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別用這種話開玩笑。”

“我沒在和你開玩笑。”

丁寧沒有說什麽，而是就這麽望著他。雖然暫時還沒找到原因，但現在有一點孫哲平很清楚，那就是……丁寧不知道為什麽，拒絕相信他的話。孫哲平沒有在這一點上過多糾纏，而是轉而問道，“我先問你，你對我有沒有好感？”

這次丁寧楞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搖了搖頭。在孫哲平看來，她的否定無力極了，他直接道，“沒有？那你那天晚上你為什麽親我？嗯？”

丁寧驚訝地擡起眼，因為羞恥、後悔、困惑等種種情緒，她的臉上一陣發燒，“你怎麽……你那天沒喝醉？”

“醉的不徹底而已，其實你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做那種事。”封閉針讓孫哲平左手的痛楚漸漸褪去了，他伸出手環住她的腰，抱著她在床上躺下，然後湊過去想要吻她，但這次丁寧沒有配合他。

丁寧叫停道，“等等，我們……先把話說清楚。”

“可以，你想說什麽？”

“你說你……”丁寧有些不好意思重覆那句話，只能含糊著跳了過去，“我不相信。第五賽季……你退役了之後，我完全聯系不到你，之後也同樣沒什麽聯系。假如你真的喜歡我的話，那肯定是在退役之前，但是……我不覺得你這是喜歡我的表現。”

這一點很容易解釋，孫哲平放松了下來，“我那時候有個很蠢的想法，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們。”

丁寧困惑地看著他。

“我不想影響你們追求勝利。”

“……只是這樣嗎？”丁寧怔楞著，然後確認道。

“嗯，有什麽問題嗎？”

丁寧沒有回答。

孫哲平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將額頭抵上了他的肩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我總是在想，是不是全都是我的錯。”

“什麽？”孫哲平皺眉。

“……你的手傷。”

孫哲平怔了一下，然後詫異地笑起來，“我的手傷和你有什麽關系？”

榮耀這個看似只需要坐著不動的電子競技游戲，其實對身體有相當大的負擔，尤其是需要進行大量操作的雙手，像是嚴重妨礙了孫哲平職業生涯的手傷，其實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的戰鬥風格給手部造成了過大的壓力，最終才會爆發出各種癥狀。究其原因，顯然也只是他自作自受罷了，和丁寧是完全不可能扯上一點關系的。

“我一直……”

她一直都喜歡著孫哲平，喜歡他的性格、他的戰鬥方式、他在比賽場上一往無前的氣勢。這份喜歡，稱之為迷戀也不為過。正是這份感情，讓她在百花戰隊成立以後，選擇站在了孫哲平身後，而不是身邊。她一味迷戀著他操縱著落花狼藉時的狂氣和傲氣，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站出來為他分擔些什麽，試想她如果能夠早點意識到問題所在，孫哲平的手傷，或許是可以避免的。

這些心聲，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而現在她竟然能有機會、能有勇氣向孫哲平傾訴。丁寧說著說著，卻是感到眼眶不爭氣地濕潤了起來，連聲音也漸漸泛起了顫抖。她緊緊抓著孫哲平的手臂，不想擡頭讓孫哲平看到自己丟臉的一面，但孫哲平還是感覺到了。

孫哲平遲疑著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將她又抱緊了一些，平靜地回應道，“這和你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

這時候再去置喙這個念頭的合理與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盡管這個念頭真的很傻，有這種念頭的丁寧也同樣很傻，但她都已經將這不屬於她的責任背負到了今天，那麽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幫她把這包袱解下來了。

丁寧顫抖著抽噎著的聲音就像是千百根荊棘，慢慢裹住了他的心臟，讓孫哲平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當年自己那份自以為是的灑脫，竟然會替另一個人帶來如此強烈的痛苦。

兩個人都太不成熟了，但現在立刻成長起來，似乎還不算晚。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他和她分別因為不同的理由而不敢聯系對方。重逢之後，本來有著很充足的時間留給他們互相發現彼此的心意，但卻因為兩人之間不太……正當的關系而走岔了路。直到他喝醉的那個晚上，他才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他就這樣抱著她。抱了很久，丁寧才漸漸平靜下來，松開了孫哲平的手臂，低垂著面孔轉身想去拿一旁床頭櫃上放著的紙巾。孫哲平拉住了她，替她拿過了紙巾盒，但當他抽出紙巾，想要替丁寧擦掉眼淚的時候，動作卻忽然停住了。

她的眼圈泛著紅，眼眶下滿是斑駁的淚痕。

還記得他十七歲的時候，因為丁寧總是擺著一副冷淡的臉，對他又要比對其他所有人都態度惡劣，所以他總是戲弄她、惹怒她，希望能看見她與平時不一樣的表情，而且尤其期待能看到她軟弱的一面。這一面，他在八年後的今天，總算是看見了，但他卻突然後悔懊惱了起來，因為……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她難過。

孫哲平俯下身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反應過來的丁寧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然後用手背飛快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嘟囔道，“我沒想哭的……”

她說話時還帶著些因為剛才的哭泣而產生的鼻音。

孫哲平撥開她的手拉到旁邊按住，一下又一下地落下親吻，丁寧起初還專心致志地躲避著，然後發現這麽躲來躲去好像更傻時，才不太情願地停了下來。

“現在應該可以相信我剛才說的了吧？”孫哲平說。兩人之間，好像再沒有什麽誤會了，但以防萬一，孫哲平還是又重覆了一遍那句話，然後道，“如果你還是不相信，那我只能用行動證明了。”

“證明什麽？”丁寧下意識回道，然後立刻因為孫哲平試圖脫她衣服的舉動而變得面紅耳赤，“我都說了現在還是白天啊。”

孫哲平正想說話，但這次卻是隱隱約約的水聲打斷了他，他稍微起身看向廚房的方向，“是我聽錯了嗎？還是……”

“是水漫出來了。”丁寧這次推開他的動作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堅決得多。她一向有用凈水做菜煮飯的習慣，平常都是用容器接著，人也會一直在旁邊看著，但這次……廚房大概已經被淹掉了。

有了這個借口，丁寧總算是暫時擺脫了這令她覺得尷尬不已的局面。自己竟然丟臉到在他面前哭了出來，這在以後多半會成為笑柄吧，想到這裏，丁寧不禁覺得自己幹脆還是死了算了。

相比起來，孫哲平現在的心情……反而可以說是已經好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主要的矛盾已經消失了，剩下的小問題，就等晚上睡覺時再解決好了。孫哲平這麽想著，仰面在床上躺下來，然後拿出了手機。在從通訊錄裏翻出了張佳樂以後，他敲上一條只有兩個字的短信就發送了過去。

“成了？什麽成了？”張佳樂回得很快，悟得更快，“靠，這麽速度，你們合起來逗我玩呢？”

張佳樂的反應讓孫哲平忍不住笑了笑，接著他隨意地回上了一條，就丟下手機起身去幫丁寧清掃廚房的積水了，因此也錯過了手機接下來收到的轉賬提醒。

張佳樂給他轉了九塊錢，後來還附著一條信息，“以後不準問我要彩禮了啊！哥窮得很，你們兩個就這麽偷偷摸摸就搞上了，我還沒問你們要精神損失費呢！”

現在九塊錢能做的事已經很少了。

不過，至少還能用來去民政局領個結婚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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