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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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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這回是鐵了心要重審索額圖了。其一應黨羽,盡皆流放,終生不許返回京城。

胤礽行至京城近郊時,又聽得消息,康熙傳諭索額圖——考慮到你原是大臣,素有體面,朕心不忍;但若令你閑住,又恐怕結黨生事,背後怨尤議論,還是將你交給宗人府拘禁得好。

胤礽回京,因是大病初愈,再又遇上索額圖這樣得事情,他是力求低調,並不要人迎接,便是在眾臣不知不覺間,悄然進宮,而後,悄然入了毓慶宮的。

胤礽望著眼前站著的一行人,微微笑道:“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

這回出去不過半年而已,從暮春到夏末,可當胤礽再度見到石氏等人在他跟前站著的時候,卻隱有恍如隔世之感。

其實,倒也不是胤礽有這樣的感覺,就是石氏等人,再懸心了半年之後,再度見到胤礽,才有了自己的心已然歸位的踏實感。

胤礽沒有多說什麽,只將目光在林氏和掃琴身上略略停留了半刻,最後,他的眸光落在了李佳氏身上,他同樣看到了一雙為他擔心的眼眸,胤礽也沒有說話,只是對著李佳氏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很好。

他在外數月,著實是叫她們跟著擔心了,只是眼下,還不是能很好敘舊的時候,若是有話,也只好再尋時候了。

他算是“大病初愈”回宮,是以,弘昶和弘皙特地在書房裏跟師傅們請了假,而後回宮等著他回來的。

胤礽見過了眾人,便去了書房,吩咐德柱把孩子們都帶到書房裏來。

微煦和微瀾年紀都還很小,林氏和石氏沒讓兩個小格格的奶娘跟著,她兩個直接跟著微煦和微瀾過來了。

胤礽半年沒見兩個小丫頭,心中著實想念,便一手一個抱過來親,然後聽著兩個小丫頭抱著他的脖子甜甜地喚他阿瑪,心裏倒是十分受用的。

胤礽逗了兩個小丫頭幾句,多是微煦答的話,微瀾年紀還小了一點,只會抱著他在他臉上吐口水,然後時不時的喚一聲阿瑪。

石氏怕胤礽大病初愈,吃不住兩個小丫頭在身上這樣磨蹭,又怕胤礽被折騰的覆又病了,便過去將兩個小丫頭從胤礽身上抱下來,哄了幾句,便喚來奶娘將兩個小丫頭帶走了。

胤礽也並未攔著,他只是默默的看了石氏一眼,石氏會意,便帶著林氏出了屋子。她知道胤礽是有話想單獨跟孩子們說的,否則,他不會特意把孩子們帶到書房裏來。

弘晉剛滿四歲,再過一兩年也是要去上書房讀書的了。

胤礽微微一笑,示意弘晉到他跟前來。

弘晉年紀不大,卻自有一副沈穩模樣,見胤礽召喚他,他便一步步的走過來,給胤礽行禮請安,規矩一絲不亂,胤礽看著弘晉,就仿佛看到了年幼時的自己,只不過,弘晉到底還是年幼,即使有個沈穩模樣,但眼睛裏頭的稚嫩是藏不住的。

胤礽跟弘晉說了幾句話,弘晉皆能清晰回答,是一副聰明伶俐的模樣,胤礽暗自點了點頭,石氏將弘晉教養的很好。

胤礽又問:“如今你也該啟蒙讀書了,那四書五經,可通讀過沒有?”

弘晉答道:“大哥和二哥每日課下都會教我讀書,阿瑪沒在的這一段時日,兒子已將四書五經都通讀過了,把不認得的字都標註了。大哥還說,要我再多讀幾遍的,等明年,再給我粗略的講一講含義。”

胤礽聽了,暗暗點頭,不著痕跡的看了弘昶和弘皙一眼,心裏只想著,若弘昶和弘皙果真如此友愛兄弟,那就是真不錯。

胤礽又含笑與弘晉說了幾句話,便讓弘晉出去了。

等弘晉走後,屋中剩下的就是三個略大些,能知人事的孩子了。

胤礽的目光轉向了微頤,勾唇望著他的大女兒笑,然後張開了手臂要抱抱:“半年不見,就跟阿瑪生疏了麽?也不過來抱抱阿瑪?”

微頤笑起來,走過來撲到胤礽懷中,用力抱住胤礽不撒手,口中笑道:“我這不是要讓著弘晉他們麽?他們年紀小,阿瑪就應該和他們先說話的呀。”

在胤礽懷中膩了一會兒,微頤又在胤礽懷中撒嬌:“阿瑪,你這些日子在外頭,可想我麽?”

“當然想啊,”胤礽笑道,“很想你。”

微頤吐了吐舌頭,忍不住抱著胤礽在他身上膩歪:“阿瑪,我也很想你的,特別想你,真的!”

微頤碰了碰胤礽的臉頰,又在胤礽耳邊低聲問道:“阿瑪,你的病真的好了麽?我們在宮裏收到消息的時候,額娘和太子妃可擔心你了,我也很擔心你。”

胤礽摸摸微頤的頭,溫聲笑道:“真是抱歉讓我們微頤格格擔心了。阿瑪已經好了,沒事了。”

微頤算是他最嬌養的一個格格,他待在微頤身邊的時間比微煦和微瀾要多得多了,如今這多事之秋,微頤是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的,其實他心裏也覺得很抱歉,原本成人世界裏的事情不該牽扯上小孩子,只可惜,身在皇家無法避免,到底還是讓她們跟著擔心了。

胤礽安慰了微頤幾句,微頤撒嬌撒夠了,瞬間就恢覆了太子大格格的氣度,從胤礽身上起來,不等胤礽開口,就笑著看了弘昶和弘皙兩個一眼,她知道,接下來,阿瑪肯定是要跟大哥和二哥說話的。

不用胤礽吩咐,微頤就含笑自動往外走,但臨到門邊時,卻笑嘻嘻的轉頭望著胤礽道:“阿瑪,您跟大哥二哥說話,我能留下來聽嗎?”

胤礽擺擺手笑道:“這個可不行,你且去吧,回頭等阿瑪閑了,再單獨找你多說說話,好不好?”

微頤也沒抱什麽希望,聽了胤礽這話,兀自一笑,沒再堅持,便掩上門出去了。

微頤走後,胤礽轉而把目光投向了弘昶和弘皙。

石氏等人雖說跟著在擔心,但石氏等人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這個毓慶宮內,即便是出了毓慶宮,石氏能去的地方也很是有限,微頤等幾個小的也就不用說了,能去的地方更是有限。

唯獨只有弘昶和弘皙兩個,他們在上書房讀書,又是他的長子和次子,活動範圍很大,能去的地方也很多,而能夠接觸到的人也遠遠多於石氏微頤等人。

這樣一來,胤礽在德州重病和索額圖被康熙重懲所帶來的影響,對於弘昶和弘皙來說,是首當其沖的。

胤礽遠在德州,即是身在局外,而弘昶和弘皙,卻要在宮中直面這些事情所產生的影響,胤礽不用問,都能想象的到弘昶和弘皙在宮中的日子是怎樣的。

胤礽看了兩個人一眼,忽而就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走過去抱了弘昶和弘皙各一下:“我知道你兩個如今大了,肯定是抹不開面子來抱阿瑪的。阿瑪方才每一個都抱過了,自然也是要抱一抱你兩個的。在德州的時候,我也很想你們,心裏也很擔心你們。索額圖出了這樣的事,我總怕牽累你們,你們跟著吃虧。”

胤礽瞧見了,他抱弘皙的時候,弘皙的眼眶都紅了,只是他要強,不肯哭出來,就那麽忍著。

胤礽瞧了也心疼,便問道:“你兩個在上書房裏,被人欺負了?”

弘昶比弘皙高了一個頭,兩個人又站得很近,胤礽看見的,弘昶也都看見了,他忍不住瞪了弘皙一眼,不是說好了不在阿瑪跟前難過的嗎?怎麽這會兒就委屈上了?

弘昶悄悄拽了拽弘皙的辮子,然後才替弘皙笑答道:“阿瑪說的哪裏話?咱們這樣的身份,怎麽敢有人欺負我們呢?二弟不過是許久沒見阿瑪了,心中著實想念,所以才會有這等反應的。”

胤礽看了弘昶一眼:“這話我信,不過,你卻沒有跟我說實話。咱們父子之間,還用得著報喜不報憂麽?你這些話,回頭我去旁人那裏問一問,自然能得知真實情形,你還能瞞得住我?還不跟我說實話?”

弘昶還沒開口,這邊弘皙卻道:“阿瑪,大哥說的也沒錯,確實沒有人欺負我和二哥。九叔、十叔出宮建府之後,就不來上書房了。如今跟著在上書房裏讀書的叔叔們,就是十二叔、十三叔、十四叔還有十五叔他們。雖說是叔叔們,但年歲也相差不大,所以相處起來也甚和睦。再說了,做叔叔的,哪能欺負侄兒們呢?”

“這話倒也在理。”胤礽點點頭。

胤禟和胤俄都是不安分的,隨著胤禩行事,如今都離了上書房,想來這上書房也確實沒有往日那般暗流湧動了。

弘昶也在一旁點頭道:“二弟說得對。而且還有四叔時常來上書房瞧我們,托十二叔照管我們。所以,並沒有發生阿瑪擔心的那些情形的。”

胤礽聽了這話,倒皺了眉頭,胤禛托胤祹照管弘昶和弘皙?

胤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是個性格很溫和的少年,從不參與皇子阿哥們之間的事務爭鬥,跟胤祺、胤祐一樣的人物,都是中立派。跟他的關系也只是平平而已,不親近亦不疏遠。

怎麽胤禛放著與他們更為親近的胤祥不托,卻反而托付胤祹呢?

“你們十三叔待你們如何?”

胤礽問了這話,弘昶和弘皙皆是一怔,兩個人對視一眼,皆不約而同的垂了眼眸,都覺有些難言。

胤礽一瞧,便知裏頭肯定有故事,便追問道:“怎麽不說了?說啊。”

弘皙看了弘昶一眼,沒開口,但那一眼的意思,弘昶心裏也明白,這是叫他說的意思。

弘昶嘆了一口氣,開口道:“阿瑪,十三叔自南巡回來後,便對我們淡淡的,不如從前親近了。而且,四叔跟十三叔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一樣,四叔待十三叔也不如從前那樣親近了。有時候四叔過來上書房瞧我們,跟十三叔的話也變得少了。現下,十三叔對我們就像是十四叔、十五叔那樣,不親近也不過分疏遠。”

胤礽聽了,想了半刻,才笑道:“那你們也不必管他,該怎樣就怎樣好了。他不親近你們,你們也不必親近他,也學著他的樣子不過分疏遠就是了。眼前這時節,倒也能看出尋常瞧不出的真心假意來。”

聽弘昶所言,似乎胤禛跟胤祥之間還出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故,不過,胤礽眼下對那個也不甚關心,他也還顧不到那裏去。

他跟胤祥有那麽一點子交集,不過,這也都是因為胤禛曾經奉康熙之命教導胤祥功課的緣故,他也曾受胤禛所托監督過胤祥的功課而已。要說他跟胤祥有什麽深厚的情誼,那還真是沒有。

要說親近,胤祥最親近的也就是胤禛而已。這一點,跟歷史上還是沒有什麽出入的。

弘昶點點頭道:“兒子曉得的,阿瑪不必擔心。兒子和二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斷不會惹事生非的,也不會給阿瑪添麻煩,兒子和二弟只管做學問就好。”

弘昶如今大了,他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就像如今索額圖事發,人人皆在背後傳言索額圖與皇太子勾結,皇上不重審索額圖只拘禁索額圖就是在給皇太子臉面,弘昶心裏卻不是這麽認為的,如果皇瑪法當真惱了他阿瑪,又為何要阿瑪在德州待著,直到拘禁索額圖之後才讓阿瑪回京呢?

皇瑪法此舉,意在保護阿瑪。弘昶覺得,雖然外頭形勢對阿瑪不利,但未必就真的是一敗塗地了,弘昶覺得,事情總還是有轉圜的。畢竟,傳言不算什麽,最重要的還是皇瑪法對阿瑪的態度。

何況,索額圖出事,阿瑪在德州重病,他和弘皙確實受了點兒冷遇,但這僅僅只限於幾個叔叔那裏,在宮裏,在皇瑪法跟前,他跟弘皙的待遇根本就沒有變過。皇瑪法還是很看重他和弘皙的,所以,眾人也並不敢怠慢他們兩個。也正是因為這些,弘昶才並不是很擔心的。

弘昶心裏明白,眼下他和弘皙最要緊的,就是繼續毫無異樣的過日子,這才是讓他們阿瑪安心的最好方式。

胤礽望著弘昶,笑著點了點頭:“恩,你們明白這些就好。”

弘昶才十歲,弘皙也只有八歲,有些事情,胤礽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對他們說,現在說了,就怕兩個人心裏承受不住,反而把心思給弄壞了;若是不說,胤礽又怕他兩個被人引誘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是以,想來想去,胤礽還是覺得等弘昶再大一些,或者他才能把一些事情告知給弘昶知道。

畢竟,上書房那樣的地方,雖說也有暗潮湧動明爭暗鬥的時候,可到底不夠歷練人,從前弘昶要學要看的,在上書房裏歷練就夠了。如今弘昶一天大似一天,這上書房裏讀書的日子就顯得太過安逸了,就像個溫室一樣,包裹住了弘昶,讓他無法親眼看見外面的大風大浪是怎樣的。

胤礽默默的看著弘昶和弘皙離開的背影,他可以為他的孩子們遮風擋雨,讓他們安樂無憂的長大,可是,作為皇家的孩子,作為皇太子的孩子,他們將要面對的東西太多了,如安樂無憂的長大,將來可能根本無法生存。

他需要的,是培養孩子們抵禦風雨的能力,是能夠獨當一面的霸氣和冷靜睿智,孩子們需要蛻變和成長。在胤礽看來,過度的保護就是在殘害他們,他所希望的,是孩子們個個都能長成參天大樹,傲然立於天地之間,不懼風雷雨電。

而這一切的計劃,都要先從弘昶開始。

他如今不是沒有牽掛的人,他有妻妾子嗣,他應當為他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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