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緊緊握著我的手。

從我再次醒來他就一直這麽做。

我略顯呆滯，原來就不是什麽活潑的人，如今更加冷淡了。

有時候星魂會情動，會將唇貼到我的唇上，撫摸我的頭發，我感覺到他粘膩的唇瓣，升高的體溫，急促的鼻息，紮癢人的睫毛。

可是我還是感覺不到那種情動的感覺。

每次在他獨自的深吻過後，我會嘴上沾著他的津液然後平淡說道；

“我的情絲被抽了。”

然後星魂就會緊緊抱住我，咬破我的唇。

星魂的頭發很白，就像是染盡了人間的秋霜冬雪。他的臉色比原來還要慘白，就像是冰雪做的，太陽一照，就會化沒了。

我現在無欲無求，只想這麽靜靜坐著。心裏也沒有煩惱。不會再因為星魂怎麽樣而怎麽樣了。

或許，情絲被抽，對我而言，並非禍事。不會再因為一時的沖動，而做出什麽可笑的事情。

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太多了。

夜深了，星魂已經睡著了。他緊緊抱著我。

我推開他，起身，看著牖外透進的光。

星魂起身，問我：“是不是渴了？”

說著就起來了，容不得我說出拒絕的話，就端了水，水還是溫的。我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我只是睡不著。

“我想我要走了。去找我的孩子。”我這麽對星魂道。水碗掉到了地上。我聽到了陶器在地上變成碎片的聲音，很脆。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是看到他身上的蔓蘇，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在顫抖。

“你再說一遍。”他咬牙道。

“我說我要走了。”我正呆滯回答。星魂忽然轉過身來，我看到他呆滯無神的雙瞳隱隱有了血紅色，渾濁了那片汪洋。臉上的紋路在逐漸變成黑色，不知哪裏來的邪風，他的發絲無風也開始舞動起來。

星魂一把推倒我，然後重重騎著我的腰對我惡聲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看著他瞳孔裏的我，面容十分冷淡。

星魂瞪著我，半晌，他忽然掐住我的脖頸，顫抖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對你這麽好，我已經努力對你好了！你還要走……你居然要走……”

我越來越呼吸不上來，有點疼了。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他力道一下子放松下來，然後有些癲狂吻著我的脖子，道：“對不起……流衣……對不起……流衣……”我看著頭頂，摸了摸星魂的頭。

“沒事。”我淡淡道。星魂擡起頭來，臉上都是散亂的白發，他眼裏的紅絲淡了下去，他睜著大大的杏眼，捧著我的臉微笑道：“流衣，你原諒我了對不對?我會把紫諾找回來，到時候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永遠……好不好？”

我不說話，星魂看著我，皺緊了眉頭，忽而一笑，道：“那只有我們兩個人，紫諾長大了就讓他出去闖蕩。就我們兩個人，你說好不好？”

“我要走了。你保重。”我只是這麽回答他。星魂自顧自道：“你是不是覺得衣服不夠多……首飾不夠漂亮？是不是？我們明天就回鹹陽，你要看不上那些東西，我就把胡亥宮裏的拿出來，你喜歡哪個隨便你。”

我看向一櫃子一櫃子的錦衣華服珠寶首飾，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星魂聽見我說的話，忽然楞住了，僵硬道：“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韓信了？是不是！我要殺了他！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要去殺了他……”

“沒有。”我看見他穿上上衣就要跑出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星魂的眼神從未如此冰冷，我搓了搓身上，星魂一把抱住我，拉著我的手，熱源源源不斷從他手心裏傳來，然後在我的四肢百骸裏游走著。

“是不是嚇到你了……不怕不怕。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韓信？”

我雖然被抽了情絲，但是還是有腦子的，道：“擔心你會受傷。”

星魂一臉滿足，他在笑，很開心，就像是給紫諾吃肉肉一樣的滿足。我看了他一眼，道：“先睡吧。”

“好。”他說話很輕很輕，很柔很柔，就像是水一樣。

可是我還是睡不著，星魂一直在盯著我，只要我一看他，他就立馬閉上眼睛。我對他淡淡道：“你睡吧。”也不知道他是瞎子，睜著眼睛做什麽。

“你會不會趁我睡著了就走了？”

“不會。我走的時候一定會和你說的。”我說不會的時候，星魂的一直無光的眼睛忽然亮晶晶好像有星星似的。我說走的時候，星魂忽然變了臉色。他翻身壓在我的身上，兇神惡煞道：“為什麽你一直要說走走走！你為什麽要離開我！為什麽！”

他一把扯開我的中衣帶子，然後將我的雙手反綁在床頭，一把脫掉身上的衣服。

“或許，我們再有一個孩子就好了。上一次就是這樣，有了孩子你就對我死心塌地，你就離不開我了。對，我們再有一個孩子就好了。”

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星魂近乎虔誠的吻著我，手在我渾身上下摸索著。

這不像他。

他很粗暴的。

一直是我在包容他，接納他。

他脾氣不好。

他好勝。

他不擇手段。

他不可一世。

他，現在在求我。

但是求而不得，他準備用粗暴的方式解決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安靜的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看著他，他的臉色變得很紅，眼神迷離似欲滴水，可是他看不到我，只是盯著某一個方向。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反覆吻著我，然後在我下身摸索，然後又反覆吻著我。

“你是不是對我沒感覺了？”星魂摸了很多遍，我依然十分幹澀，我搖搖頭，道：“我已經被抽了情絲。對不起。”

星魂被我這一句話給說楞了。他撐在我身上，沈默了好久。

很久。

“流衣。我星魂發誓。”

“嗯？”我好奇看向他。

“從今以後，包括我自己在內，我絕對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一根毫毛。”

我楞了一下，然後撫摸著他的臉道：“男人這時候說的話，都是不可信的。”

星魂身子柔軟了下來，伏在我的胸口，親吻著我胸口那猙獰的疤痕。他身上的溫度在慢慢褪去。

“你信我。”

“流衣。”

“我愛你。”聽到這句話，我的胸口忽然一陣劇痛，我忍不住一把推開了星魂。

“我不知道。好痛……啊！好痛！好痛！”我滾到了床下，星魂急急抱我在懷裏。一把號住了我的脈門。

“奇怪……你脈跳得很快，你沒有了情絲，不應該這樣……”我聽到星魂喃喃道。

“流衣……放松……放松……”我聽著星魂的軟語，努力放松下來。胸口也慢慢不再痛了。只是四肢無力。

星魂橫抱著我將我放置好了。出去，打來水，輕輕為我擦拭方才被汗水浸染的身子。沈默無言。

忽然，星魂開口說道；

“流衣，一切都過去了。原來我害怕，我一次一次否決自己，但是現在，我們沒有顧忌了，我們就重新在一起，你不要走。我們就在一起。好好兒的，你說好不好？”

星魂的執著是很可怕的，當他認為有一個問題他解決不了而又很重要的時候，他就會不達目的不罷休。

無論使用什麽手段。

我知道，他想對我用狠的，他有一千個一萬個辦法讓我留在他身邊。

可是，他舍不得。

所以他只能一遍一遍和我說，不停和我說。

他這種執著有時候讓人覺得可怕。

但是我現在不知道什麽叫怕了。

“左邊一點。”我指揮道，星魂趕緊擦起了左邊。

“肩膀有點痛。”

星魂立馬將濕帕子扔到水盆裏，開始給我按摩起來。我舒服著也不說停，星魂就一直按。

我舒服道：“好了，你也趕緊睡吧。”

星魂這才停手。

“公孫流衣，你是不是有點過了？嗯？”星魂陰冷的氣息彌散在我的耳側。

“我明天準備走了。”

“夫人是否還有哪裏不太舒服？為夫多的是力氣，夫人不必客套。”

“不用了。睡吧。”

星魂緊緊抱著我，我推了推他，道：“你這樣抱我我很不舒服。”

星魂立馬縮回手去。

略略帶著委屈，在床角睜著無神的大眼問道：“這樣可不可以？”

“就這樣吧。”

我翻了個身，把背留給星魂。一雙手從我的腰間穿了過來。

“我怕你走了。”背後傳來略顯委屈的聲音。

那日，星魂並沒有完成任務，想必雲夢二人不會善罷甘休。我看了看天，趕緊睡了去。

第二日，果然有人來叫星魂，讓他去章邯將軍帳中，說有要是相談。我但覺此去兇多吉少。星魂搖搖頭，道：“他目前還不會動我。”

星魂以為我是擔心他。心情十分好便去了。

其實，我是真的沒有感覺，也許他的安危，是我被抽去情絲之前唯一所惦記的吧。所以即使被拔了情絲，我也害怕有人對他不利。

也或許，我一直，都沒有把我們分彼此。以至於，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吧。

一如當年，星魂昏迷不醒之時，他所惦念的，一直都是我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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