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道：“好好的一張臉，卻這麽毀了，有些可惜。”頓了頓又道，“不，是很可惜。你為什麽要救我？”

林青薇勾了勾紅唇，笑了起來。她的笑容讓她的臉顯得更加刺眼，可是那紅唇的弧度永遠是最完美的。她擡眼看著蕭弈，道：“能問出這樣的話，這不像是你的作風。我記得，你是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的，眼下我就在你面前，怎的卻不見你這樣做？”

她的眼神泛著涼。蕭弈收回了手，道：“起初我是恨不得殺了你的。畢竟你把所有人都逼入了蕭瑾的圈套，你讓我如今變得一無所有。”

林青薇淡然道：“承讓。”

如今兩人都十分淡然。仿佛那夜的拔劍相向、魚死網破的場面不曾存在過。

蕭弈道：“你從出宮一開始，便在著手準備了吧。什麽夜夜宿醉、自甘墮落，其實都是你裝出來的，你只不過是給了一個我接近你的機會。待我接近你以後，你卻又幾次三番拒絕我，卻是對我欲擒故縱。而我對這些我曾使用過的把戲，深信不疑。是你演技太好，還是我太急功近利？”

林青薇道：“原本你可以不用上鉤，我提醒過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是的，你說過，是山雞是鳳凰，待涅槃之後才知道。”蕭弈對她笑了起來，“所以現在，我涅槃成功了。”

就算是一時迷茫憤怒，蕭弈也是一個無比通透的人。他怎會想不通林青薇費盡心機布置這一切最終卻又背著蕭瑾救他性命的用心。

林青薇道：“你也說你如今一無所有，這算涅槃成功嗎？”

“這怎能不算？”蕭弈道，“不管損失了多少人丟了多少命，可到最後我依然活著。大夏的獻王已經死了，而我重獲新生是一個嶄新而自由的人，不用在活在蕭瑾的眼皮子底下，不用再做任何事都受他的限制，我和你一樣，徹底自由了。”他直直地看著林青薇的眼睛，“薇薇，這便是你所說的涅槃。這場涅槃不是逼宮勝利，而是給我重來一場的機會。”

林青薇放下手中茶杯，嗤笑道：“你想得還挺多。我只是個小女子，想不到你那麽深遠的地方。我只知道，皇上在位一日，你多活一天都是他的心頭刺。就算沒有我，你也遲早會起事。只是這種事趕遲不如趕早，皇上寧願設計逼你提前起事，也好過待你羽翼豐滿之時他有可能難以對抗。”

“那你為什麽要救我？”蕭弈再一次問。

林青薇想了一會兒，才回答：“大概，是看在你對我還不錯的份兒上。此後，你我就算兩不相欠了。”南疆一行，盡管他們的目的相悖，蕭弈還是一路上照顧她保護她。還有出宮買醉那段日子，雖然她是別有用心，可她的身心也一度恨不得沈淪下去再也不清醒，是蕭弈向她伸出了手。不管她淪落到什麽境地，蕭弈都是不會嫌棄的那個。他的真心有幾分，著實難測，但他的野心磅礴，磅礴到讓他的胸襟也寬闊得非常人所能及。

蕭弈笑了，道：“你還知道我對你好啊，真是沒白費。看來以後我還得更加對你好才行。”

林青薇瞥他一眼，道：“你大可試試，若是還有下一次，我一定會心安理得地看著你去死。今次一別，從今往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就是這天下顛覆，也跟我沒有屁點關系，你聽懂了嗎？”

蕭弈聳聳肩，但笑不語。

林青薇又道：“你如今僥幸逃過，早就無權無勢，若是再去招惹，只怕他分分鐘想搞死你。倒不如隱居山野，當個閑雲野鶴，逍遙自在一生。”

蕭弈道：“你看，你還是關心我的不是嗎？”

林青薇撇撇嘴，道：“嘁，隨你的便吧。”

蕭弈悠悠道：“算計來算計去，到最後還不知是誰算計了誰呢。薇薇，在這一點上，你比我們都更加深有體會，是吧？”

林青薇淡淡道：“過獎。”她可不管誰算計了誰，左右到最後，那些事都終將與自己無關，而她最後也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沒有什麽損失。

至於那些人，那些事，就遺忘在該遺忘的地方吧。她要往前走，然後放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被任何束縛。

蕭弈思忖著道：“可惜你是女子，你若生而為男子，只怕世間少有人能及你。怎樣，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若是暫時還沒想好要到什麽地方去，不如我們結伴而行？”

林青薇挑了挑眉道：“你在我手上吃過不止一次過，還想留下我？”

蕭弈笑瞇瞇道：“不管吃多少次虧，我這裏永遠是歡迎你的。不管你走到哪裏，你隨時都可以反悔，回到我身邊來。”

林青薇道：“我本非善類，只怕到時你招架不住。到最後真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淒慘結局。”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朦朧的霧氣散去，擡頭間，星光點點。

身邊的松影只留下深深的輪廓。

蕭弈起身道：“趕了一天的路，又在這裏說了這麽久，肯定餓了，走，吃飯去。”

林青薇亦起身，跟在蕭弈身後，相繼出了這院子。蕭弈道：“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休養兩天，等養好了精神再行趕路吧。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而此時心如早已不在回廊小院裏玩魚了，蕭弈徑直帶著林青薇去了吃飯的地方，一進房間，林青薇便看見心如正坐在飯桌前，有黎澈陪著她，看樣子才一會功夫不到，她就和黎澈很熟了的樣子。

心如記性雖然差，可她還記得上回在長衍宮裏的時候林青薇一下子做了六七張的面具，那是她問是做給誰的，林青薇道是做給老鄉的。

再加上黎澈長這副人神共憤的模樣，又是姐姐的老鄉，心如本能地就對黎澈的好感度蹭蹭蹭地上漲。

飯間，心如坐在林青薇和黎澈的中間。她自己吃得滿足至於，不忘先給林青薇夾一塊肉，道：“姐姐吃肉。”再給黎澈夾一塊肉，“黎姐姐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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