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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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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額圖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很快就發現了胤礽眼裏的冷靜,見胤礽並未被自己所說的話打動,便又道:“臣是一心一意為了太子的,難道太子就當真不想做皇帝,不想成為天下之主嗎?”

胤礽望著索額圖,並沒有被他的話所惑,只是很冷靜的道:“叔姥爺,我是合法繼承人。如果皇上真的有個萬一,我可以合法繼位,但我不會做手腳令皇上有個什麽‘萬一’的。您不能在送藥這件事上做什麽文章,畢竟,現在皇阿瑪還活著,他才是現在的天下之主。”

“太子,你可真是,太天真了,”索額圖呵呵笑道,“臣沒有說過要在送藥這事上做什麽手腳啊,臣會將此信給佟國維看的,也會給皇上去送藥。臣來此說這些的目的,只是希望太子早作準備,畢竟誰也無法預料究竟有沒有這個‘萬一’發生。臣知道,有些事太子不能做也不能說,那麽,臣會替太子做好一切準備的,無需太子費心。”

胤礽聽出索額圖話中有話,微微擰眉問道:“您替我做好一切準備?”

胤礽這問話一出,就見索額圖神秘一笑,湊近來道:“太子放心。若是皇上的事兒真的出了,太子也不必著慌。臣已吩咐了臣府上的管家,將登基所需的服飾置辦出來,只要皇上那頭的消息一來,太子立刻就能穿上龍袍在乾清宮登基!”

“胡鬧!”

胤礽一聽索額圖竟敢私制龍袍,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怒斥道,“叔姥爺,你這簡直是胡鬧!我告訴你,皇阿瑪這回絕不會有事的!皇阿瑪還年輕,絕不會眼前就出這樣的事!你這不是為我著想,你這是在給我招禍!給咱們倆招禍!你現在立刻就回府去告訴你府上的管家,叫他不要再做這件事了!然後再把佟國維叫到宮中來,把這信給他看!到時該怎樣就怎樣,不可再節外生枝了!”

若非怕驚動旁人,胤礽恨不得將索額圖扯過來狠狠捶一頓。這個索額圖,當真是膽大包天了,竟連這種事都做出來了!

相比起胤礽的大怒,索額圖倒是顯得格外的氣定神閑,見胤礽如此,他反而笑了起來,示意胤礽不必如此激動:“太子放心,這事是秘密進行的,只有臣和臣的管家知道這事兒,絕不會洩露出去的。”

索額圖笑道,“何況,若是皇上那邊沒有消息來,臣再把那些東西都銷毀了就是了,不過是有備無患而已,太子又何必生氣呢?”

“太子好好歇著吧,臣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還得去通知佟國維送藥,就此告退了。”

索額圖笑了笑,根本不等胤礽回話,直接拱手告辭徑直出了毓慶宮。可他臉上的笑卻也帶了幾分冷意,他是為太子好,沒想到太子竟跟他不是一條心,竟還沒有膽量做這些事。

索額圖心中冷笑,太子到底還是年輕啊……

胤礽收斂了怒意,可並不代表他沒有生氣,他緊緊盯著索額圖的背影,眼內隱約閃爍寒光,索額圖其實根本沒有將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裏,一旦自己不跟他是一條心,索額圖就要爬到他頭上來替他做主了。

索額圖要做權臣,需要的只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太子,而非有自己行為和思想的太子。

胤礽瞇眼想到,這私制龍袍的人是索額圖的管家,這事又是索額圖一手策劃的。所以,這件事的主動權掌握在索額圖手中,而非取決於他的意志。

胤礽心中想了不下五種法子,但都被他自己給否定了。每一種法子,施行起來都不方便,更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的。而且,他手下也沒有合適的人去插手這件事,更重要的是,這件事,他沒法幹涉,更不可聲張。

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根本沒有辦法去制止,只能任由索額圖去施為。在這件事情上,他只能相信索額圖所言,在康熙無事的消息傳來之後,指望著索額圖能將違禁衣飾銷毀掉。

胤礽皺眉,這種明知不可為卻無法制止其發生的感覺可真不好,完全就是他自己的命運被牢牢攥在了索額圖手中。

想到這些,胤礽再無心情寫字讀書,直接去了李佳氏那裏。

見胤礽陰沈著臉進來,李佳氏放下手中書冊迎上去行禮,柔聲喚了他一聲:“太子爺。”

“恩,坐吧。”胤礽擡了擡手,示意李佳氏不必多禮,而後他兀自坐下,盯著桌前的一摞字帖出身,再沒有開口的意思。

李佳氏見胤礽不開口,她也沒有開口,她能看出來,胤礽今日的心情並不好。每回他有什麽煩心事的時候,都會這樣一言不發的過來她這裏,然後靜靜的這麽坐著出神,偶爾會與她說上一兩句話,如果想通了,眉頭就會舒展,夜裏也就留下來;但倘或想不通,那麽略坐坐就會走的。

李佳氏親自給胤礽上了茶,而後就陪著胤礽靜靜的坐著,等著他先開口。

“你替我管家也有幾年了,這毓慶宮上下都井井有條我是看在眼裏的,雁桃,這都是你的功勞。”

胤礽開了口,這一開口就是誇李佳氏,李佳氏雖心喜,卻仍是沈靜笑道:“多謝太子爺讚譽,這都是妾身應當做的。”

“這幾年,你的字也越發好了,頗具古風啊,”胤礽隨手拿起桌案上李佳氏的字看了半晌,才又道,“我問你,倘或你身邊的鳳春或鳳夏瞞著你擅自做了某件事的主,直至最後一刻才將此事告知於你,並且這事兒於你有害,你卻不能制止,只能靠鳳春和鳳夏才能制止,你會如何做?”

李佳氏一驚,問道:“太子爺,是鳳春和鳳夏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惹您生氣了嗎?我立刻處置她們——”

“不,沒有,她們很好,我只是打個比喻而已,”胤礽道,“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

李佳氏聽說她的宮女沒闖禍,這才放下了一顆心來,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胤礽的回答,才道:“妾身會直接處置鳳春鳳夏二人,然後立刻制止這件事。”

胤礽瞇眼道:“如果你沒有辦法出手制止呢?一旦你出手制止此事,會帶來無法預計的後果和損失,而且,這件事,只有鳳春和鳳夏才能制止,你怎麽辦?”

李佳氏想了想,答道:“妾身會要求鳳春和鳳夏立即停止此事,然後,妾身會處置鳳春和鳳夏。如果情節嚴重,妾身會將她們攆走,如果不那麽嚴重,妾身也會重重責罰,從此,不再重用她們。”

“你這麽做是對的,”胤礽肯定了李佳氏的做法,然後又問道,“那麽,如果鳳春和鳳夏對你來說尚有利用價值,你會等利用完她們後再行處置嗎?如果,鳳春和鳳夏與你有親,你又當如何處置呢?”

聽了這話,李佳氏道:“回太子爺,妾身眼裏容不得沙子,倘或她們眼裏沒有主子,妾身也不會對她們網開一面的,仍舊是要攆走的。何況,她們擅自做主,還危害到妾身了啊。再則,有利用價值的奴才多得是,再調/教就是了,實在不必留著這樣眼裏沒有主子的奴才。若說她們與妾身有親,那就更該重罰了,有親卻不護親,是罪加一等。”

“你說的在理,”胤礽點點頭,眼底閃過點點寒光,低聲道,“……不過,他跟鳳春鳳夏不一樣,我這比喻到底不恰當。鳳春鳳夏是你的奴才,可以隨你任意處置,他卻不是我的奴才,他手裏有勢力。他想利用我,我也想利用他,偏偏眼前,我尚還不能動他,更無法處置他。”

若說他從前只對索額圖存了利用之心,那麽現在,他就對索額圖存了殺心了。

索額圖的心太大,如果他不能完全的控制住索額圖,他遲早會被索額圖連累的。而眼前最大的問題卻被索額圖言中了,因為他跟索額圖之間同氣連枝,互為榮損聯系,他竟不能對索額圖動手。他還需要索額圖對他的支持和保護,如果他失去了索額圖的支持與保護,在朝中,他將獨木難支。

他只能繼續利用索額圖,並且為索額圖所用,到最後在索額圖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在不牽累自己的情形下將他丟棄。

然而,這一條路,非常的艱險,稍有不慎,很可能他就成了玩火*了。更叫胤礽無奈的是,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胤礽的話,李佳氏聽得很清楚,她輕輕抿唇,看了胤礽一眼,見他眉心緊皺,眼裏寒光閃爍,分明是遇到了難題的樣子,她心疼胤礽苦惱的模樣,忍不住道:“太子爺,您說的他,是誰啊?”

胤礽聞言,擡眸時,眼中寒光斂盡,他看了李佳氏一眼,微笑道:“這些事你不懂,也無需知道。你只管做好你該做的事兒就行。”

李佳氏還想開口,胤礽卻擺擺手,示意李佳氏不必再開口問了,他是肯定不會對李佳氏說這些事的。

且不說李佳氏幫不上他,就算說了又如何,不過是從一個人發愁變成了兩個人發愁而已,對局勢的改變絲毫起不到作用。

這些事,本就該是男人來承受的,李佳氏只負責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就好了。

李佳氏輕輕一笑,柔柔順順的答了一聲:“是。”

她心裏卻很失落很傷心,太子還是這個樣子。

這幾年,太子對她對林氏都很好,比起林氏,太子似乎更寵愛她一些。但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和太子之間,分明隔了一層。她早已把太子放進了自己的心裏,可是太子的心門卻從不會對她打開。

太子的喜怒哀樂她都能感受的到,但是,太子卻從不肯跟她解釋他為何怒為何哀。她從來都只知道,太子為何喜為何樂。

她不是為她自己不能得太子的心而失落傷心,她是心疼太子。太子一人承受太多了,卻從不肯尋人替他分擔一些。

她雖不能幫太子解決這些事情,難道連共同分擔也不行麽?

胤礽有心事,未曾看透李佳氏笑顏裏的心疼與失落,他拍拍李佳氏的手,起身笑道:“今日就不在你這裏歇了,你早些安歇吧,我去書房。”

李佳氏抿唇,看,又是這個樣子。

她望著胤礽的背影,心裏默默的想,太子方才還好好的,但自索大人來過之後就成了這樣,莫不是這事與索大人有關?

李佳氏細細品味胤礽方才問她的那個比喻,只想了半刻,她忽而就回過味來,太子爺口中的他,莫不是指的索大人麽?可是,索大人不是太子爺的叔姥爺麽?他又怎麽會做危害到太子爺的事情呢?

李佳氏坐在燈影了,怎麽想都想不出結果來。夜深時,她了無睡意,出到屋外,一轉頭就看見胤礽的書房裏一直亮著燈,她獨立良宵月下,輕輕一嘆,心中泛起絲絲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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