時候,就曾時常念叨過我從不肯按時吃飯的臭毛病,不過,你的語氣,通常都只是略帶嗔怪的……蕭意,你從不是狠心的人吶,你甚至連對我大聲地說話都沒有過,可是你卻走得那麽絕情!

季理深吸了一口氣,轉頭望向了擺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

蕭意,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登山後的留影,雖然是初秋,我們卻有幸在山頂看到了雪,於是我們就一起堆起了雪人……可是因為雪太軟了,雪人堆到一半就塌了,我們是一起拿著那個已經塌得不成樣子的雪人讓路人幫我們拍的這張照片……

突如其來的回憶,壓得季理喘不過氣,他用力甩甩頭,擡腳,轉身離開了房間……

每天早晨,甘蓉都會在五點半左右起床。

簡單地把自己漱洗一下,她就開始為全家人做早餐……煮稀飯、煎雞蛋、蒸包子、泡牛奶,做完這些後,她才去叫弟弟起床,然後再去爺爺奶奶房間,幫兩位老人洗漱。六點二十分左右,全家人圍在一起吃早餐,這個時間,她就會開始檢查昨晚沒來得及檢查的弟弟的作業,然後提醒他帶上該帶的東西,十五分鐘後,她和弟弟一起出門,先是一起搭地鐵,然後弟弟步行去學校,她再去轉公交。

五年前,甘蓉的父母死於一場車禍,那時,她連衛校都還沒畢業。

不是沒有過仿徨無助的時候,只是,現實的壓力,總會逼迫你不得不快速地成長起來,否則,怎樣?你要跟著父母一起死嗎?而且還要帶上年邁的老人和尚未懂事的孩子?

甘蓉無路可退。

當全家人都陷入恐慌與忙亂中時,是甘蓉強裝鎮定地站了出來。她安慰年邁的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別怕!有我在呢!就算爸爸媽媽走了,我也會代替他們好好照顧你們的!”然後,她又抓起當時還只是一名小學生的稚氣未脫的弟弟的手,輕輕地對他說:“弟弟,放心,從今往後,姐姐就是你的爸爸媽媽!”

她以弱小的肩,一頭挑起了家裏的重擔。她先是用了一部份事故賠償金厚葬了她的父母,然後就把剩下的錢全部都存了起來。她開始利用課餘、周末還有假期瘋狂地去打工賺錢,即便臨近畢業,她也還是見縫插針地找活幹,所幸,她最終順利地畢了業,而且還找到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當她領到她第一份正式工資時,她便去買了酒和菜,帶著弟弟一起來到父母的墳前,向他們匯報自己的成功!

五年中,她沒有一次因為工作太辛苦而抱過怨或流過淚。

如果人活著,卻不拼命,那他還活著幹什麽呢?每每遇到難關的時候,她就這樣對自己說。

陶波臨時奉命上京,他手上的工作,便得分攤到急診部的其他同事頭上,但到最後,往往都是季理接手的多。

季理是拼命三郎啊!這句話,在急診部,並不只是一個傳說。

聽聽同事們對他的評價吧!

“季理?那家夥!好像永遠不知道累似的,只要一有病人送進來,那眼睛,刷刷的,亮得跟電燈泡似的!還永不斷電的那種!”

“季理他就是個機器人啦!咱們累了需要休息,他累了?只要一按‘有病人送進來了’的開關,他就又能自動啟動了!真神!”

當然,說什麽不會累啦像機器人啦那通通都是調侃,同事們對季理,除了敬佩,還是敬佩!

“他的境界,是我等凡人永遠追不上的啦,都說外科醫生有上帝情結,這一點,在季理身上,表現得猶為明顯……”

上帝情結麽?

甘蓉對此不是很理解,她只知道,每次看到季理一臉疲憊地從搶救室裏出來,一身的血汙,一臉的蒼白,她就忍不住很想問問他:“季大夫,您很缺錢嗎?要不然,為什麽老把自己搞得這麽苦這麽累?您這麽拼命,難不成是想升職當院長?可是,如果金錢和權力要靠自己的身體健康去交換,值得嗎?”

可是甘蓉知道,自己是沒資格去問這個問題的。

餘晴坐在辦公室裏,一手拿著病歷,一手拿著鋼筆,可是筆頭被她咬在嘴巴裏老半天了,她還是一個字都沒寫。

想到昨晚,季理在自己面前買醉的樣子,想著他這麽多年來,明明心裏想哭,卻還在眾人面前裝成沒事的樣子,她的心就好痛。

他還是忘不了蕭意嗎?他對她的愛,就這麽執著嗎?哪怕被她傷得體無完膚,他也始終不願將她的身影從他的心裏拔除嗎?

餘晴想起蕭意還在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一幫同期的實習生只要一有空,就會聚在那間酒吧裏,大家一起玩飛鏢,一起拼酒,一起看這對情侶秀恩愛,一起吐槽他們對其它單身狗所造成的上萬噸的傷害。那時候的季理,是多麽地意氣風發!而現在呢,現在的他,不過只是一個活死人而已!

有蕭意在身邊的時候,他總是笑得那麽燦爛,甚至連眼睛都是閃閃亮的!那時候的餘晴,是多麽地羨慕蕭意,卻不敢有過一絲一毫的嫉妒或是恨,因為,那兩人是那麽地相配,男的帥,女的美,而且脾氣、性格又是那麽地相投!那時候的季理雖然也瘦,但總還是健康的,而現在呢,雖然工作是越發忙碌了,但他眼底的生氣,卻也是早已不在了……

蕭意,到底分手的理由是什麽呢?你是真的不愛季理了?因為那場事故?可是,之前大家不都還是好好的嗎?為什麽你會決定地這麽突然,甚至連我這個好友,你也不曾留下任何信息?蕭意啊蕭意,真沒想到,你的心,會這麽地狠啊!要是你看到季理現在的樣子,你可還會為他心疼?你可還會為自己當初的沖動而後悔?蕭意,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你已經死了,那樣的話,說不定季理反而能對你死心、而重新開始生活吧。

在餘晴想著這些的同一時間,季理在結束對一名頸部貫穿傷的患者的急救後,昏倒在了手術臺旁……

餘晴掙紮再三,還是決定到急診部轉轉。

她來到護士站,問裏頭的一名小護士:“哎,季理呢?”

小護士擡起頭來:“季大夫?他回家去了!”

“回家?啥情況?”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護士又回答:“哦,是這樣的,之前季大夫連上了兩個大夜班,大概是累著了,剛剛手術時便昏倒了——”

“昏倒了!!”餘晴怪叫起來:“那他現在怎麽樣?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輸了液,蓉姐就送他回家了!”

“蓉-姐?”餘晴咬起了牙,轉身,給季理打電話。

鈴聲鈴鈴了好半天,結果果然是甘蓉接的,把餘晴氣的:“甘蓉!快叫季理給我聽電話!”

“餘大夫?”甘蓉遲疑了一下,小小聲地說:“可是季大夫他,剛剛才睡下……”她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季理,在確定他沒有被吵醒後,她拿著手機,離開了臥室。

“餘大夫,你有什麽重要的事嗎?要不要我先幫你記下來,回頭等季大夫醒了,我再——”

但餘晴已經氣得連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了,她打斷甘蓉的話說:“我有什麽事,幹嘛要找你說?你以為你誰啊!還有,到底是誰叫你送季理回去的?季理他同意了嗎?他答應讓你進他的家門了嗎?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麽他昏倒了,卻沒有一個人打電話通知我的?你們部裏沒人知道我才是他的鐵哥兒們嗎?”

甘蓉默默地聽著這些話,沒有回一句嘴。

她當然知道餘晴和季理是什麽關系,據說,他們是同班同學,是同期進院的實習生,最後又一起留在了這家醫院、成為同事,他們的關系,當然很鐵,光是認識的時間,就比甘蓉長了數倍不止,可那又怎樣!那又不代表甘蓉永遠追不上他們!

“餘大夫,我要去幫季大夫熬粥了,要是你沒什麽事,我掛電話了!”說完,甘蓉並沒有等待對方的回應,便掛斷了電話。

餘晴氣得七竅生煙,剛好這時陶波迎面走過來,於是她就抓著他,發了老大一通火:“陶波!你趕快!把甘蓉那個臭丫頭給我辭掉!我是一分鐘都不想再看到她待在季理的身邊了!那個小狐貍精!我想殺了她!!”

甘蓉站在竈臺前慢慢地攪動著鍋裏的白粥時,一想到餘晴現在很可能正被她氣得暴跳如雷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然而,當她端著一碗熬好的粥,回到季理的房間,看到季理擺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張照片時,她的笑容,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季理公寓的樓下,一輛出租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後車門打開,先是露出一對拐杖,再來就是一只石膏腳,隨後,一個年輕人清瘦的身影,拄著雙拐,從車裏輕輕地跳將出來。

年輕人微笑地付了車資,等車開走後,他才輕輕跳轉身,面向公寓。

他仰頭往上望去,1、2、3……

他數到10後,把目光定住了。

“就是那裏了,Lily,他現在,就住在那裏……”說完,郁天勾動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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