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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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6年的最後一天，曼加爾羅照舊天氣陰冷，下午的時候，一個人在事務局倍感寂寞的艾琳夫人前來看望莉莉安，她帶了自己做的果凍和曲奇過來，兩個人在客廳裏邊吃邊聊天。莉莉安發現艾琳夫人是個很熱情的人，當然對自己的兒子例外。
“為什麽魔法師們不想要軍部呢？”莉莉安問。
艾琳夫人很高興地讚揚了自己的手藝，然後說道：“魔法師壽命那麽長，誰願意早早地就死在戰場上啊，再說了，可以做的事那麽多，游玩、享樂……簡直無窮無盡，何苦把自己的一生都耗在嚴苛乏味紀律嚴明的軍隊裏。”
艾琳夫人吃完最後一塊曲奇，拍拍手道：“所以啊，軍部已經連著好幾屆沒有魔法師接手了。”
莉莉安點頭，但是艾琳夫人又說：“我原本以為法洛會去，因為他並不在乎這些，做事也很有遠見。”
“所以，為什麽……”
“這你就要自己問他啦。”艾琳夫人對莉莉安笑了笑，“你問，他會回答。”
然後艾琳夫人看看莉莉安冷清的房子，問：“我們何不去王都拜訪一下你未來的丈夫呢？剛好我也很久沒有去王都了。”
重點難道不應是很久沒去自己兒子家了嗎？莉莉安無語地點頭說好啊。
——————————————————
另一邊，西斯林的薩拉羅迪劇院，照例是燈光明亮的大廳、歡快的樂曲、笑意盈盈的客人，讓身處其間的人們有種奇特的錯覺——這裏是永不消亡的偉大國度。
又正好是新的一年到來之際，一切仿佛充滿希望，過去的所有煩惱好像因為這一個日期的變化，被永遠拋在了腦後，追不上不斷前進的人們。
可是離開劇院，深夜王都的小巷還是和過去千千萬萬個日子一樣平凡無奇。人們還在擔心著生活，擔心著些非常具體瑣碎、毫無美感的問題。炭火價格上漲、天花板漏水、鄰居大晚上制造噪音、朋友欠錢不還，等等等等。
這大概就是迷失在宏偉藍圖中的當權者難以體會的感情。
當拉斐爾和法洛帶著人趕到王都某個陰暗破舊的小巷子前時，薩拉羅迪劇院還在狂歡。常年待在卡米爾宮的兩人都難以想象王都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地上沒有鋪磚，遍地垃圾，老鼠蟑螂隨處可見，用過的水直接從樓上潑到街上，一切都骯臟混亂，與王都的形象格格不入。從劇院到這裏只有短短的路程，卻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衛兵在一片抗議和驚叫聲中沖上閣樓，法洛找到躺在床上的伊曼，蹲下身親自對她施了治愈魔法。只需一遍，伊曼身體就好得差不多了。
伊曼望著金發耀眼的法德蘭部長，以及一旁的拉斐爾，輕嘆了句：“謝謝您，我尊敬的大人，法卡蘭眾神保佑您。”她堅持行了禮，並且說道：“感謝我最親愛的莉莉安。”
拉斐爾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是莉莉安？”
伊曼笑看著他：“沒有莉莉安的話，你們不會在意我的生死。”
拉斐爾無言以對。
第二天，軍部的部長疑惑地接待了法洛和拉斐爾，在兩人解釋了來意後，部長果然急於撇清自己的關系，法洛很是理解地給了他臺階下：“我們代公爵先生來的，畢竟是私生子，他不好親自出面。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私人恩怨，和您自然是沒有關系的。”
“對對，是格雷夫斯將軍一意孤行，我們對他一定嚴懲不貸。”
提交司法部審判就太不給軍部面子了，軍部的部長很清楚兩人的良苦用心，因此即便在部門內也給了格雷夫斯將軍很嚴厲的懲罰——他被降職並且派駐西北邊境。
但是，部長大人還幹了一件看著很好心，實則多餘的事——他親自寫了封信給德沃特公爵，表明了歉意。
可以想見公爵閣下收到那封信時震驚的心情。
安奈特倒是一點不驚訝，她摸著日漸隆起的肚子，對將軍一時半會回不來感到由衷的欣慰。而且她現在樂於寫因為地位原因受阻擾的戀人的故事。
“多麽感人啊，”她對著自己的小說感嘆著，“這才是真愛啊。”
而德沃特公爵對格雷夫斯將軍感到非常氣憤：“他對我隱瞞了這麽重要的事，他想幹什麽！”
“不清楚啊。”
“他是你的丈夫啊，你怎麽一點不生氣。”
“哦，我們吵架了，我剛好不想再見到他了呢。”
“……”
過了會兒，安奈特又問：“你想接伊曼過來嗎？可憐的人兒，我還蠻想見見她的。”
德沃特公爵細致地考慮著，安奈特無所謂地說：“貴族有私生子多正常，而且只是個女孩，等大一點，你若想把她放到寄宿學校也是可以的。”
“那倒也是。”
可惜伊曼拒絕了這個提議，她是這麽說的：“我有能力自己養活她，並且給她提供一個可以過得去的生活。”
德沃特公爵於是只好定期寄點錢過去，伊曼也就大方地收下了。
後來莉莉安問起，伊曼說：“我才不想我的孩子沾染上貴族的壞習慣呢，她應該有開明的思想，長遠的目光，而不是像那些貴族一樣固步自封。而且現在啊，想去所好的學校也不用看出身，分數夠、有錢就行，我可以辦到。”
莉莉安簡直想給伊曼鼓掌了。
“真抱歉把你牽連進來了。”她對伊曼道歉。
伊曼笑著：“也沒什麽，我不承認反而不會有事。”
被軟禁在閣樓裏的時候，伊曼非常絕望，那裏的環境很不好，剛剛生產完的她也很虛弱。而軍部的人害怕孩子過早死亡，無法以此威脅伊曼，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把孩子抱走了。伊曼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否還活著，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以孩子對她相威脅其實不起作用，她模糊地感覺自己的孩子可能會受到傷害，但具體是什麽她不願去想。因此當他們逼迫她時，她回答：孩子死就死了吧，反正是德沃特公爵的，我還不想要呢。
“如果你承認，我可以保證在你死後你的孩子會被交給一個可靠的人撫養長大。”格雷夫斯將軍說。
“哦，是嗎？那還是我的孩子嗎？沒有我教育培養，我和她之間也沒有共同的記憶，除了有我的血液在她的身體裏流淌，她有什麽地方與我相關？你就算中途換了個孩子給我，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呢。說不定還比你們撫養長大的要可愛得多呢。”
“那好，如果你承認，我們放你離開。”
“你當我傻啊。”
伊曼很聰明，她知道自己一旦承認，那麽不僅莉莉安不會幫她，而且間諜罪原本就是死刑，自己難逃一死的，更不用提卡米爾宮的魔法師為了對付軍部，一定也會反擊她這個重要證人的。
而格雷夫斯將軍只是很模糊地要求她承認自己是薩裏的間諜，他甚至連稿子都替她寫好了，可惜這次兩國之間沒有爆發戰爭，只是小規模沖突，而她幸運地撐到了薩裏政變，國王病逝，前面寫好的證詞就此作廢，一切得另做打算。
——————————————————
1627年是個值得期待的年份，去王都看望伊曼的莉莉安住在拉斐爾家，艾琳夫人也一起去了，拉斐爾那向來冷清的宅邸第一次這麽熱鬧。
艾琳夫人喜歡親自下廚，她在樓下廚房忙活時，莉莉安和伊曼在客廳壁爐前等著她的成果。
拉斐爾家的仆人對於自己規規矩矩的主人竟然有這麽一個特立獨行的母親而感到驚訝。並且由於拉斐爾一點不介意母親的幫忙，所以他們不得不盡力應對艾琳提出的種種要求，比如把那死氣沈沈的窗簾換成清新的淺色調。夏佐管家對於艾琳夫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感到欲哭無淚，不過莉莉安的到來讓他感到非常欣慰，他覺得自己真的有望收獲一個女主人了。
伊曼邊喝茶邊和莉莉安聊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咳了幾聲，用華麗而誇張的語氣說：“我竟然趕得上你和拉斐爾的婚禮，這難道是註定的緣分？”
“什麽緣分？”
“你們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啊。”伊曼眨眨眼睛。
“是哦，可以一起長大，她們一定會是好朋友的。”莉莉安陷入美好想象中。
這時拉斐爾過來，問起兩人在說什麽這麽開心，伊曼於是很高興地回答：“我們在討論你們什麽時候有孩子。”
“……”
莉莉安這時覺得這話題貌似有點不妥了。
而拉斐爾楞了下，看了眼裝傻的莉莉安，笑得溫柔：“你說呢？”
“看……看你啦……”
艾琳夫人端著托盤過來，聽到這話難得讚許地沖自家兒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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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魔法師們不想要軍部呢？”莉莉安問。
艾琳夫人很高興地讚揚了自己的手藝，然後說道：“魔法師壽命那麽長，誰願意早早地就死在戰場上啊，再說了，可以做的事那麽多，游玩、享樂……簡直無窮無盡，何苦把自己的一生都耗在嚴苛乏味紀律嚴明的軍隊裏。”
艾琳夫人吃完最後一塊曲奇，拍拍手道：“所以啊，軍部已經連著好幾屆沒有魔法師接手了。”
莉莉安點頭，但是艾琳夫人又說：“我原本以為法洛會去，因為他並不在乎這些，做事也很有遠見。”
“所以，為什麽……”
“這你就要自己問他啦。”艾琳夫人對莉莉安笑了笑，“你問，他會回答。”
然後艾琳夫人看看莉莉安冷清的房子，問：“我們何不去王都拜訪一下你未來的丈夫呢？剛好我也很久沒有去王都了。”
重點難道不應是很久沒去自己兒子家了嗎？莉莉安無語地點頭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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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西斯林的薩拉羅迪劇院，照例是燈光明亮的大廳、歡快的樂曲、笑意盈盈的客人，讓身處其間的人們有種奇特的錯覺——這裏是永不消亡的偉大國度。
又正好是新的一年到來之際，一切仿佛充滿希望，過去的所有煩惱好像因為這一個日期的變化，被永遠拋在了腦後，追不上不斷前進的人們。
可是離開劇院，深夜王都的小巷還是和過去千千萬萬個日子一樣平凡無奇。人們還在擔心著生活，擔心著些非常具體瑣碎、毫無美感的問題。炭火價格上漲、天花板漏水、鄰居大晚上制造噪音、朋友欠錢不還，等等等等。
這大概就是迷失在宏偉藍圖中的當權者難以體會的感情。
當拉斐爾和法洛帶著人趕到王都某個陰暗破舊的小巷子前時，薩拉羅迪劇院還在狂歡。常年待在卡米爾宮的兩人都難以想象王都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地上沒有鋪磚，遍地垃圾，老鼠蟑螂隨處可見，用過的水直接從樓上潑到街上，一切都骯臟混亂，與王都的形象格格不入。從劇院到這裏只有短短的路程，卻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衛兵在一片抗議和驚叫聲中沖上閣樓，法洛找到躺在床上的伊曼，蹲下身親自對她施了治愈魔法。只需一遍，伊曼身體就好得差不多了。
伊曼望著金發耀眼的法德蘭部長，以及一旁的拉斐爾，輕嘆了句：“謝謝您，我尊敬的大人，法卡蘭眾神保佑您。”她堅持行了禮，並且說道：“感謝我最親愛的莉莉安。”
拉斐爾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是莉莉安？”
伊曼笑看著他：“沒有莉莉安的話，你們不會在意我的生死。”
拉斐爾無言以對。
第二天，軍部的部長疑惑地接待了法洛和拉斐爾，在兩人解釋了來意後，部長果然急於撇清自己的關系，法洛很是理解地給了他臺階下：“我們代公爵先生來的，畢竟是私生子，他不好親自出面。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私人恩怨，和您自然是沒有關系的。”
“對對，是格雷夫斯將軍一意孤行，我們對他一定嚴懲不貸。”
提交司法部審判就太不給軍部面子了，軍部的部長很清楚兩人的良苦用心，因此即便在部門內也給了格雷夫斯將軍很嚴厲的懲罰——他被降職並且派駐西北邊境。
但是，部長大人還幹了一件看著很好心，實則多餘的事——他親自寫了封信給德沃特公爵，表明了歉意。
可以想見公爵閣下收到那封信時震驚的心情。
安奈特倒是一點不驚訝，她摸著日漸隆起的肚子，對將軍一時半會回不來感到由衷的欣慰。而且她現在樂於寫因為地位原因受阻擾的戀人的故事。
“多麽感人啊，”她對著自己的小說感嘆著，“這才是真愛啊。”
而德沃特公爵對格雷夫斯將軍感到非常氣憤：“他對我隱瞞了這麽重要的事，他想幹什麽！”
“不清楚啊。”
“他是你的丈夫啊，你怎麽一點不生氣。”
“哦，我們吵架了，我剛好不想再見到他了呢。”
“……”
過了會兒，安奈特又問：“你想接伊曼過來嗎？可憐的人兒，我還蠻想見見她的。”
德沃特公爵細致地考慮著，安奈特無所謂地說：“貴族有私生子多正常，而且只是個女孩，等大一點，你若想把她放到寄宿學校也是可以的。”
“那倒也是。”
可惜伊曼拒絕了這個提議，她是這麽說的：“我有能力自己養活她，並且給她提供一個可以過得去的生活。”
德沃特公爵於是只好定期寄點錢過去，伊曼也就大方地收下了。
後來莉莉安問起，伊曼說：“我才不想我的孩子沾染上貴族的壞習慣呢，她應該有開明的思想，長遠的目光，而不是像那些貴族一樣固步自封。而且現在啊，想去所好的學校也不用看出身，分數夠、有錢就行，我可以辦到。”
莉莉安簡直想給伊曼鼓掌了。
“真抱歉把你牽連進來了。”她對伊曼道歉。
伊曼笑著：“也沒什麽，我不承認反而不會有事。”
被軟禁在閣樓裏的時候，伊曼非常絕望，那裏的環境很不好，剛剛生產完的她也很虛弱。而軍部的人害怕孩子過早死亡，無法以此威脅伊曼，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把孩子抱走了。伊曼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否還活著，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以孩子對她相威脅其實不起作用，她模糊地感覺自己的孩子可能會受到傷害，但具體是什麽她不願去想。因此當他們逼迫她時，她回答：孩子死就死了吧，反正是德沃特公爵的，我還不想要呢。
“如果你承認，我可以保證在你死後你的孩子會被交給一個可靠的人撫養長大。”格雷夫斯將軍說。
“哦，是嗎？那還是我的孩子嗎？沒有我教育培養，我和她之間也沒有共同的記憶，除了有我的血液在她的身體裏流淌，她有什麽地方與我相關？你就算中途換了個孩子給我，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呢。說不定還比你們撫養長大的要可愛得多呢。”
“那好，如果你承認，我們放你離開。”
“你當我傻啊。”
伊曼很聰明，她知道自己一旦承認，那麽不僅莉莉安不會幫她，而且間諜罪原本就是死刑，自己難逃一死的，更不用提卡米爾宮的魔法師為了對付軍部，一定也會反擊她這個重要證人的。
而格雷夫斯將軍只是很模糊地要求她承認自己是薩裏的間諜，他甚至連稿子都替她寫好了，可惜這次兩國之間沒有爆發戰爭，只是小規模沖突，而她幸運地撐到了薩裏政變，國王病逝，前面寫好的證詞就此作廢，一切得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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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7年是個值得期待的年份，去王都看望伊曼的莉莉安住在拉斐爾家，艾琳夫人也一起去了，拉斐爾那向來冷清的宅邸第一次這麽熱鬧。
艾琳夫人喜歡親自下廚，她在樓下廚房忙活時，莉莉安和伊曼在客廳壁爐前等著她的成果。
拉斐爾家的仆人對於自己規規矩矩的主人竟然有這麽一個特立獨行的母親而感到驚訝。並且由於拉斐爾一點不介意母親的幫忙，所以他們不得不盡力應對艾琳提出的種種要求，比如把那死氣沈沈的窗簾換成清新的淺色調。夏佐管家對於艾琳夫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感到欲哭無淚，不過莉莉安的到來讓他感到非常欣慰，他覺得自己真的有望收獲一個女主人了。
伊曼邊喝茶邊和莉莉安聊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咳了幾聲，用華麗而誇張的語氣說：“我竟然趕得上你和拉斐爾的婚禮，這難道是註定的緣分？”
“什麽緣分？”
“你們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啊。”伊曼眨眨眼睛。
“是哦，可以一起長大，她們一定會是好朋友的。”莉莉安陷入美好想象中。
這時拉斐爾過來，問起兩人在說什麽這麽開心，伊曼於是很高興地回答：“我們在討論你們什麽時候有孩子。”
“……”
莉莉安這時覺得這話題貌似有點不妥了。
而拉斐爾楞了下，看了眼裝傻的莉莉安，笑得溫柔：“你說呢？”
“看……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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