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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超好看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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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澤西擡頭, 循聲看去, 只見昏暗的海洋中, 一個黑紅色的大發光大圓傘朝著自己的方向緩緩游來, 圓傘的下端,拖曳著四條飄逸的幡布狀東西, 就像是四條巨大的床單,長約六七米的樣子, 隨著漂亮圓傘的移動在海水中輕輕飄蕩, 搖曳生姿。

花枝看了眼大圓傘,然後默默抱緊自己的十條奶白小觸腕, 躺在賀澤西的手心中翻了個身,語氣硬邦邦道, “大床單, 滾遠點。”

賀澤西雙眼發光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 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生物……這是, 神秘的冥河水母?

而最讓賀澤西感到驚訝的是, 冥河水母半透明的發光傘狀體內,居然包裹著一個人!

冥河水母的傘狀體內, 包裹著一個長發女人,她屈膝環抱著自己,就像嬰兒在母親子宮裏的姿勢。

女人的一條胳膊是斷的,森森白骨露出體外, 胳膊處的血卻是不知道用什麽法子止住了。她蜷縮著身子, 神態安詳地閉著眼睛, 身上的累累傷痕卻還是在往外滲著少量的血絲。

賀澤西先是一驚,然後腦子裏湧上來的便是欣喜,因為他發現那水母的傘狀體裏面裝著的人正是葉藺。她沒有沈沒海底被鯊魚咬死,她被這只冥河水母救了!

冥河水母緩緩游到了賀澤西的眼前,停住,巨大的身體漂浮在賀澤西的面前。

冥河水母黑紅色的半透明表層星光點點,他沒有眼睛,但是賀澤西卻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只冥河水母正在“看”著自己——又或者說,在細細的打量自己。

這種被人註視著的感覺非常強烈,不像是冥河水母說話時那種溫潤如玉的感覺,視線銳利得近乎實質化,賀澤西忍不住手抖了一瞬,急忙收回了盯著葉藺的目光。

花枝察覺到了賀澤西的異常,他從賀澤西的手掌心裏爬起來,擋在賀澤西的身前,對著前方巨大的冥河水母放狠話:“別欺負人,否則等我休息夠了就起來宰了你。”

冥河水母收回威懾的目光,看著堵在自己面前這條氣焰囂張的小火焰烏賊,忍不住輕笑了兩聲。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動了動身體,飄蕩在海水中的床單狀觸角便隨著海波鋪天蓋地地蕩了過來。

花枝躲開冥河水母這窒息的“擁抱”,臉色變得又黑又臭,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令他非常難堪的事實——自己暫時打不過這只冥河水母。

賀澤西頭疼不已地把花枝撈回來,低聲道:“花枝,別搞事情。”

花枝不願意在賀澤西面前失了面子,羞惱地掙紮起來,“放開我,我能行。”

賀澤西:……你看你都成這幅比樣了,能行個屁啊?!

聽見花枝的怒吼,賀澤西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痛,他一鼓作氣直接將花枝捂進了上衣口袋裏,用行動來警告他安分一點。

被賀澤西強行拉回去,花枝內心並不服氣,他攀附在賀澤西的衣袋邊緣,露出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面的冥河水母,陰森森道:“要是換做平時,我這一觸腕下去,這條大床單就得變成半個殘廢。”

聽見花枝這仇恨值滿滿的話,賀澤西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伸手捂住口袋裏的花枝,覺得自己的內心一片荒蕪。

大爺您可趕緊閉嘴吧您!

再次被賀澤西強行按回口袋裏,花枝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頓時又氣又怒,他板著一張臉蹲在賀澤西的口袋裏,十條觸腕狠狠打成結,一句話都不想說。

見花枝真正地安分了下來,賀澤西忍不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捉摸不透的冥河水母,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走還是該留。

賀澤西的踟躕落在冥河水母的眼裏,他笑了笑,爾後才開口繼續道:“不用擔心,我和他是朋友……嗯,雖然他從來不承認。”

話落,冥河水母身體漸漸被一層淡色柔光包裹,光芒越來越盛,刺得賀澤西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等到感覺前面的光芒黯淡下來,賀澤西透過指縫,看見了一個長相好看,溫柔似水的男子出現在光芒中央。

他的懷裏抱著葉藺,從海水中款款走下來。有手也有腿,甚至還穿著得體的衣服,一頭柔軟的黑發隨著海水飄蕩。

花枝下身是長長的觸腕,上身雖然是人樣,但依舊不同於人類的長相,妖美得能讓人一眼看出不是人類。而冥河水母卻和花枝不一樣,他和普通人一般無二,並且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極強的親和力。

盡管如此,賀澤西也知道這只冥河水母絕不是什麽溫軟可欺的對象,剛才被他註視時那種威懾十足的感覺,直到現在都清晰地殘留在腦海中。

若非要形容的話,賀澤西覺得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大海……平靜時包容萬物,憤怒時摧枯拉朽。

也許是察覺到賀澤西看冥河水母的時間太長,憋著一肚子火不想說話的花枝還是沒能忍住,他冒了出來,心情不爽地靠近賀澤西的耳邊,黑著臉幽幽地質問:“好看嗎?他難道比我長得好看嗎?”

賀澤西:“……”

好看,他看起來好像人,而你不正常,像妖精,還沒有腿。

雖然心中這樣想,但賀澤西還是默默地移開了視線,抹了一把臉強行安慰花枝,也欺騙自己,“不好看,講道理他比你醜多了,他那張臉完全不符合咱們主流審美。”

花枝被賀澤西的話取悅了,身體變回了原來的顏色,他垂眼環視了自己一圈,覺得賀澤西這話是大實話,自己確實長得很符合主流審美。

觸腕多好看,嗯……變成人也好看。

花枝游回賀澤西的口袋,調整好姿勢,才輕哼了一聲,鄙夷道:“我當然知道,這只水母確實長得不符合主流審美。”

賀澤西一臉黑線。

似乎是習慣了花枝的脾氣,冥河水母臉上並沒什麽特別的變化,只是看了眼花枝,悠悠然道:“嗯,我沒你長得好看,但是我有腿,我能上岸。”

被戳到了痛點,花枝瞬間炸了,惱道:“滾回你的魔鬼三角去,別在大東洋晃蕩,礙眼。”

“呵呵。”冥河水母笑得一臉無害,“再見。”

“等一下!”賀澤西叫住了冥河水母,他糾結地盯著冥河水母懷裏抱著的人,遲疑片刻,才開口道:“她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把她留下?或者送她回去。”

葉藺是個好姑娘,她現在受了很重的傷,需要去醫院治療,賀澤西不希望看著她死去。

冥河水母動作一頓,他低下頭,神情溫柔地看了眼懷中沈睡的女人,然後朝賀澤露出一個微笑,“不可以。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會好起來,也會在海底漸漸適應,因為她啊……和你是一樣的。”

和我是一樣的?

賀澤西他看著冥河水母漸漸飄遠的身影,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似乎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發生,脫離了他的掌控。

[謝謝你救了她,如果你還想要回到人類世界,我願意幫你……]

腦海裏傳來了冥河水母遠遠的聲音,賀澤西不由得楞住。

[給你三天的時間思考,趁你現在還能做選擇,不然以後就算你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什麽……意思?

冥河水母沒有回頭,也沒有解釋他口中的話是什麽意思,就像從來沒有在賀澤西腦海裏傳達過信息般,在賀澤西和花枝二人的面前消失了蹤跡。

莫名的,賀澤西感到自己的內心一陣惶恐,冥河水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趁他現在還能做選擇,不然等以後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你在想什麽?”外界傳來花枝的聲音,打破了賀澤西內心氣泡般越升越大的驚慌感。

他低下頭,註視著好奇的花枝,思索了半晌,才試探性道:“花枝,送我回去。”

“不好。”花枝一口拒絕了賀澤西,他仰頭賀澤西,心中陰郁,“是不是冥河水母對你說了些什麽?”

賀澤西神色覆雜地看著口袋裏的花枝,喉結滑動了兩下,才緩慢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花枝不信,他從賀澤西的口袋裏躍了出來,陰惻惻道:“不行,我要找他算賬去。”

算什麽賬啊!你這小樣根本打不過人家,眼睜睜看著花枝又要去送人頭,賀澤西的頭再一次疼了起來,他趕緊追上花枝,把他抓住,低聲道:“回來,你去怎麽算賬?被算嗎?”

花枝躺在賀澤西手裏,忍不住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團成一團,他的聲音悶悶的:“可是他在慫恿你走……”

“……”賀澤西,“沒有。”

“你當我是傻子嗎?”花枝說完,轉過身背對著賀澤西,又不說話了。

賀澤西這次是真的頭疼,自己這還沒生氣呢,他倒還委屈上了?

賀澤西輕輕喊了聲:“花枝?”

“……”沒有回應。

“花枝?”

“別叫我!”

賀澤西無奈地伸出食指戳了戳花枝的腦袋。

“也別碰我。”

“……”賀澤西垂下眼睛,面無表情地張開手,扔掉手裏的奶白色小烏賊,抱胸站在原地,“好,不碰你。”

仰面躺在海泥床上,花枝一動不動,看上去就像死掉了一樣,內心一片淒涼,“賀澤西,你簡直是個混蛋……為什麽一定要走,我難道對你不好嗎?”

花枝越想越覺得委屈,他堂堂一個大烏賊,都紆尊降貴地親自下海給賀澤西抓螃蟹了,賀澤西他一點也不懂得滿足。

賀澤西蹲下身來,還是有點不忍心。

他提起死氣沈沈的花枝,扶額道:“我就是想回去看看教授,他年紀大了,沒有我不行……”

“……我比他年紀還大,我都一千八百歲了,我也沒有你不行。”

賀澤西:“……”

賀澤西扶額,試圖跟花枝講道理,還沒來得及開口,卻突然間發現前面魚群突然往他們的方向沖來。

各種各樣的魚與賀澤西擦身而過,急切地擺著尾巴離開,就好像它們的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它們一樣。整片海域變得躁動起來,氣氛變得很奇怪。

賀澤西一驚,看向遠處,什麽東西?

因為有過經歷,賀澤西第一反應是海底火山,但是他很快便在心中否定了這個答案。

他沒有感覺到地動,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先兆。

過了沒一會兒,賀澤西遠遠地看見黑壓壓的一片,鋪天蓋地地朝他們的方向緩緩移來。

那群黑壓壓的生物越逼越近,賀澤西終於看清了到底是什麽東西,霎時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無數條面目猙獰的魔鬼琵琶魚,他們大小不一,大的長達約三四米左右,小的連半米都不到的樣子,一個個的頭頂都著巨大的肉瘤,搖頭擺尾地朝著這邊緩緩移動,它們巨大的頭顱上長著和身體不成正比的大嘴,又長又尖銳的牙齒就像是一根根倒刺豎在上下顎。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好多魚……”

賀澤西神情恍惚,怔怔的說完這句話後,抓起花枝加入了逃命的大部隊中。

身邊“嘩啦啦”的海水流動聲越來越大,賀澤西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並且將一眾逃命速度相對較慢的魚類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回過頭看了眼緩慢移動的“海底惡魔”群,賀澤西平靜了下急促的呼吸,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花枝被賀澤西提在手上,在逃命過程中被甩得七葷八素,他忍住要吐墨的沖動,緊緊掛在賀澤西的手上,板著臉,心情既沈重又覆雜。

要換做平時,他只需要往那裏一站,這群小蝦米根本就不敢過來,還用得著依靠賀澤西逃命?這群該死的醜魚,等他休息夠了就把他們統統吃進肚子裏。

賀澤西不能體會花枝的覆雜情緒,他休息了一小會,四下看了看有沒有什麽可以讓他躲避琵琶魚的庇護處。

運氣很好,就在他的右手方向,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海底沈積物。

像是海底的珊瑚礁,又像是什麽沈船之類的木質遺骸,因為年份久遠的原因早已經看不出它本來的面目,黑乎乎的,只有一些貝類和軟體動物附著在上頭,就像是一座微型城堡。

這尊不知是什麽東西的遺骸非常脆弱,賀澤西伸手一觸就碎成粉末,沈積物的底下有一個被經年累月海水侵蝕留下的洞,大小正好夠一個成年男子鉆進去。

賀澤西弄開擋在洞口處的棘皮海星和幾節植物般吐著蕊的深海蠕蟲,沒什麽心理壓力地縮了進去。

一條琵琶魚都已經很難纏,更別說這麽大的數量,賀澤西可以想象到,要是被和它們正面對上的話,三秒之後自己就能變成一副白骨架,一點肉渣都不帶剩的那種。

不,也許連骨架都不剩,深海琵琶魚能伸縮的胃囊和可以開合的顎部會將自己整個兒都吞下……

賀澤西揮開和自己爭奪生存空間的小蝦小魚,把手裏的花枝放了下來。

花枝落在地上,看了眼小小的空間,憋屈道:“沒想到我竟然也淪落到了鉆狗洞的地步。”

聞言,賀澤西驅趕海鮮的動作一停,低下頭看著某人,露出了一個狠溫柔善意的笑——

“……請你好好說人話,謝謝。”

微型城堡的外面,深海琵琶魚群烏壓壓地移動,它們一個個搖頭擺尾,搔首弄姿,就像是平時一魚的時候一樣,企圖用自己做誘餌來引誘獵食者捕殺自己。

但是它們不明白,它們這麽大一群琵琶魚集結在一起,場面看上去實在是有些恐怖,任什麽東西都不敢對他們興起半點覬覦之心,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在猙獰的琵琶魚群之中,一臺深海攝像機緩緩降落,它一邊下潛,攝像頭一邊哢嚓哢嚓地捕捉著海底的奇妙景象。

海面上,一艘巨大的科研船正靜靜地漂泊在一望無際的深藍大海中央。

船上,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們忙忙碌碌,手中拿著試管記錄儀之類的儀器,專心致志地進行著工作。

科研船上,信號接收室內,精神矍鑠的老教授正端坐在一臺巨大的顯示屏前,屏幕上,是深入深海的攝像機不間斷傳送回來的深海畫面。

站在教授身邊的,是他的兩個年輕的助手,其中一個是失去了男朋友的姑娘,另一個則是曾經說過要離開研究組的年輕男孩。

他最終還是沒有走。

科研人都是偏執狂,他也一樣,他熱愛這份職業,這份熱愛早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裏,他愛它勝過生命。

“賀教授,琵琶魚群擋住了攝像機的視野。”

女助手皺起細細的眉毛,深海攝像機屬於一次性消耗品,除了需要防水以外,還必須能抗住深海中的強壓力、海中供電、信號……等等問題。

由於種種限制,每一臺深海攝像機的成本都非常高,只要它一旦下水,就代表著壽命的快速耗損,因此它在深海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所傳送回來的數據都無比的珍貴。

顯然,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傳送回來的幾百張圖像裏,琵琶魚的黑影占了一大半。

賀教授沒有說話,他神情專註地盯著深海圖片。

巨大的顯示屏上,一張一張深海之下的圖片被傳送回來,在數據顯示終端停留十秒鐘左右的時間,然後換下一張。

“等等!”

賀教授突然出聲了。

男助理停下手裏的動作,不解的看向旁邊神情變得嚴肅的賀教授,“教授怎麽了?”

“切換,換到上一張圖片。”

“哦,好的。”

“不是這張,再往上翻、再往上,停!”

賀教授激動地喊了一聲,“就是這張,就是這張!”

兩個助手不解地圍了過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湊到圖片的面前,“這張圖像怎麽了?”

和深海攝像機傳送上來的其他圖片沒有兩樣,整個畫面幾乎被密集而巨大的琵琶魚填滿,只剩下極小的一部分空白,但是那空白的區域,除了黑黢黢的海底泥床外,啥也看不見。

“教授?”

“仔細看右下角。”賀教授目光凝肅地伸出了手指,指向圖像上的一個地方。

助手們聞言,湊到了圖像的面前。像素極高的深海圖片被放大了十倍,在教授手指所示意的地方,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

“這個怎麽了?”女助手感到不解,她眨了眨眼睛,試圖努力分辨那道模糊的白影。

“這是什麽生物?有點,看不清。”

賀教授收回了手指,認真道:“我覺得那像是一個人。”

賀教授的話其實沒說完,他慢慢地翻看著深海攝像機傳輸上來的照片,目光緊緊地跟隨著那一閃而過的白影,心中有強烈的感覺,那是一個人,那個人是賀澤西。

兩個助理同時沈默了下來。他們相視一看,然後收回了落在圖像上面的目光。

年輕男助理手裏捧著自己的記錄冊和簽字筆隨意地寫了兩筆,目光落在僅僅因為一道白影就激動不已的老教授身上。

長長地嘆了口氣,男助理合上了手裏的本子,他神情悲哀地對賀教授道:“教授,我知道您思念澤西,可是他已經失蹤了近三個月了。您請不要這樣,我們看著難受。”

男助理用的是“失蹤”,但是其實所有人經歷了那一場事故的人都知道,失蹤二字只是一個委婉的說法而已,它們的分量和“死亡”一詞一般無二。

女助理也點了點頭,“教授,我們不該為了私人感情擱置尋‘神’計劃,請您以大局為重,不要再繼續尋找賀澤西的下落了。”

聽見“大局為重”四個字,賀教授才把自己的註意力從畫面上轉移過來,他的目光落在兩個年輕的助手身上,皺著眉,打量了許久跟他不短時間的年輕小輩身上,半晌之後才低聲訓斥道:“你們懂什麽?”

被德高望重的導師呵斥,兩個助手都低下了頭,雖然二人不再說什麽,但也沒為自己的越舉行為道歉。

他們理解老教授,但是絕不讚同。

賀教授沒繼續訓斥二人,他只是轉過頭,目光眺望窗外的湛藍大海,眼神中透著固執和冰冷。

“澤西,我一定要找到你。”

……



海底的琵琶魚潮半小時後總算過去。

賀澤西從洞裏面鉆了出來,拍打掉身上的渣渣灰,然後轉身把花枝從洞裏面拖出來。

他休息夠了,又重新變回了半人模樣,只是臉色有點難看,似乎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被琵琶魚追殺到躲進洞裏這個事實。

花枝動了動觸腕,惡狠狠地看了眼四周路過的好奇魚,臉色變得又青又白。他揮揮觸手,惱怒地將好奇心極重的魚全部轟走,“看什麽看?沒見過大佬鉆地洞?”

賀澤西掀了掀眼皮,心想,喲,他還知道大佬這個詞。

周圍的魚群被驅趕得一幹二凈,花枝才慢吞吞地挪到賀澤西的身邊,憋著一肚子氣開口道:“不要呆在這裏了,走吧,我們回去。這片海域的海水被汙染了,有很多細菌,待久了容易生病。”

知道花枝是覺得自己在這裏丟了面子,所以現在心裏面別扭得不行,但是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樣,賀澤西雖然無語,但思索了片刻後,還是決定不戳穿他的小心思。

“好,回去。”賀澤西說完,看了眼暗自喜滋滋的花枝,覺得自己真的是善良得不行。

賀澤西小時候養過一只京巴狗,取名叫“二貨”,每次給二貨餵食的時候,它都搖著尾巴睜大了眼睛特別期待的蹲在地上。

賀澤西一般將手中的食物拋出去,二貨會喜滋滋的跑過去叼走,藏在一個角落裏吃掉。但有時候賀澤西不會扔掉手裏的食物,他經常往空中做出拋的假動作,二貨依舊會跑出老遠去找吃的。

不管多少次,二貨就從來沒有不上的當。

賀澤西一直覺得,二貨是他所養過的生物中智商最低的了,沒想到花枝比它還不如。

不過轉念一想,賀澤西又覺得自己沒必要這麽較真,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智商什麽的,還真是挺無所謂的。更何況花枝他就是一動物,動物界又沒啥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要什麽高智商-_-||……

“你為什麽這麽看著我?”花枝被賀澤西盯著有些莫名其妙。

從剛才離開那洞開始,賀澤西他就用一種很難以描述的目光盯著自己看,似乎很嫌棄的樣子??難道自己出來的時候臉上不小心蹭到了灰?身上沾了臟東西?

花枝遲疑地探出一條觸腕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低頭檢查了一遍全身……

“對不起,沒忍住。”

賀澤西默默地收起自己視線,面無表情地抱著花枝,放空自己,目光看向遠處,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別動來動去,專心點兒游,免得待會又累了。”

話題轉移的很成功。

因為在聽見賀澤西嘴裏那句“免得待會又累了”的話之後,花枝的檢查自己身體的動作直接頓住了,本來挺白凈的一張臉再次轉換成又黑又臭的模樣。

賀澤西就是在變相地說他體力不行,作為一只公烏賊,他最聽不得這句話。

不管是不是事實,花枝都不想聽。

要是換做是別人,花枝直接就一口吃掉是了,但是說這話的是賀澤西。……沒辦法,花枝只好把火氣憋了下去,只是一路上都黑著臉,一句話沒說。

也許是為了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體力真的還可以,花枝這一路回來硬生生地沒休息,落了地,賀澤西先是覺得有點驚嘆。

游了這麽遠的距離,花枝氣都不帶喘一下的,其實也還可以啊。

賀澤西回過頭,剛準備比個大拇指,就看見花枝慘白著一張臉,整個人直接癱在了海底泥床上。

賀澤西:-_-||……

默默地收回剛伸出的大拇指,賀澤西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臉疼。

他就不該高估火焰烏賊的體力,畢竟生理限制擺在那裏。

見賀澤西在看自己,花枝頓時有點生氣,耳根子變得通紅,羞惱地別過頭小聲嘀咕:“你怎麽這麽重?”

賀澤西沈默著抹了把臉:大哥,這個借口你已經用過一次了,換換,行麽?

賀澤西擡頭,環視了一下四周——倒塌的房子還維持著他們離開時的樣子,散落一地的塑封袋已經在海水裏生了菌。

而離房子不遠處的那頭死去的大王烏賊屍體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一些難以消化的部位留在原地。它的肉已經被深海中的其他食肉性魚類啃噬地一幹二凈,還有幾條不知名的小魚正在啃地上的海泥,企圖尋找一些遺落在海底的殘羹冷炙。

活著的時候,它是恐怖的深海巨無霸,但當它死去後,身體卻被這些小魚小蝦給分食,賀澤西忍不住有幾分唏噓。

懷著難以言喻的覆雜心理,賀澤西準備去撿自己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珍貴標本。

然而當賀澤西捏起一個長滿白毛菌的塑封袋時,手中傳來的空癟癟的觸感讓賀澤西不由得心中一緊,心中隱隱升起一個十分不好的預感。

賀澤西急忙撿起塑封袋,舉高了拿到自己眼前,只見原本密封著的袋子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啃出了一個個小洞,洞口邊緣參差不齊,袋子裏面空無一物。

賀澤西心疼地幾乎快哭出來。

他的標本,沒了!

滿地的空塑封袋,除了一些不能吃的非生物外,袋子裏裝的所有的標本全被吃掉了。

賀澤西氣憤地趕走一只躲在塑封袋下的螃蟹,覺得自己的心在狠狠地滴血。

花枝休息夠了,大搖大擺地挪到賀澤西的旁邊,見他一臉肉疼地蹲在那裏,沈默著一言不發,不由得有些鄙夷,心道這些東西有什麽稀奇。

看著蹲那兒喪得要死的賀澤西,花枝突然想到了自己看見過的船上人類男性哄伴侶的場景,腦子靈光一閃,他硬邦邦地湊到賀澤西的面前,準備依樣畫葫蘆:“乖啊,別哭了,想要什麽我再給你抓就是。”

賀澤西:“……”

啥玩意兒?

心情本來就不好的賀澤西聽見花枝這話,更加不好了。他幽幽地轉過頭,指著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問花枝,“你說什麽?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哭?”

他是一個男人,是男人就不能輕易落淚。

哪怕賀澤西現在是真的特別想哭……

塑封袋也用光了,標本也沒了,他留在海底的這些日子所做的工作全都白費了。

看著眼前賀澤西放大版的冷臉,花枝知道自己也許可能沒學成功。

維持了一小會兒的尷尬後,花枝惱怒地扭過了頭,抱胸站在原地,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冷哼一聲道:“不過是些垃圾玩意兒,也值得你這麽看重?”

“呵呵……裏面有你的觸腕。”

“……”

“我想要你的十條觸腕……”

花枝的表情一僵,側過頭,便看見賀澤西拿著刀子喪心病狂盯著自己的模樣。

花枝臉上恐怖的表情太過真實,賀澤西不再嚇他。低垂著眼睛,把刀子擦了擦然後默默地收了起來,面無表情地安慰花枝:“別怕,我逗你的。”

[我、我、我來啦……]

隱隱約約,賀澤西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樣的聲音。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別出是一個稚嫩的孩童聲音。

賀澤西若有所覺地擡起了頭,目光看向深海的某個方位。

“嘩嘩嘩——”

海水突然開始快速流動,遠處一個巨大的黑影朝著賀澤西他們的方向游來。

黑影逐漸變得清晰,一條巨大的深海藍鯨緩緩游到了賀澤西的面前。

賀澤西一怔,視線落在了停留在自己眼前的龐然大物身上。

剛剛,腦海中聽見的聲音,是它在說話嗎?

[我、我來看你啦~]

藍鯨甩了甩尾巴,從頭頂噴出了一小圈龍卷風形狀的水柱,它鼓動著鯨鰓,圓圓的眼睛盯著賀澤西。

[開、開心,好開心……看、看見你了,好開心!]

花枝堵在藍鯨和賀澤西的中間,警惕地看著巨大的藍鯨,“我沒叫你過來。”

藍鯨的眼睛轉了轉,看了眼花枝,然後往前游動一小段距離,不客氣地將他擠開,碩大的頭蹭到了賀澤西的面前。

“呃……”

賀澤西看著眼前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藍鯨,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遲疑地伸出了手,然後輕柔地摸了摸藍鯨的頭。

[喜歡!]

藍鯨蹭了蹭賀澤西的手,再次噴出了一小撮水花。

[最喜歡了!]

賀澤西果然沒有聽錯,剛才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童聲就是前面這頭巨大的藍鯨發出的聲音。

他第一次,聽見了除海妖之外的正常海洋生物的聲音。

藍鯨這一次的聲音足夠清晰明亮,除了賀澤西以外,就連被它擠開在一邊的花枝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黑著臉看了看賀澤西搭在藍鯨頭上的手,又看了看高興地找不著東西南北的藍鯨,臉色哐當一下就掉了下來。

氣惱地游到賀澤西的身邊,花枝一把摟住賀澤西的腰,把人直接拽了回來,護食般抱在懷裏,暴躁地盯著藍鯨,花枝的眼神陰惻惻地:

“誰準你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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