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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剜心之痛(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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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太華山玉霄峰峰主吳霄子尊者收了一個徒弟,為之取名無音。待他到金丹期時,吳霄子給他取了個道號,玄靈子。

和自己以及晉離不同,無音自出生以來便擁有了上一世的記憶。魔千秋原本想趁著玄靈子尚且年幼戲耍他一番,誰料這粉雕玉琢的小孩竟然板著一張幾百年後才該有的死人臉,清清冷冷地說道:“本尊倒不知,魔尊竟然如此無聊,竟來捉弄後輩。”

魔千秋頓時語塞。

又多了一個人記得上輩子的事,那上輩子的事情一定是真的了吧?

抱著這樣的希望,魔千秋等了三百年。到那一年時,他與晉離、玄靈子去了洛水河畔,等待洛漸清的出現。顧家村中,那美麗的姑娘確實懷了孕,但是生下來卻是個長相清麗的小丫頭。

從頭到尾,沒有洛漸清。

玄靈子幾乎崩潰,他瘋狂地推演天道,想要找出洛漸清的存在。而魔千秋則也利用魔道宮的力量沿著洛水河畔找了整整五十年,就是沒有洛漸清,誰都有,沒有洛漸清。

那段時日裏,玄靈子早已閉門謝客,整日閉關推算天道,屢屢被天道反噬。

魔千秋也心情低落,經常莫名地出神,每當這時,晉離便會抱著他,無聲安慰。

到第五十年時,魔千秋真的放棄了。他將魔道宮大部分的力量調了回來,只留下一小部分人仍舊守在洛水河畔。晉離聽著他吩咐這些事情,等到那些魔修全部奉命離去後,晉離緩緩伸手,道:“千秋。”

魔千秋難得乖巧地走了上去,倒在了晉離的懷中。他很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候,雙眼通紅,五十年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哭不出來,但堵在心裏更加難受。

若是兩人的身份互換,魔千秋見到晉離為朋友這樣定然會勃然大怒,吃醋吃到不知要生氣多久。可是晉離卻是按捺住心中些許的失落,溫柔地撫慰,然後他得到了愛人一個輕柔的吻。

晉離一下子僵住:“千秋?”

魔千秋摟著他的脖子,道:“幸好還有你在。你若是不在了……我該如何活下去。”

晉離雙眸睜大,一時怔然。

洛漸清不在了,魔千秋痛苦悲傷,卻仍舊能活。但是晉離不在了……魔千秋完全想不出來自己該怎樣活下去。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將這個人放在了心頭最尖上的位置。

有了晉離,魔千秋活著;沒了晉離,世上便再無魔千秋。

然後便是兩百年後,魔千秋已經快要忘記了那種失去摯友的痛苦,記憶裏便多出了一個叫做洛漸清的太華山首徒。他焦急地帶著晉離去了太華山,見面前還十分忐忑,見面後卻發現:洛漸清還是那個洛漸清,會用劍鞘抽他這張絕世無雙的臉的洛漸清。

不過這一生往後,洛漸清再也沒能抽過魔千秋的臉。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便是這樣,洛漸清每次也只是開玩笑,但晉離卻會拉住他的劍鞘,決不讓他再碰自己的愛人。

兩人各自與自己的道侶相處得融洽,直到魔千秋聽說晉離竟然不問自己一聲就用妖力澆灌出了一顆龍蛋,他氣得跑回了魔道宮,整整十年沒回龍島。

後來又聽說晉離竟然虛弱到無法起身,魔千秋急得立刻飛回龍島,然後還未落地,便見到了一臉訝異的晉離。

晉離驚喜道:“千秋!”

魔千秋:“……”

這年頭,怎麽連玄靈子都會騙人了!

說是不著急,但是魔千秋卻還是仔仔細細地為晉離檢查了一下身體。孵化龍蛋是一件極其煩人的事情,想當年晉離在大海上飄了整整兩萬兩千年才自行孵化。由此可見,若是要催生龍蛋,絕對是難如登天。

晉離不斷地用自己的妖力為龍蛋孵化,確實有點虛弱。魔千秋嘴上說著“讓你想要孵他,現在知道有多煩了吧”,但是卻每天幫著晉離一起孵化這顆蛋,舍不得晉離的耗費妖力。

距離龍蛋孵化的日子越來越近,洛漸清和玄靈子也時不時地會來龍島探望他們。這一次,玄靈子帶著小鳳凰蛋蛋去觀賞龍蛋,洛漸清便在屋子裏聽魔千秋抱怨。

“你說要生什麽蛋?要這個蛋做什麽?龍族確實需要一個血脈,我又不是女子,我自然生不出來,可他這樣對自己的身體多麽不好。他若是不想升仙,至少還可以在玄天大陸上再待兩萬年,為什麽就要這麽急。”

洛漸清不停地點頭稱是,但聽到這裏時,他卻詫異地說道:“晉離可以等兩萬年,可你等不了。”

魔千秋倏地怔住。

洛漸清微微一笑,道:“他想和你一起升仙。”

魔千秋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許久後,他才別扭地哼了一聲,道:“他想升仙就升仙了?他的心在我這,他雖然現在修為比我高,可是……以後我定然會超過他的。”

洛漸清笑而不語。

兩人聊到後來,談起了一件事。

洛漸清道:“龍島果真是風景如畫,你第一次來龍島的時候覺得它如何,是否十分迷人?”頓了頓,洛漸清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不過才煉氣期,肯定是被困在湖泊幻境裏,根本欣賞不到幻境的美景,只能覺得它恐怖吧。”

魔千秋挑起一眉:“本尊何時是煉氣期了?那幻境最多對付對付元嬰期以下的修士,想對付本尊?再等一萬年吧。”

洛漸清下意識地說道:“你何時不是煉氣期了?”

魔千秋反問:“我何時又是煉氣期了?”

洛漸清一下子懵了,他整理了思緒剛想再說,忽然聽到一道清雅的聲音:“漸清。”

洛漸清轉首看去,只見俊逸如畫的白衣尊者立於竹屋之旁,微垂著眸子,安靜地望著他。玄靈子朝他緩緩伸出了手,唇角微勾,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剎那間,好似冰雪消融,洛漸清心中一動,什麽生死好友全部扔到腦後,他直接起身上前,拉住了玄靈子的手。

玄靈子輕聲道:“該走了。”

洛漸清頷首:“嗯,走吧。”說著,連一個餘光都沒留給魔千秋,他望著玄靈子,精致的眉眼忍不住彎起,道:“那我就先走了,墨秋,以後再見。”

魔千秋:“……你這個重色輕友的,以後都別再見了!”

有這麽一個重色輕友的朋友,魔千秋覺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倒黴至極。看著晉離又在透支妖力地孵化龍蛋,他心中心疼得很,卻直接把晉離推開,嘴硬地說道:“你那點妖力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放著讓本尊來。”

晉離微怔,魔千秋卻已經將雙手放在雪白的龍蛋上開始孵化。

忽然,一雙手臂從魔千秋的身後纏繞上來,緊緊地攬住了他的腰身。他渾身一僵,再擡首時,便感受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擦過自己的耳尖,令他耳尖一燙。

晉離低低地說道:“千秋……”

魔千秋紅著臉頰,強硬道:“喊我做什麽!”

晉離擁他擁得更緊了一些:“我的千秋……”

“都說了,你喊我做什麽唔……”

炙熱滾燙的吻鎖住了魔千秋的嘴唇,屬於晉離的氣息便徜徉在他的鼻間。那人死死地抱著他,仿佛要將他嵌進血肉裏,魔千秋便也用力地攬著對方,主動打開齒關,舌尖嬉戲吮吸。

當晉離的手伸入魔千秋的衣襟中時,他蹙起眉頭,道:“你那顆蛋還在旁邊呢。”

晉離擡手布下一道結界:“你若不放心,這樣便好了。”

魔千秋哪裏想同意,可是晉離卻吻著他的身體,讓他顫抖著放棄了掙紮,與對方共赴極樂巔峰。這一次仿佛是顧及魔千秋的身體,晉離只做了三天便停住了。然而晉離剛剛抽身,魔千秋卻擡腿勾住了他的身體,讓那東西又往自己的身體裏撞了撞。

魔千秋輕輕地喘著氣,道:“……你是不是不行了?怎麽這次這麽快?”

晉離臉色一黑。

魔千秋嘆氣道:“果然,神獸也是有極限的嗎,那以後比如我們克制點吧。要是把你給提前透支了,以後可……啊……”

猛烈的撞擊讓魔千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不斷地喘息呻吟。暧昧的聲音在小小的竹屋裏回蕩,床伴足足搖晃了八天才終於停下來,而這一次,魔千秋已經累得昏死過去,晉離也累極,卻不能就這樣結束。

晉離喚出清水,為魔千秋清洗了身體,然後才抱著愛人,沈沈睡去。

一天後,晉離便醒了過來,可魔千秋遲遲未醒。

望著對方姣好的眉眼,晉離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碰,但只伸到一半便停住了。他不想去打擾自己的愛人,若是能讓他多休息一會兒,那便休息下去吧。

迷戀的目光從那人好看的眼睛劃到他挺立的鼻子,最後看向那柔軟紅腫的嘴唇。這嘴唇他親了無數次,每一次都覺得軟到讓人心裏發醉,也覺得甜得讓他這一生都不想放開。

千秋。

是他的千秋。

也是他的少年。

好像回到了兩千多年前,他正在湖泊中央與自己下棋,突然察覺到一個陌生的氣息往龍島而來。他沒有多過問,因為該來的人自然能沖破結界,不該來的人就算再怎樣費勁,也無法破開結界。

晉離還是在與自己下棋。

藍衣妖尊就坐於竹亭之中,下到第九十七盤棋時,他倏地停住了手指。

整整一個月了,那個外來者……為何一直停在海水中,不強攻上島,也不主動離去?

又等了一個月,晉離隱去身形,忍不住地去了沙灘旁,見到了那個快被海水淹沒的身影。他站在一旁看了十日,對方似乎已經死了,只剩下最後一點微弱的氣息,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晉離轉身便離去。

雖然不知對方是怎樣到了龍島的,但是這樣的人就算死上一千個一萬個,也與他毫無關系。

又是一百日過去,晉離擡起玉笛,輕輕吹響了一首清越的樂曲。他只是隨意地吹著,卻不曾想,在這聲音之下,那個瀕死的外來者竟然慢慢地動了手指、動了手臂,最後開始往龍島上爬!

這人類只有煉氣期的修為,還受此重傷,他想要登上龍島,幾乎是無稽之談。

晉離依舊鎮定地吹奏著玉笛,一個人坐擁龍島上萬年不變的美景,獨自享受。然後那人還在努力地敲打結界,拼命地想要爬上來。晉離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只是下下棋、吹吹玉笛,偶爾修煉修煉。

就這樣,又是一百日過去。

這個陌生的少年已經在龍島沙灘上停留了大半年。

以他的傷勢,他早該在一開始就死去,可他卻頑強地活了下來,從不放棄地攻擊這座島嶼的結界。少年的眸子黑亮明澈,透著一股倔強,臉上被血汙沾染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容顏,但是光是這雙眸子便足以蠱惑人心。

他就這樣固執地攻擊著,直到他的手倏地垂下來後,晉離忽然停住了笛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藍衣妖尊身形一閃,再出現時,已經將那陌生的少年帶回了自己的屋子。

幫他換上一身幹凈的衣服,幫他療傷,為他擦拭身上的血汙。

當看到對方的臉龐時,晉離猛地一怔,竟然為這少年明艷出眾的外表而震驚了一瞬。

若是這個人能睜開眼,那該是怎樣的好看?

半年後,等這個少年睜開眼時,晉離等到的不是對方的感謝,也不是對方的茫然,而是一把快速的小劍。這小劍從少年的納戒裏竄出,似乎是某種暗器,直直地打向晉離的眉間。

晉離連眼也沒有眨一下,那暗器只飛到他的眼前,便倏地粉碎,化為烏有。

少年的眼中閃過驚訝和駭然,然後他開始不顧一切地逃跑。

想要進入龍島是艱難無比,想要離開龍島更是難上加難。晉離沒有理會對方的行為,他好像沒看到少年逃離似的,依舊靜靜地吹著自己的笛子。

少年瘋狂地攻擊結界,整整三天後,他體力不支地暈倒。再醒來後,又繼續攻擊。如此往來重覆,少年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終於,他再次倒在了地上,晉離嘆了聲氣,一個閃身便從湖泊中央出現在了少年身旁。

晉離伸手準備去拉少年的手,誰料就在這一刻,那少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啊啊!!!”

牙齒崩碎了七八個,鮮血不斷地從這少年的口中流出。

神獸的肉身豈是他一個煉氣期修士可以想象的強韌,就算他咬碎了自己滿口的牙齒,都不可能在神獸的身上留下一絲痕跡。

這少年渾身無力地倒在骯臟的地上,泥土弄臟了他的頭發,他卻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晉離,似乎能將他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晉離垂眸睨了他一眼,將他拎了起來,扔到竹屋的床上,繼續療傷。

療完傷,這少年又想逃。晉離繼續不管他,等他精疲力竭後再將他拎回去。

如此往來十次後,這少年終於長了一點記性,不再不管不顧地逃跑。見到他醒來,晉離斂著眸子,湛藍的眼瞳好像一片平靜祥和的海洋,隱藏著深邃可怕的東西。

這一次,晉離看著這少年醒來,坐在了床邊,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他沈默地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部脫去,然後躺回了床上,聲音鎮定地說道:“……你若是想要我的身體,那便來吧,只求你留我一條性命。”

晉離眸光一閃,第一次露出了震色。

晉離沒有說話,這少年便一直光裸著身體躺在床上。不得不承認,他長了一張極其好看的臉,面若女子,更顯嬌艷。雌雄莫辨的模樣外,他還多了一分稚嫩的少年青澀感,這樣的少年對一些心懷不軌之輩而言,遠勝妖嬈蕩少婦,遠勝一切妓女。

可晉離只是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望著對方緊閉著的雙眼和死死咬住的嘴唇,晉離蹙了眉頭,起身離開。

當他離去後,他聽到身後傳來少年放松的聲音,不知怎的,晉離又轉身回了屋子。這少年見到他這番模樣嚇得渾身一抖,啞著嗓子道:“你……你真的只要我的身體,就可以放我離開嗎?”

晉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往一旁走去,拿走了自己的玉笛。

當他轉身的那一刻,眼淚終於從少年的眼中流淌下來。就算再怎樣的堅強,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曾經的宗門長老在被護著他被追殺多年後,終於厭煩,生了歹心,想要搶走他的秘法。

這秘法是千秋門覆滅的原因,他還要靠著修煉這秘法來報仇,怎能給那長老。

可是他卻沒想到,長老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他向來知道,自己長得極好,可是那一晚,宗門最後的兩位長老,他的叔叔和伯伯卻爬上了他的床。若不是他的父母曾經留給他最後一個保命的法寶,他那晚很有可能就被人欺辱,還失去秘法。

然後,便是漫長的逃亡。

他不過才煉氣期的修為,哪裏逃得過兩個金丹期的修士。他身受重傷,即將被逮回去。那兩人淫邪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連,在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所有的醜陋。這兩個人曾經親切地喚他侄兒,此刻卻想殺了他奪寶,還想侮辱他。

士可殺,不可辱!

他抱著必死地決心跳下了山崖,沒想卻墜入了一個陣法中,再醒來時,已經被傳送到了這裏。這裏是一片汪洋大海,他在海上飄了整整三個月,才飄到這裏。等再進入這座島,已經又是大半年後的事情了。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可以報仇,他就可以將那些欺辱過自己的人全部殺死。

所以即使現在他無法保住自己,他也要活下去,付出一切也要活下去!

少年安靜地為自己穿上衣服,半天後,晉離又進了屋子,少年立刻從床前爬起來,繼續脫自己的衣服。等他脫光之後,見到的卻是晉離冷漠的目光,這目光裏沒有一絲的貪戀,只是坦蕩與嫌惡。

明明是嫌惡,可少年卻覺得心中頓時明朗。

少年在這座島上待了下來,他知道了,這個藍衣服的俊美公子名為“離”,當對方問及他的名字時,他沈默了一瞬,道:“我沒有名字。”

他說的沒有錯,他一生下來父母被死去,宗門也被滅門。只有兩個長老帶著他逃出生天,那兩人一直喚他侄兒,沒給他起過名字。

晉離頓了片刻,道:“你便叫鳴琴。”

少年沒有回答。

而在接下來的十年裏,少年也一直不停地為晉離做事,他會努力地擦地,拼命地打掃,為的就是讓晉離覺得自己不多餘,覺得自己還有一點用途。

兩人的關系十分冷硬,突變便發生在晉離沖擊地階後期的那二十年。少年在龍島湖泊修煉,修為一日千裏,他放棄一切地學習了令自家滅門的秘法,很快便到了築基後期。

那一日,晉離已經閉關十九年,突然一聲巨響震蕩了整個龍島。少年驚得趕緊去了後山尋找晉離,突然,他見到一道湛藍的身影飛躍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脖子便被人死死掐住。

晉離雙目通紅,狠狠地瞪著少年。他仿佛要將少年掐死,就這般縮緊手指,少年也無力反抗。當空氣慢慢地離開自己的身體時,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突然揮手,重重地打在了晉離的臉上。

啪!

晉離身子一僵,臉上無法避免地多了一道紅色的巴掌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艷麗漂亮的小少年,忽然整個人倒了下去,砸在了少年的身上。但是與此同時,他眼中的血紅色也慢慢褪去,身上濃烈的戾氣消失得一幹二凈。

晉離醒來時,已經是地階後期的修為。

他的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掌印,少年站在床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仿佛要將它咬出血來。他在害怕,可他仍舊不肯低頭。

到這個時候,晉離忽然意識到,自己到底收留了一個怎樣的麻煩。

這孩子太倔,倔得讓人心疼。

晉離嘆了聲氣,道:“本尊……我並未怪你,應當多謝你,讓我從走火入魔的狀態中清醒。”

少年捏緊手指。

晉離擡眸看他:“你曾經說,無論如何你都想離開這裏?”

少年猛地擡頭,重重地點頭。

晉離淡淡道:“等你到金丹期的境界,你來這裏……與我度過一晚,我送你離開。”

瀲灩眸子裏閃爍過驚駭的神色,美艷的少年渾身顫抖,氣得直咬牙,卻只能沈默地答應。

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到了金丹期修為就必須去度過那一晚,可少年卻一點都沒有放松修煉,反而以最快的速度、不眠不休地修煉。他是一品下品的根骨,放在人類之中只能算是上游的最末,晉離也沒有教導他的意思,可他仍舊在短短五年內便突破了金丹期。

即使有龍島湖泊的幫助,這速度也快得驚人。

晉階金丹的那一夜,沐浴著月色,少年來到了晉離的屋子。

晉離坐在床邊,轉眸看著外面的月色,他頭也沒回、看都沒看少年一眼,只是勾勾手指,道:“自己過來,脫衣服。”

少年咬了牙,上前去。

他乖巧地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脫去,月光灑在這白皙的皮膚上,襯得它好似美玉。數十年過去,時間沒有讓這少年減色一份,反而讓他更加艷麗,好似璞玉拂塵,漂亮到令每個男人都不得不去讚嘆。

他甚至不要晉離吩咐,便爬上了他的床,爬到了晉離的身前,低首要去吻他。

晉離撇開頭躲開這個吻,冷聲道:“直接開始吧。”

少年身子一僵,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後便開始為晉離脫衣。

晉離依舊轉首看著窗外的月色,正在此刻,卻見少年忽然以靈力催出一把小刀,狠狠地往晉離的心口刺去。他用力狠,準確地刺向心口,然後刺穿了晉離的胸膛。

晉離睜大眼睛轉首看他,仿佛在說:你不是曾經主動願意這樣的嗎?

少年紅唇一勾,露出一抹危險張揚的笑容:“那是我年少無知。我憑什麽為了幫他們覆仇,就要犧牲自己?我要活得痛快,我要為自己而活!誰想要委身於你,我準備了這麽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我本以為你是個端正的真君子,卻沒想到你與他們也是一個模樣。你給我死!”

這一刻,月光灑在少年的身上,他仿佛鳳凰涅槃,唇邊笑意漸盛,耀眼得令晉離都無法呼吸。

但是,少年仍舊是估測錯了。他只感覺到晉離是金丹後期的修為,可這是晉離主動透露出來給他看的。那把刀根本沒有插入晉離的心臟,他神獸抓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看著對方驚慌失措的神情,搖首道:“你剛才那樣……更好看。”

少年不斷掙紮。

晉離卻慢慢正了神色:“你說你要報仇?那我幫你。”

少年一下子楞住:“你為何要幫我?”

晉離沈默了許久,然後再次轉首看向那輪明月:“……或許那樣,會不寂寞一點吧。”

接下來,是枯燥的修煉生活。

晚上晉離指點一下少年的修煉,白日裏少年就必須陪他下棋。當少年修煉時,晉離便站在湖色之中,就著月色吹奏一曲曲悅耳的笛聲,仿佛能令時間靜止。

春去秋來,又是五十年。

兩人的關系熟了一些,少年也敢與晉離叫板。他發現離的脾氣其實很好,當初讓他去獻身也只是在試探他,若是他通不過測試真的想獻身,離便會把他丟出龍島;若是他通過了,離就會親自教他修煉。

史上最奇怪的關系,或許便是這樣亦師亦友的關系。

少年漸漸不再那般警惕晉離,晉離看待少年的目光中也真的多了一些認真和柔和。

那一日,他終於突破元嬰期,有了行走玄天大陸的資本,可以回去報仇。晉離問他是否真的要離開龍島,他擲地有聲:“等我殺了他們,我就回來!離,你還有一盤棋沒有和我下。”

晉離斂著眸子望他,送給他一張玉符,掐碎玉符就可以立即回到龍島。

神獸畢竟很少斂財,並無太多可以送給少年的東西,但是在臨行前,少年卻忽然拉下晉離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唇上撕咬了一下。這一咬,少年的牙齒被真得生疼,晉離卻毫發無損,只是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少年揮手,揚起下巴,驕傲地說道:“等我回來!”

晉離茫然地望他,等到少年真的離去後,他摩挲著自己的嘴唇,突然好像……有點動心。

他開始等待。

這是一個漫長的等待,一等……就是七百年。

最後一百年時,晉離不再去管妖境裏的目光,他瘋了一樣地離開龍島,踏上了玄天大陸。他找了整整一百年都沒有找到對方的身影,也聽說最近三百年裏沒有哪個魔修從元嬰期跨入出竅。

他沒有成功晉階,所以,他死了,死在天道大限之下。

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痛席卷了晉離的身體,令他的心臟不斷地抽疼。他一個人獨自回到了龍島,身影孤寂,一如曾經數千年裏的一樣,這裏只有他一個人。有且只有,他一個人。

他在少年最長待的湖旁立了一座衣冠冢,不知為何,枯坐在這墳前百年。

一百年後,他緩緩起身,再次成為了孤獨的一個人,不曾為任何人動過心。

曾經的他,是一個人,而如今,他有了自己的愛人。

晉離慢慢閉上雙眼,將記憶裏的東西全部埋藏深處。既然他已經與千秋在一起了,那這些事如何也便沒有其他意義,那份回憶對他來說是美好的,但千秋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晉離的手被人緊緊攥住,魔千秋在夢中驚惶地喊道:“離……離!”

晉離聽到自己的名字,反手握住愛人的手,關切地問道:“千秋?”

“離!離!”魔千秋急促地喊著,手握得更緊了。

晉離立即將他從床上抱入懷中,一聲聲地喊著他的名字,想要讓他醒過來。可魔千秋只是一直喊著,不停地喊著“離”,漸漸的,眼淚從他的眼眶中緩緩流出,他夢囈地喊著“離”,越喊越傷心,仿佛遇到了什麽悲痛絕望的事情。

晉離心痛不已,可他卻無法將魔千秋喚醒。

正當他決定不顧一切地喊醒魔千秋時,突然,魔千秋大聲哭喊道:“離!救我!”

晉離睜大眼睛:“我在這!”

魔千秋慢慢地安靜了下去,許久後,他緩緩睜開了濕潤的雙眼。淚水打濕了這漂亮的眸子,清澈的桃花眼在水波瀲灩中勾人心魄,令晉離屏住呼吸,緊緊地凝視著魔千秋,連一秒都不願錯過。

魔千秋癡癡地望著他,倏地開口:“離……”

晉離撫慰著他,柔聲道:“我在這。”

魔千秋猛地擡首堵住了晉離的嘴唇,他的手順著晉離的衣襟往下滑落,晉離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冷靜道:“才做過那麽多天,若是再來一次,你受不了。”

魔千秋哪裏管他,直接掙開了他的手便吻了上去。

晉離從來爭不過魔千秋,又或者說,無論他的少年要他做什麽,他都不忍心拒絕。這一次,兩人做得異常的瘋狂,魔千秋從未這樣主動過,他不允許晉離提前釋放,要求他一定要撐到最後一刻。

神獸的持久度使人駭然,兩人都爽到了極致,可是真的當神獸射出來後,魔千秋卻已經累得連呼吸都開始困難,只能趴在晉離赤裸的胸膛上,重重地喘氣。

那個東西還在他的身體裏輕輕跳動,燙著他的皮膚,那些液體卻已經流了下來。

晉離很有潔癖,但他卻知道,魔千秋的潔癖更強。於是他想要將自己抽出來,為愛人清洗身體,誰料魔千秋卻制止了他,輕輕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紅唇微勾,便是一抹盛極的笑容,可堪日月。

魔千秋低笑道:“我回來了。”

晉離一時間沒有聽懂:“千秋?”

魔千秋又吻了吻他,再次說道:“勞煩你等了這兩千多年……我回來了。”

晉離倏地睜大雙眼,而他的愛人卻不等他反應,再次壓在了他的身上,用酸軟無力的腰肢上下搖擺。等到後來,晉離怎麽可能舍得愛人這般勞累,他翻身將魔千秋壓在身下,折騰得他不斷喘氣。

魔千秋擁緊他的脖子,一邊壓住喉嚨裏急促的喘息,一邊說道:“我……我要彌補我們過去少點的兩千多年!”

晉離抱著他,嘴上是寵溺的話語,下面卻猛烈如暴風雨:“好,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個兩千年。”

暧昧羞澀的聲音在龍島上久久徜徉。

他等了兩千年,終於等來了自己的愛人。

他們之間橫亙著無數的波折與坎坷,到最後走在一起時,兩人已經渾身傷痕,卻更是愛到了極致。

愛是剜了心後汩汩流出的鮮血,愛是願意為你而死的決絕。

剜心之痛到底有多痛?

痛不過愛的深沈。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一整夜,終於寫好啦!今天就是徹底完結了,感謝每個妹子的支持,這篇文不足之處很多,有很多地方被妹子們吐槽。但是無論如何,謝謝你們的支持,謝謝你們的喜歡或者是一些不喜。我會把吸取教訓,努力更好地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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