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開始害怕了，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瑪麗蓮娜看了眼莉莉安，咬牙切齒道：“拉斐爾一直沒和你解釋嗎？”她忽然冷笑了下，“不過我想你也猜到了，才會同意去南方。”

莉莉安點頭。

瑪麗蓮娜同情地拍拍莉莉安：“你也別難過，上面鑒定我們的意向表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期間我們就先離開吧，和我回家吧，我想意向表是不會有問題了。”

如同之前所說的那樣，科林的報紙報道，魔藥聯合公會並沒有愛麗絲·格林這個人。如果想推翻媒體的這個說法，就需要愛麗絲·格林小姐的在場，可公會沒法給出格林小姐的具體去向，只能忙於撇清自己和這件事的關系。

事件越來越大，發展越來越超出人們的預料，大家都開始猜測這一切是否是一個事先設計好的陰謀，又由於涉及的人員身份敏感，人們自然而然地覺得這是一個其他國家針對科林的陰謀。

那麽，這位愛麗絲·格林又是誰呢，她是哪個國家的人，是人類還是魔法師，她和池地·格裏特是什麽關系，她又是怎麽拿到魔藥聯合公會的公文的，又或者那份公文是偽造的。最後，是否有人在背後指使這一切，意圖又是什麽？

那天參加庭審的人被叫去詢問，包括獄卒和法警，法院內部也爭論不休。而現在看來，科林內部已經有人懷疑西斯林，懷疑魔法部了。

莉莉安回到宿舍收拾東西，這幾天蠻閑的，魔法考試都結束了，但是畢業典禮是和其他學院一起的，要在明年七月舉行，現在魔法師們就得提前被分配畢業去向了。

晚上的時候，瑪麗蓮娜看著莉莉安收拾東西，莉莉安一直很有條理，而瑪麗蓮娜卻抓著自己的頭發，焦躁不安地喊道：“你為什麽這麽冷靜！”

莉莉安開口，語氣漠然，仿佛這一切都不關自己的事：“那你要我怎樣。”

瑪麗蓮娜看著她，問道：“你就不懷疑，不抱怨嗎？”

“你要我懷疑抱怨什麽？這有什麽幫助？”

“你一直把安奈特當朋友，而她背叛了你，還有你最親愛的拉斐爾，這個時候他在幹嘛？”瑪麗蓮娜冷笑了一聲，無限嘲諷地說道：“他是多麽聰明多麽有謀略的一個人啊，從一開始就已經謀劃好了吧，私下給你高額報酬的任務，而那個該死的任務魔法部根本沒有記錄！是他聯系的魔藥聯合公會，是他決定派遣厲害關系最特殊的你，是他重新配置了路易莎字跡的顯現藥水，是他證明了池地和你的關系，你為什麽到現在還這麽相信他，這些你都看不到嗎？”

“池地那個，他是為我好。”莉莉安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解釋，她為拉斐爾辯白的語氣顯得那麽猶豫而不知所措。

瑪麗蓮娜聽到這，已經顧不得其他，她忽然提高音量，不容抗拒地尖聲叫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把自己的話嵌進莉莉安的腦子裏：“他一開始根本就不想告訴你！是赫茨伯格校長把表格給你的！”

莉莉安放下手中的東西，坐在凳子上，整個房間這時死一般寂靜，她不願接受這樣的解釋，但也無可奈何，這一刻她只覺得這個世界分崩離析，再沒有什麽值得相信。

總體來說，莉莉安有這種感覺——拉斐爾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但真這麽想時，莉莉安又覺得這個想法有點好笑。

“你跟我走。”瑪麗蓮娜稍微冷靜下來，鎮定地說道，“我們可以離開王都。”

“這個時候你沒必要也離開。”莉莉安輕嘆。

瑪麗蓮娜在莉莉安面前蹲下，她擡眼看著莉莉安的眼睛，說道：“我們可以去找你弟弟，去他走過的地方。”

“哦，他已經死了。”莉莉安把臉埋到手心裏，眼裏卻沒有一滴眼淚。

那是1626年的秋天，當莉莉安站在遍地落葉的魔法部行政樓前時，只覺得恍如隔世。去年這時自己在做什麽呢，忙著寫論文吧，那是一篇不錯的論文，得益於法洛的反覆折騰。啊，說起來這大概是自己唯一值得驕傲的成果了吧，可真是令人難過，原本是想獻身學術的，可到頭來竟然只有這麽一篇拿得出手的論文。

莉莉安等了一會兒，有人出來告訴她，希爾斯蘭部長在開會，暫且沒有空，讓她先回去吧。

莉莉安看著那人轉身回去，大門緩緩關上。行政樓前的空地裏只有她一個人，站在掉光了葉子的光禿禿的一棵樹下。她擡頭望著面對自己的那幾十扇的窗戶，天氣轉涼，偶爾風也大，魔法部的窗戶都關著，她不知拉斐爾在哪個房間裏，只能略略望了一眼。

回去也沒什麽，只是不知還能否再見面。莉莉安沒有細想過自己是否信任拉斐爾，大概是相信的，一直以來都是，至少沒有懷疑過，但是她現在很累，她不想給拉斐爾添麻煩，一點都不想。她心情很不好，只覺得世上沒有一個去處，家很早就沒有了，弟弟也走了，而自己總這麽後知後覺，留不住身邊任何一個人。

莉莉安轉過身，想著瑪麗蓮娜在前方街角處的馬車裏等自己，自己在路過這裏時堅持下車來找拉斐爾，她大概很生氣吧。莉莉安繞過空無一物的花臺，被一旁冒出的枯萎的藤條牽住了裙角，她蹲下身解開，起身時看見身後跑過來的拉斐爾。

拉斐爾沒有披外套，也沒有戴帽子，顯然是臨時出門，他叫住莉莉安，問：“你怎麽不進去等，發生什麽了？”

莉莉安這時反而遲疑了，她後退兩步，把那□□出來橫在路上的藤條撥回去，然後站在拉斐爾面前，說：“假期我要去瑪麗蓮娜家，離開王都一陣子。”

她看見拉斐爾點頭，又繼續道：“庭審的事，你可以說是我自己私自參與的，因為池地是我弟弟，我想救他，這樣就能撇清和魔法部以及西斯林的關系了，我畢竟沒有加入魔法部，不算國家部門的一員。”

拉斐爾若有所思地點頭，他想了想笑道：“你很聰明啊。”又忽然意識到不對，忙補充道：“啊，不是，我是說，你一直很聰明。”

莉莉安勉強笑著，從口袋裏掏出裝著戒指的盒子，遞給拉斐爾，她不知要怎麽說，只能道：“這樣比較好。”

拉斐爾沒有接，他有點驚訝，像個孩子一樣眨著眼睛無措地說：“你答應我了呀。”

莉莉安無法開口，只得又把手往前伸了點。

拉斐爾這時大概明白了，他雙手握住莉莉安拖著小盒子的手，搖頭道：“我如果這樣做的話，我的全部努力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對你我都好。”莉莉安艱難地說。

拉斐爾打開盒子，把戒指戴在莉莉安的無名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你為什麽不戴它？”他輕聲問，“我愛你，莉莉，請不要把我從你的人生裏分離開。”

原來拉斐爾早發現了啊，莉莉安想著。她強忍淚水，默默把手抽回來，說：“我要走了。”

“等我忙完這些就去找你，你會給我寫信吧？”拉斐爾問。

莉莉安點頭。

“那麽，祝你玩得開心。”

“嗯，你快回去吧，外面冷。”莉莉安和他告別。

拉斐爾沒有動，他覺得什麽地方有點不太對。在莉莉安打算轉身離開時，他忽然說：“可是你看上去很難過。”

莉莉安笑了下，她本來不想回答什麽，可是拉斐爾的眼神是那麽悲傷，像是早春冰雪初化流淌了一地，莉莉安感到心痛，她憐惜地說：“請別為我擔心。”

但拉斐爾顯然理解錯了，他幾乎是絕望地放下手，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沖動，這一刻他的內心無比掙紮，他從未感到如此害怕。

莉莉安望著他，揮了揮手，戒指晃眼的光讓拉斐爾楞了下，他看著莉莉安轉過身，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藤蔓、枯葉，一步步離他遠去。拉斐爾這時才發現剛剛自己一直屏著呼息，他喘了口氣，跑上前，拉住莉莉安，在莉莉安驚訝的眼神中語氣著急地說：“你不要走。”

哦，他不是一直都……莉莉安還沒有想完這一句，拉斐爾就低頭吻了她，柔軟的雙唇冰涼冰涼的，他輕輕含了下莉莉安的下唇，抱緊她，擡起頭，聲音非常輕，像是怕一個不小心莉莉安就會被吹走似的，他說：“請相信我，好嗎？”

“我得去南方，我的意向表是這麽填的。”莉莉安說完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

果然拉斐爾楞了下：“為什麽？我以為你想留在王都？”

“哦，是啊，我只是把意向調了個順序。”莉莉安回答得很隨意。

拉斐爾不甘心地抱緊她，一副再也不要放開的樣子，莉莉安只好拍拍他：“快回去吧，你還在開會呢。”

拉斐爾稍稍松手，莉莉安看見他紅了的眼眶，嘆了口氣，默默說道：“你別哭啊。”

“沒有啊，我沒哭。”拉斐爾堅決否認。

莉莉安這時笑了，拉斐爾問：“我們明年結婚怎樣？新年過後？”

“好啊。”莉莉安幹脆地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摸摸拉斐爾，摸摸莉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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