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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湖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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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將我如何?”我陰惻惻問道。

他瞥我一眼,忽而又笑了:“你若肯將這丫頭許配給我,我便放了你。”

我冷哼一聲:“簡直癡人說夢。”

他也不惱,近距離放肆地打量著春雨。春雨臉頰通紅,羞憤欲死。鷹王見狀輕輕一笑,緩緩朝著春雨靠過去,眼見嘴唇就要覆在春雨的臉頰上。

電光火石之間,一支利箭淩空而來,擦著鷹王的側臉劃過。鷹王吃痛,左手捂住臉,微弱的血光從他指縫間流出。春雨連忙掙紮逃出,腳下用力,把鷹王踢翻。

“魏侯……”我眼眶一濕鼻子一酸,幾乎熱淚盈眶。

他總算來了。

魏瑾騎在馬上,背後是綿延無絕的精銳騎兵,正極速奔來。鷹王爬起身,眼睛一瞇意味深長一笑,對春雨道:“你福氣不小。”

魏瑾自城中而來,勒馬於前。看了看仍舊被牢牢挾制的我,又看了看面色通紅衣冠不整的春雨,不免氣息不穩。

“侯爺許久不見。”鷹王斂容。

魏瑾冷冷回道:“王爺別來無恙。”

鷹王擡眼看他,道:“想不到谷口那麽多精銳,仍然沒能遏制住侯爺。不過谷口暄化兩地奔波,想來侯爺人疲馬乏,無力再戰了吧。”

魏瑾不經意地回頭,往城中一望,道:“王爺強攻暄化數個時辰,恐怕也不能說是以逸待勞。再說這暄化城,已被我收覆。王爺的兵,能拿下的都拿下了,拿不下的也都逃竄了出去。”

鷹王面色微變,魏瑾冷笑道:“至於王爺城外大營……不拿下那裏,我怎敢率軍殺入城中。”

如此局勢明了。谷口一戰魏瑾和哥哥大獲全勝,哥哥得以回到涼河大營,魏瑾飛馬回援暄化。而暄化城外的遼兵大營已被攻陷,城中又充斥著自己的人馬。遼軍敗局已定。

鷹王眉頭緊鎖,魏瑾自然是看在眼中。他不緊不慢地開口,於細微中瓦解殘餘遼兵的士氣:“可惜了如此精密的籌謀,但最終大遼還是功虧一簣。經此一戰,大遼的兵力大損,想要再興兵進犯我大齊,幾乎已是不可能。”他看了我一眼,緊張之意難抑,輕輕道:“不如就此投降,我保你們活命。”

此刻我們勝利在握,然我的性命還握在遼兵手中,故而魏瑾不敢相逼太甚。稍不留意,他們狗急跳墻拼一個魚死網破,我自然危矣。

鷹王瞧出了魏瑾底氣不足,隨即陰冷一笑,拿起地上的劍,劍鋒直指我的咽喉:“你們的皇後還在我的手中,此刻說投降,太早了吧。”

魏瑾大驚失色,張弓搭箭瞄準鷹王:“你瘋了麽,你想幹什麽!”

鷹王輕蔑一笑:“自然是要試試皇後的分量,侯爺若敢輕舉妄動,本王保證同時割破皇後細嫩的脖子。”

魏瑾猶豫片刻,只好喝令大齊的兵卒收了兵刃,自己也棄了弓箭。

我橫掃鷹王一眼:“大遼敗局已定,你殺了我只會激怒我大齊的將士,於你們大遼並無分毫好處。你若是放了我,我不會要你們命。如何取舍,你自己斟酌。”

他笑了笑:“早就聽聞大齊皇後能言善辯,今日真是領教了。”他靠近我一步,劍刃也逼近一步,“但是我大遼的將士,能死不能降,拉你一道走,總好過我們死的無聲無息。”

說罷,他劍鋒直刺,直直撲向我。魏瑾連忙喝道:“王爺住手!”

鷹王停住,暫且不動。魏瑾翻身下馬,拱手道:“王爺如果肯放皇後娘娘一條生路,我自然也有大禮相送。”

鷹王劍眉一挑,收了寶劍:“此話怎講?”

魏瑾道:“放了皇後,我自然會告訴你。”

鷹王琢磨一會兒,用遼語對身邊的人說了幾句,那幾個遼兵果真就把我放了。

如此輕易,大是讓我吃驚。魏瑾向前兩步,將晃神的我拉到了他身後,輕聲問:“你傷的如何?”

我死咬著嘴搖了搖頭。

鷹王略有不耐,問:“天快亮了,侯爺快些。”

魏瑾這才回視鷹王,淡淡道:“送大遼皇帝給王爺,這禮可算大?”

我大驚失色,難不成魏瑾捉到了大遼的皇帝。可是遼帝在遼都,魏瑾如何能擒到?

不同於我的形容大變,鷹王面無表情,似乎早已想到魏瑾要說什麽。他負手於後,來回踱步,狀如神思。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他擡頭平視魏瑾,朗聲道:“承蒙侯爺厚愛,本王感激不盡。”

魏瑾擡頭看了看天,道:“天色愈亮,王爺請走吧。”

鷹王意味深長一笑,翻身上馬。他看了看一直立在一旁的春雨,輕輕問道:“你叫*春雨,是不是?”

春雨別過頭去,不肯理會。

鷹王兀自高興,揚鞭拍馬,絕塵而去。

“你沒事吧?”魏瑾見他離開,連忙問我。

我捂著胳膊搖了搖頭,反問道:“你說送他大遼的皇帝是什麽意思?”

魏瑾避而不答:“我送你回家,咦,孩子們呢?”

我心亂如麻,答道:“方才大亂時,他們由二十個士兵護著,從南門突圍而出了。”

“什麽!”魏瑾大驚失色,“南門?!”

我楞了,心底覺得不妙,哆哆嗦嗦道:“南門遼兵最少,我便讓他們從南門走了。他們毫無蹤影,想來是……”

說到這裏,我的心猛然跌入谷底。南門有鷹王親自坐鎮攻打,豈會兵力薄弱?那鷹王能輕易識破我的身份,未嘗不能識破靖兒他們的身份。他們不過是三個孩子,卻有專人護送,目標實在太大。如今杳無音訊,莫非……

我腿腳不聽使喚,下意識後退兩步。魏瑾扶住我,面色發緊:“難怪方才我讓他放了你他答應的這樣痛快,難怪他肯走的這麽放心一點不怕我反悔,原來他手中還有人質。”

我聽到“人質”二字,腦中發懵,腿一軟跌坐在地。魏瑾連忙打橫把我抱起,慚愧道:“抱歉,都怪我,方才我不該輕易放他走的。”

我無力閉目,再無知覺。

朦朧中似乎有人拿了方濕帕擱在我的額頭上,絲絲冰涼入骨,可我卻覺得熱的難受。輕輕挪了挪身子,聽到有人安撫道:“乖,別動。”

“熱……”

“再去換一塊帕子。”

我努力地想要清醒,可是身體裏似乎有一團火,燒得我頭昏腦漲,終於又昏睡過去。

等我徹底醒來的時候,據說已經是五天後了。春雨在我身邊,見我醒來不覺喜上眉梢:“娘娘醒了?”

我吃力的點點頭,開口道:“有水麽?”

剛說了三個字,就覺得嗓子一陣燒痛,入耳的嗓音也是黯啞不堪。春雨連忙道:“娘娘高燒五日,先別說話,奴婢這就去倒水。”

喝過水,我稍稍平覆,心中牽掛靖兒他們,想要詢問又不能出聲。春雨見我急的滿頭大汗,便道:“娘娘可是想問太子殿下如今在哪裏?”

我顧不得頭疼,用力點頭。

春雨輕嘆一口氣,手指繞著裙帶打了個結,吞吞吐吐地說:“娘娘和侯爺猜得不錯,太子他們其實早就被鷹王捉住了。那鷹王十分狡猾,捉住了太子並沒有送回他們的營寨,而是立馬送到了一處隱秘之地。待到我們放了他,他帶著太子他們,去了大遼。”

怎麽會這樣,靖兒才八歲,易兒體弱多病,荷華更是幼小。大遼路途迢迢,鷹王竟然把他們帶到了陌生的大遼。

他們會不會哭,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挨打,會不會生病,會不會被殺,又會不會還有機會回來?

春雨看我絕望,十分不忍。她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輕輕道:“侯爺也帶兵追過,可是鷹王自然竭力逃跑。大遼的城關據此不遠,他們入了城,侯爺也無可奈何。”

我苦笑,沙啞著嗓子說:“我知道,不怪他。”

怪不得魏瑾,他奔波與暄化谷口,解救哥哥涼河,日夜兼程馬不停蹄,他已經盡他所能保護了我們。只怪我自己愚笨,把自己的孩子親手送去了虎狼之穴。

消沈了數日,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裏,我終於走出了屋子,倚靠在院中的銀杏樹下小憩。

以前這守備府,比之皇宮的奢靡富麗自然狹小簡陋,但是孩子們擠在一起玩耍作樂,陳玉華陪著我說話解悶,守備忙於軍務,但是偶爾說說話也不錯。還有魏瑾,他做的菜,好久沒嘗過了。

我突然後知後覺的發現,那段日子竟然是如此珍貴。

“在想什麽?”魏瑾不知何時來了,緩步走到我面前的小板凳邊坐下來問我。

我勉強一笑,看著他蜷縮起高大的身體,拘束在這小板凳上。回憶驟然湧來,當初那輕快的日子,到底回不來了。

“也沒想什麽,就是出神罷了。”我隨便答道。

魏瑾頷首,默了片刻說:“涼河大營那邊傳出消息,遼兵盡數退回了遼界,已不再對我大齊興兵了。”

我“嗯”了一聲,他繼續說:“周兄安然無恙,方小姐也安好,至於德妃娘娘,她的情況也有所好轉了。”

我緊繃起神經:“德妃?德妃怎麽了”

魏瑾訝然:“你不知道,春雨沒跟你說麽?”

我楞了好半天:“哦,大約說了吧。可是我前兩日精神恍惚,如今記不得她說了什麽。德妃她要緊麽?”

魏瑾嘆了口氣,慢慢道:“德妃雖然是個女子,但她的善戰英勇卻讓我和周兄都很欽佩。當日在亂軍之中,她中了箭,然如今性命已無大礙。”

我放下心來,撫著心口說:“她沒事就好,就好。”

魏瑾欲言又止,看我的神態游離,終究沒忍心繼續說下去。

暄化的百姓死傷者過半,餘者也都受到了驚嚇。幸好大遼撤兵,戰亂終於過去。就算楚王那邊仍未平定,但是暄化已經恢覆了原來的安靜。

終於恢覆了平靜,恍如恢覆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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