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佐證啊？”胡財安問道，公孫玲瓏也不屑瞥了夢姐兒一眼。手裏遮著面具。

“韓信，我問你，你說你是殺人兇手，這老裏長和婭婭的死亡時辰被推斷是在卯時左右，但是我聽街邊漂母所言，她卯時之時患了病，你衣不解帶伺候她直到後晌未時末方才去漂母家北邊的無病藥鋪去抓藥，藥鋪掌櫃的鬥滿和進升都可以作證。漂母也可以作證。你有何話可說？”夢姐兒問道。

韓信瞪著一雙死魚般的眼，面無表情，既不否認也不肯定。我瞄了胡財安一眼，胡財安忙道：“傳漂母、藥鋪鬥滿和進升！”

不多時，三人已被帶到。胡財安叱問堂下之人，三人皆自報門戶。胡財安問漂母道：“漂母妱，你可認得這所跪的游俠啊？”

那漂母瞇眼一看，滿臉褶皺堆起道：“回大人的話，此人正是韓信，乃淮陰人氏。客居此地，與我乃是相識。民婦可以證明韓信在那日卯時一直在民婦身邊不離左右，絕無犯案之可能。況且這娃兒雖素日寡言少語，但卻是胸襟寬廣之人，與人倒也謙讓和善，不可能做出殺害裏長貧女之事！”

“大人，既然是一人所言，而且聞其言說，乃是舊相識，若是徇私包庇也不無可能呀！”公孫玲瓏打量堂下幾人道。

“公孫先生好大口氣，漂母妱與韓信是為相識又是如何？你若是去市集買豬肉，與賣豬肉的說幾句知道了家居名氏，便算得上和賣豬肉的攤販是舊相識了？那公孫先生的舊相識也未免太多。”夢姐兒連珠而發，口齒清晰，鏗鏘有力。

“小夢姐說的可真是有趣得緊。寒暄幾句與病後伺候能是一樣？若是病後伺候也與路上隨遇之人相提並論，那你可以叫賣豬肉賣羊肉的都去你家伺候你麽？小娘子家家的，也並不害臊！”公孫玲瓏冷靜應付，不怒而自威。

“混淆視聽。”

“這可是你的不是了。我不過借你的話罷了，你那麽說無非是你所想的。”

“那賣豬肉的也未必肯去伺候你。”

“你不是賣豬肉的你怎麽會知道！”公孫玲瓏得意一笑。離堅白！

“我不是賣豬肉的我自然不知道，可是賣豬肉的卻是知道你是不知道的。賣豬肉之人所知道你為何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

“停！雙方訟師請肅靜！”胡財安驚堂木一拍，剎那間便靜下來了。

“藥鋪掌櫃夥計啊！你們二人有何說辭？”

“回大人的話，小人鬥滿乃是藥鋪掌櫃的，那日確實見到韓信來買藥。”

“什麽時辰？”

“未時末左右。”

“你只能證明他是未時末去買藥，可是你不能證明他買完藥就立刻回去了，他完全有時間去殺人，況且驗屍一說只能說個左右，況且屍身是第二日方才發現，早已經有了屍斑。所以誤算也不無可能。”公孫玲瓏咄咄逼人，勢不可擋。

其實我也想看看，究竟是兩可之說更勝一籌，還是離堅白完美無缺。

“大人！韓信的寒衣！”一隸臣抱衣傳報，我不徐不疾喝了口水。

眾人抖開一看，寒衣已是老舊，但是並未至破損的地步。我內心冷笑。公孫玲瓏看向我，我則無辜搖頭。

“既然韓信買了藥，他就必然會煎藥，漂母妱雖和婭婭同住貧民之地，卻相距甚遠，就算是絕世高手施展輕功也不可能在半個時辰內趕回。名家有一絕技，可根據藥渣滓判斷此藥煎煮於何時，漂母家中尚有那日的藥渣，是與不是一驗便知何須諸多說辭？”夢姐緊追猛打，冷笑看向胡財安道。胡財安只得取證，過程覆雜，不題。

但那藥渣所顯示的確實是那日的

公孫玲瓏掐著我的手，白了臉。

我不解搖搖頭。離堅白一派在國都輸與兩可，不消半月必然傳遍大秦及周邊方國，可謂輸得一敗塗地。

“藥也可以不是他本人煎熬，說不定是請人代之，也不無可能。”我緩緩道。

“不巧，那裏的裏長也去了漂母家收稅，漂母貧窮，故而老裏長在此堵了一天，可以作證，韓信親自煎熬，絕無差錯。”

爾後便穿老裏長來，詞句對應，這一局，公孫玲瓏敗。

敗就敗在，她相信的人和最看不起覺得攪不起來風浪的人身上。

勝負已分，剩下則是揪出真兇，流沙白鳳隱蝠皆是不可得罪之人，所以我只好找了替罪羔羊。

這是星魂幫我辦的。

處理得很幹凈。

我扶起公孫玲瓏，走出官府大門，忽覺陽光刺眼。

夢姐兒依然在裏面。

我們坐上了馬車，我問道；“師父可有不安之感？”

公孫玲瓏面色蒼白，不曾言語。我也不問。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公孫玲瓏一病不起，我唱念做打樣樣做足，直到我們收到桑海方面要求公孫玲瓏下位的文書。

可是名家這邊和廟堂關系一直是由公孫玲瓏走動，就算名家內部不喜公孫，朝廷方面還應是持**態度的。

但是此次涉案頗廣，裏面有朝廷官員參與其中，自然不一樣。

哦？你說什麽？老裏長是我殺的？

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就連白鳳都沒猜到是我。

我伴著公孫玲瓏日夜，照顧扶持不題，公孫玲瓏終於蒼白著臉將名家掌門令交給了我。

十日之期將至，我雙目恐要俱瞽。但我甘之如飴。

我已經不想被別人踩在腳底下，像條狗一樣了。

夢姐兒很快找到了我，她要我交出掌門令，我冷笑一聲：“瞎了有什麽可怕，我怕的是這天下皆是將我做梁上小醜玩弄戲耍！”

夢姐兒冷道：“你終會為此付出代價。”

代價很快就回來了。我拿到掌門令後不再看望公孫玲瓏，我開始給她下蠱。星魂忙玩接納雲中君的事就賞了我他們。

芷蘭。

多美妙的名字，但是它是靠著宿主的命做養分的啊！

公孫玲瓏現在被我困住，瘦的可怕。人們只當她是病了。

我慢慢熬著，第九日，她必須死。

夢姐兒也必須死。

我華服焚香，去看望公孫玲瓏，她絕望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最後吐了一口黑血，我蹲下來合住她渾如魚目的眼。

我忘不了她臨死前的口型。

她在笑。

笑什麽！我煩躁起來，一把火燒了她的遺體。

誰讓我是她唯一的親屬呢，是吧？

第十日，我瞎了，我派出去的殺手告訴我，他們沒能殺了夢姐兒。

夢姐兒不見了。消失得很徹底。

我不敢讓星魂知道，可是星魂還是知道了。就在他逼我交出長生不老藥的時候。

他喝了酒，他問我，為什麽要騙他。

我說我沒有。

他笑，喝醉了那種笑意。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周圍響起了兵器的聲音，我慌了，撞到了墻上，還不止一次。

星魂摁住我的脈搏，道：“你真的是個瘋子。”

我感覺臉上很癢。

頭很疼，

在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又能看清了。我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星魂，他背對著我，什麽也沒做。

我不敢相信，畢竟我已經抱著必瞎的決心。誰想到還會重見光明。星魂對我道：“以後我們還是分房。”

我楞了，答好。我很奇怪星魂居然不懲罰我，畢竟他已經認定長生不老藥在我身上。

星魂的背脊似乎更是僵硬，他問我，頭也不回的問我：“你是不是已經累了？”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還好。”

星魂聽到我如此淡然的回答，忽然背對著我笑了兩聲，也分不清是不是他慣常的冷笑。

只聽見落寞竟顯。

爾後他嘆息一聲，我忙道：“我會幫夫君找出蒼龍七宿之謎。助夫君一臂之力。”

星魂頓了一下，便走了。

似乎，再也不要回來的樣子。

陛下接見了我，我興奮，眼裏閃爍晶亮的光，我可以有權利去見我的兒子了！我內心歡騰，雀躍，似乎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比這更值得讓我高興了。

我為陛下出謀劃策，我為陛下溝通與丹砂女王采買流珠用來裝飾皇陵，我覺得自己像是個極有用的人，並且為了把兒子接到身邊而不斷努力著。

直到那日，我發現了異樣。我走在國師府的院子裏，很奇怪看到星魂在小橋上立著，一動也不動，我們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在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問我開不開心。

我楞了，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因為他的語氣太平靜，平靜地不像是那個爭名奪利兇狠陰辣的星魂。

他自始至終都在背對著我，讓我感到害怕。

“還好，夫君近日如何？”星魂忽然轉過了身來。他看著我，可是我卻嚇壞了。

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的光亮，就像是蒙了一塊紗。

“夫君，你的眼……”

星魂轉身，他有些踉蹌，我趕忙扶住他，我的手在抖。

我笑著，可為什麽我的手在抖。

“你……”

我詞不成句，無法從喉嚨處蹦出。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怎麽？不行？”

星魂對於我的懦弱顫抖表示不屑，一把推開了我，我剛要起身繼續拽他卻被他翻身一掌震了出去。

我忘了，即使他瞎了，他也依舊是星魂。

那個驕傲到陰郁偏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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