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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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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降位禁足,六宮大權仍舊交還給我。清早眾人來給我請安,我覷著梁芳儀的肚子說:“芳儀這身孕,也要五六個月了吧。”

梁芳儀摸著肚皮,點點頭說:“皇後娘娘好記性,臣妾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了。”

我笑了笑,說:“本宮禁足這段日子,聽說瑾妃委屈你了。皇上忙於朝政,難免疏忽後宮,你別多心。”

她搖搖頭,眼眶紅了一紅,說:“瑾妃上位之後,宮中有幾個人過的安穩。皇後娘娘自己也受了不少委屈,何況是臣妾。”

我見她懂事,只笑著點點頭。

晚上同蕭琰說起,這段時間蕭琰對我自然是有求必應,答允晉封梁芳儀為婕妤以作安撫。話畢,他又幽幽道:“朕聽說昊兒感染了風寒,至今也沒好。瑾妃那裏亂成一團,如今也不知道什麽樣子。”

我聽的明白,便道:“皇上如果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蕭琰握著我的手,問:“皇後,你不會吃醋吧。”

我搖搖頭,笑道:“皇上連續陪了臣妾這麽多天,臣妾已經很知足了。瑾妃妹妹雖然犯錯,但是也受到了懲罰,臣妾不會跟她計較。”

如此,蕭琰放下心來,徑自離去去看瑾妃。

我屈膝送走了蕭琰,方由進來替我安置床鋪。我忽然說到:“前些天郭伯媛說皇上對她好只是因為她同我相像,可是今天看來,我倒覺得皇上對她未必無情。”

方由理著被子笑道:“皇上對誰不是三分情,否則他哪裏跑出這麽多孩子?再說郭伯媛又不傻,她籠絡男人的手段,說不定比你還高明。”

我沒在意,方由又想起一事,同我說到:“今日我留心觀察了一下,咱們宮有一個叫翠雲的宮女,身上帶了你描述的伽楠香。這麽貴重的香料,她一個小宮女怎麽會有,必然是出入太壽宮沾上的。”

我冷哼一聲,氣惱之下把一根玉簪摔掉一角:“自打出了柔惠的事情,我已經對下人格外優待,誰想到竟然還有吃裏扒外的。”

方由拍拍我的肩膀,說:“她並非是因為你待她不好而背叛你,大約只是因為是被太後故意安□□來的。她沒背叛太後,才能算不曾吃裏扒外呀。”

我撲哧一笑,方由這話,說的還挺……在理?

她問我如何處置,是即刻想辦法調走,還是再等等。我想了想,說:“太後那麽精明的人,不可能只在我這裏安排一個,必然還有其他同黨。你留心看著,但凡有人同她特別交好,或是特別交惡,都要註意。”

方由應下,我躺下睡了。

半夢半醒間,好像回到了家裏。當時父母具在,尚都年輕。他們穿著品服,牽著我的手說要帶我去方家看戲。我剛答應,眼前的情景就一換,坐到了方家戲臺邊。

彼時戲臺上演的是長生殿,我還不太懂戲文唱的什麽,卻也知道是說唐明皇和楊貴妃。遠處方由約莫十三歲,她一貫不愛聽戲,就拉著我哥哥在墻角說悄悄話。我掙脫了母親的手,正要跑過去聽他們說什麽。結果跑到一半,聽戲臺子上淒厲地喊了一句:“百年離別在須臾,一代紅顏為君盡!”

我回過頭去,演楊貴妃的戲子脖子上勒著一卷白綾,慢慢的倒了下去。那戲子眼睛直直瞪著我,我害怕的後退了兩步,聽她問我:“周暄,你為什麽要害我?”

我起初只是搖頭,然後忽然著了魔一樣,說:“不是我要害你,而是你必須要死。你不死,我怎麽救他?”

那眼睛越瞪越大,然後漸漸爆出。我嚇得一閉眼,不知何故還能看得見那眼睛。我情知避不開,不知從何處抽了寶劍,橫劈一貫,我說:“反正我這輩子也逃不出這皇宮了,與其任人魚肉,不如痛快殺伐!”

又一掙紮,我看到了宣惠貴妃、溫恪貴妃,還有柔惠等人。她們都是這些年湮滅在後宮中的女子,而她們的死亡,多多少少也與我有關。

轉眼一晃,我發覺自己換上了太後喜歡的褐色衣服,右手提著寶劍,劍尖還滴著血。低頭一看,自己左手裏竟然綰著數個人頭,不覺嚇得一個踉蹌,卻被一個人扶住。

那人一身寶藍色的衫子,我擡頭去看他的面孔,卻只模糊看到一個影子。這寶藍色衫子的樣式特別熟悉,仿佛在那裏見過,然而任憑我怎麽想,卻也想不起來。

再一睜眼,我看到了頭頂明黃的帳子。額頭上滿是虛汗,我擦了擦,方知剛剛做了個夢。

夜深露重,我披了衣服坐在燈影底下。取下燈籠罩子,我拿著剪子吧嗒剪短燭花。這一聲輕響,就驚動了外面睡著的方由。她進來問我:“這麽晚了你怎麽不睡。”

我笑了笑,拉她坐下:“本來睡著了,結果做夢夢到一個人,我又睡不著了。”

方由忍不住一笑,問我:“你可是夢到了郭伯媛?還是夢到了太後?還是皇上?”

方由一個個猜下去,我都是搖頭。末了,方由還是猜不到,我默默說:“其實我夢到的這個人我也不認得,但是她也算大名鼎鼎。我記得小時候在你們家看戲,看過一出叫做長生殿。裏面那個楊貴妃,唱腔極好,所以我一直記著她。”

方由想了想,道:“是不是我家老太太做七十大壽的那次?”

我頷首:“今夜不知道怎麽了,竟然又夢到了那個楊貴妃。”

方由拍拍我的肩膀,說:“許是你想家了,就夢到了以前的人。那個扮楊妃確實唱的不錯,我也有些印象,大概叫瓊官。只是後來我們家逐漸落寞,養不起戲班子,瓊官就被家裏人賣到了鄉下,聽說嫁給一個老漢做妻。老漢待她也不好,她這個人氣性大,沒過多久就上吊死了。”

我乍然聽到這茬,不覺驚出了一身冷汗。一會兒是楊妃縊死的慘狀,一會兒是瓊官上吊的樣子,兩種身份,一張面孔,在我腦中不斷盤旋。我尤其記得戲裏一句“百年離別在須臾,一代紅顏為君盡”,是如何道盡帝王妃子的緣淺情深。

“暄兒,你怎麽了?”方由見我楞楞出神,推我一把問道。

我幹咽,握住了方由的手,輕輕道:“方姐姐,我怎麽覺得這夢,極為不祥呢。”

方由一怔,然後笑著安慰我說:“你別想多了,就是個夢而已。”

我喝了口安神茶,淡淡一笑:“是啊,就是個夢而已。”

日子過的平平淡淡,四月份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又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同前兩次不一樣,這次是一點精神都沒有。頭一次懷靖兒的時候,我覺得是我同蕭琰的第一個孩子,縱然心情不好,卻也十分珍惜。後來懷易兒那會兒,恰是與溫恪貴妃鬥的最激烈的時候,我知道這個孩子是我的助力。如今有了這第三個孩子,看著蕭琰日日來瞧我的肚子,只覺得膩煩。

方由曉得我越來越不願應付蕭琰,就讓禦醫回稟我不能侍寢。如此婉拒,蕭琰留下來陪我的時候逐漸少了,我的夜晚,終於重新屬於我自己。

五月份的下午,天氣不錯,方由陪著我出門散心。隨意溜達著,竟然撞見了近襄侯和他夫人蕭琳。我楞了一下,互相見過後,我說:“侯爺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本宮沒聽皇上說起?”

近襄侯道:“微臣半個月前奉召回京,今日剛到。來不及休息就入宮覆命,皇上體恤,允準微臣接拙荊回家。”

我看了看蕭琳,夫妻久別重逢,自然是紅光滿面。我不意刺激她,遂放下了下意識捂在肚子上的手。近襄侯眼尖,已經看到便說:“聽聞皇後娘娘有喜三月,微臣還未向娘娘道喜。”

我“嗯”了一聲,心想你把自己這麻煩夫人接出去,就是最大的道喜了。然而口中卻說:“多謝侯爺,夫人入宮為太後侍疾,替本宮分憂,本宮還未謝過夫人。”

蕭琳無動於衷,淡淡道:“娘娘不必道謝,都是應該的。”

近襄侯雖然在南方,但是宮中的事鬧的翻天覆地,他也必然聽說。蕭琳話音剛落,他的臉色就起了微妙的變化,道:“拙荊在宮中承蒙娘娘照顧,微臣感激不盡。她自由嬌生慣養,必然有失禮之處,微臣代她給娘娘賠罪。”

我忙道不必,說:“夫人家教甚好,本宮同她處的也愉快。外面人聽聞就是雨,想來侯爺在南方,不知聽了多少個版本,切莫信以為真。”

蕭琳接口道:“娘娘有身孕,不便久站。”

我曉得這話的意思,便道自己還有事,先告辭。走出挺遠,方由回頭看了看他們,對我笑道:“這一對夫妻真有意思,我怎麽覺得近襄侯這夫人,很忌諱娘娘呢?”

我笑了笑:“能不忌諱嗎,本來就是冤家路窄,她差點害死我,我也只是勉強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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