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哲平跟著興欣回到賓館的時候，才剛進大廳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孫哲平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是張佳樂。

他才接起來，對面就是一連串的催促，“哎，你哪呢哪呢哪呢？我在你們歇腳的賓館了，怎麽你還沒跟葉秋回來啊？”

“……你怎麽在B市？”

“今天晚上和微草比賽啊，電視上看到你們了，過來溜達一圈。哎對了，你先把你房間號告訴我，我上去等你，在下面待著感覺要藏不住了。”

孫哲平剛一說完，就遠遠地看到了底樓大廳有個戴帽子的小子鉆進了電梯間，他正想說自己其實都到了，但張佳樂這時候卻已經把通話中斷了……估摸著可能是電梯裏沒信號。孫哲平只能又等了一輪電梯，過了幾分鐘才和張佳樂在樓上匯合，他退役之後雖然不怎麽與張佳樂聯系了，但兩人之間卻並不顯生疏。張佳樂跟在他後邊進房的時候還在感嘆著，“這條件可以啊。”

這又是個從沒見識過挑戰賽的大神。

或者說，他們當年組建了百花戰隊打入聯盟時，遠遠沒有那麽好的條件。那時候吃住都是要自理的，丁寧最慘，因為是個姑娘，沒人能和她分攤房費。

感嘆完了之後，張佳樂先問，“阿寧呢？”

“應付記者，然後去找蘇沐橙了。”

“那我來的不巧啊。”張佳樂可惜道，然後直接就進了正題，“你們兩個怎麽回事啊？”

“幫葉秋個忙而已。她不會覆出，我夏休期到了去義斬。”

“義斬？”張佳樂沈默半晌，“不回百花嗎？”

孫哲平笑，“怎麽回？”

“你別裝傻了，只要你願意回來，百花永遠都有你的位置。”

“我看還是算了吧。”張佳樂說的直接，孫哲平拒絕地也很直接。現在的百花仍是一支旨在沖擊冠軍的隊伍，他去了那裏，頂多只能在精神層面有點意義。或許還有很多百花的鐵桿粉絲樂意看到他回去，視他的旗幟，但那也是因為他曾經給百花帶來過輝煌。如果他遲遲或者說永遠都打不出成績，那點微不足道的輝煌，很快就會從粉絲心中消失。

看看嘉世成績低迷的時候，有些嘉世粉絲是怎麽對葉秋的，情況就已經很明白了。孫哲平不是個會受粉絲影響的人。現在的他，只想在一個沒有幹擾的環境下玩自己最喜歡的榮耀，義斬的環境最合適，所以他選擇去義斬。

這些道理，就算孫哲平不說，張佳樂也都明白。他會出言挽回，不過是割舍不下過去罷了。此時被明確地拒絕後，張佳樂立刻沈默了下來，過了兩三秒後，他本想找些其他話題，但卻看見孫哲平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極為罕見地輕出了口氣。

張佳樂詫異，“怎麽了？你還感慨起來了，這可不像你啊！”

“有件事很煩。”

“……什麽事啊？”

“我喜歡阿寧，但她不喜歡我，你覺得我該怎麽辦？”孫哲平語氣平淡地扔出了個炸彈。這件事，是他現在覺得比榮耀、前途、未來，都更為重要的事。

張佳樂……張佳樂驚了。

“靠，你耍我呢吧？真的假的？”

“你看不出來？”

“嗯，看得出來……個毛啊，這誰看得出來？那時候她天天噴你，你竟然喜歡她？你是不是受虐狂啊？”張佳樂說完之後又仔細思索了一陣，悲哀的發現自己好像條金魚，只回憶得起奮力拼搏時的艱苦生活，完全想不起來這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不正當關系的苗頭。

“以前每天都是我和她在訓練室留到最後。”

“……”

“俱樂部聚會吃飯，晚上我沒回房間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她房間。”

張佳樂郁悶，“……媽的，那時候我一直以為你是喝多了摔地上去了才會床上不見人。”

“我看是你喝多了吧。”

“……”張佳樂沈默。

因為貌似還真是，張佳樂的酒量小得很，基本上兩杯下去就算喝多了。

“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孫哲平將話題扯回了正體。他很少露怯，但只有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張佳樂還沒從懷疑人生的狀態中恢覆過來，又要面臨幫好朋友追另一個好朋友的局面，他很是艱難地苦思冥想了一陣後，“這……你和阿寧表過態嗎？”

“沒有。”

“那要不……等葉秋這個挑戰賽完了，你約她吃個飯什麽的？一般到這她也該懂了吧？要不然你借機牽個手什麽的，她肯定也能懂！”回想起以前看過的泡妞攻略，張佳樂忽然自信了起來，“等她有了心理準備，你應該就可以告白了，不過你能不能成，還要看她是不是有意思啊，你覺得她有嗎？餵，你去哪啊？”

“洗澡。”張佳樂說的自信，但孫哲平一聽就覺得張佳樂基本上是可以不用指望了。

“大哥，我們難得見一面的，你還去洗澡？我剛才就想問了，你脖子後面那紅印子什麽鬼呢？”在孫哲平脫了T恤扔進了洗衣袋，拿著換洗衣服準備去浴室時，張佳樂望著他背後納悶，“怎麽？聯盟分配的賓館蚊子這麽多……咦咦咦咦咦？”

張佳樂忽然悟了，“興欣這邊誰跟住你一間呢？”

“難不成你以為我以前去她房間的時候，就是傻坐著和她聊天嗎？”孫哲平隨意地扔下這麽一句，就成功讓張佳樂恍惚著繼續懷疑起了人生。

孫哲平只不過是因為天氣炎熱的關系，想要沖個澡而已，所以洗完出來的速度相當快。沒多久就拉著郁悶的張佳樂下樓去了，久別重逢，兩人也沒別的可做，只能一起吃個飯聊聊天了。

張佳樂郁悶倒也不是因為孫哲平的話，只是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該搗騰個女朋友什麽的，不然總被嘲諷也不是事兒啊。他這邊正唏噓感慨呢，結果一出門就撞見了剛好也要下樓的葉修，“哎喲，大神，這是想走後門轉會到我們興欣拿兩連冠嗎？”

“去你的兩連冠，挑戰賽的冠軍算個毛啊。我們百花可是衛冕冠軍，懂嗎？”

葉修笑，“等你拿了三連冠再來問我懂不懂吧。”

“會有的。”張佳樂自信道。

其實如果規則允許的話，他還真不介意來興欣玩玩。畢竟兩個好朋友都在這裏，可惜不行。

張佳樂的這個想法如果被陶軒知道了，恐怕會很想殺人。

說到這裏，張佳樂忽然想起來了，“你們比賽我看了，怎麽阿寧的裝備那麽爛啊。收拾那麽個選手一套連招還打不死，回頭我把奈何花落的裝備扒下來給她吧。”

百花是當初他們三個和老板一手搭建起來的，彼此之間都是朋友，借一套裝備什麽的，老板壓根不會介意，而且自從孫哲平和丁寧走了以後，落花狼藉和奈何花落就接連空出了位置，一直空懸著，百花戰隊並沒有為這兩個神級賬號謀求後繼者。

因為戰隊現在正不斷地湧現著新的人才，張佳樂和經理老板分別談過之後，俱樂部方面已經做出了將賬號分拆出售、收攏資金、培養新人的打算，這些將在夏休期執行。至於賬號本身，則留下做個紀念。或許未來百花還會出現新的狂劍、新的彈藥、新的鬥神，到了那時候，再將這些賬號拿出來打造起來，才是最適合的。

張佳樂已經想通了，人應該往前看，而不是一味執著於過去。

“行啊。”葉修並不知道張佳樂在這一瞬間竟然產生了那麽多感慨。他只是爽快地答應下了這件對他來說還算不錯的好事。

三人就這麽一邊隨意地聊著一邊一起下了樓，葉修是要去網吧，而孫哲平在和張佳樂吃過飯把人送走以後，卻是回房間打開了電視用以打發時間。一直以來專播榮耀的那個游戲頻道，剛好放完挑戰賽的錦集，現在正放著賽後采訪的部分。

出鏡的人當中，理所當然的有丁寧在。

孫哲平沒有換臺，而是一句不漏地看完了全部的采訪。對於記者的問題，丁寧一概予以了否定，而說到最關鍵的覆出時，丁寧同樣否認了，然後道，“這次參加挑戰賽，我只是想幫朋友一個忙而已，假如葉修真能率隊打回聯賽，我也不會跟著他們繼續走下去。因為如果真要覆出的話，我肯定會選擇回百花，那裏才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這句話雖然模式化，但對於百花的粉絲來說，卻也是唯一的安慰了。

采訪結束之後，電視臺立刻就切入了廣告。丁寧也剛好在這時候回來，孫哲平看著她開門進來，翻著衣櫃，拿出了換洗的衣服。因為挑戰賽需要打上足足一個半月，那麽他們自然是要在賓館裏住上很久。丁寧收拾東西的習慣一向良好，所以早就把自己的行李分門別類的放好，不像他，永遠都是這麽散漫隨意。

“這個游戲有這麽好玩嗎？”

十七歲時的夏末，當他專心致志地玩著榮耀時，丁寧曾在他身後這樣問道。從那時候起，他和她漸漸熟悉了起來，但他卻一直都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麽，或者說，從來都沒有明白過。

就比如說她的退役，他一直都猜不出她退役的原因。如果第五賽季時就放棄也就罷了，但偏偏是在拿到了總冠軍以後。如果她喜歡這個游戲，那就不該退役，而如果她不喜歡這個游戲，那就不可能一直堅持到第七賽季。

她的做法總是如此地自相矛盾。

略微知道一些他們過去的人戲謔地將他們稱為青梅竹馬，但其實他們的關系並沒有這麽親近，在組建戰隊以前，兩人不過只是普通的高中同學關系而已。

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裏，他將她拉來了一起打榮耀，兩人就這麽一路沈迷了下去，然後在網游裏遇上了張佳樂，以三人為核心組起的戰隊倒也頗具威力。在一頭紮進了榮耀聯盟以後，他們第二賽季磨合、第三賽季決賽惜敗、第四賽季則被黃金一代完全遮蓋住了鋒芒、等到第五賽季……後面的故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的榮耀生涯完全沒有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而他對丁寧的感情，來得也很莫名其妙。看起來像是日久生情，但他總覺得，丁寧的位置如果換成其他人的話，他未必就會喜歡上對方。

不是她的話，就不行。

可惜的是，那時候才二十出頭些的他，比現在更不擅長應付感情的事。總以為人都蓋了戳了，那就肯定是自己的東西了，但在手傷發作以後，他不過只是沈寂了一段時間再回來，就發覺兩人之間已經陌生到了談話總會引發尷尬的地步。這時候再去剖明心跡，不過只是徒增笑話罷了。

於是在第五賽季結束了時候，他就這麽帶著未盡的夢想安靜地退了役。在張佳樂和丁寧奮力拼搏的時候，他選擇了不再聯系他們。因為他不想讓自己身上那些可能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傷感，影響了他們的情緒。

日覆一日，就演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說的骯臟一些，他們對彼此熟悉的，好像就只剩下身體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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