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敢豈敢，夫人說笑了。”眼前的黑衣人道。一動也不動。

我們三人便這麽僵持著，沒有人再說上一句話，直到黑衣人懷裏蹦出一只爛掉的白蟾蜍。白蟾蜍顧名思義，它本非白色，但是一遇毒液，便會變成白色，青丘九尾佩之不蠱，這白蟾蜍佩之防毒。

那白蟾蜍蹬了兩下腿，慢慢變得透明，最後融化在地上，濕濕的一灘，邊緣還發出“嗞嗞”的響聲，泛著白色的沫沫。

這人知道很多。

“閣下客套了。”我道。卻也對這人忌憚三分了。

“儒家不要了哦？”星魂沈默良久，忽然笑道。儒家……此人的聲音不像是張良啊！這人武功必然在張良之上，因為他隱蔽氣味兒隱蔽的要比衛莊蓋聶這種當世一流之高手還要好。

武功便是不知，只知其隱藏氣息之能，怕是當今鮮有匹敵之人。

諸子百家集會，儒家未曾到場，我除了張三先生以外，便不曾識得其他人了。這位是……

“不愧是陰陽家的人，瞞不過大人。”那人卻也並未露出真容。星魂冷嗤一聲道：“伏掌門客套了。”

儒家掌門！

我便是不見過其人，也聽得儒家掌門，太阿劍的主人，伏大伏念先生的名號的！

儒家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不要逗了！夫君你的幽默感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雖然我們名家一向看不慣儒家那些臭規矩，但是他們看起來還都人模人樣的，而且又以“仁”為治。整日裏說些“潛心研究先賢典籍”之類的酸話，怎麽會說出“以戰爭為生”這種話呢！

況且還是現任的當家的！

如若真是，那真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真想不到，一個個看起來道貌岸然，倒也不過使些跟蹤偷聽的下作把戲。

偽君子。

“我不明白，你們儒家……怎會……而且我也隱約聽了寫不好的消息，李斯對儒家好似……”見是掌門，我說話不由客氣了許多。

“沒錯。所以更需要一場戰爭。”黑衣人說道。他對於我的好奇並沒有解釋。但是完全承認我的話。

可以從星魂那裏聽說些鹹陽城裏的事兒，儒家如今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鹹陽動作不大，但卻也足以震懾儒家。

但是那勢頭，不說也罷。

“這裏有一個東西，有一個就連趙政都在不停尋找的東西。你們陰陽家也在尋找的東西。”

伏掌門看樣子很清楚陰陽家和帝國之間的關系，他也清楚陰陽家並不是完全效忠帝國的。所以他說了“你們陰陽家也在尋找”，把帝國和陰陽家分得清楚的很。

“而我則知道，這個東西在哪裏。星魂大人，想必你是極有興趣的了？”那人道。

星魂盯著那人，道：“哦？難不成你也有興趣？不過我可一點也不想有人分我些什麽的。”星魂的語氣裏帶著緊迫的威脅。

“大人多慮了，在下別無他意。我之意，本非於此。大人盡管放心便是。”黑衣人解釋著，可很明顯星魂是不信的，離他最近的我，是能感覺到的。

天知道那些金色的小蟲是怎麽變出來的！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那黑衣人已經慢慢變成了“金衣人”了。他的身上密密麻麻落滿了屍神咒蠱。

開始還有讓黑衣人呼吸的口，現在他整個人已經被“裹起來了”了，絲毫看不到那黑色的衣衫。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我雖然對毒物略有了解，但是巫蠱之術還是讓人害怕，可謂防不勝防。

真擔心星魂又給我下什麽爛七八糟的蠱術。

我舔了舔手指尖的傷口想到。

“夫君，你是要殺了他？”我試探性問道。這是怎麽了？剛還好好的，轉眼之間就這樣了？

“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會構成一個整體所不需要的對立點，而伏大掌門並不能讓我感到安心。至少在事情成功之前，我還不想出什麽差池。”星魂如是說。然後他做了一個怪異的手勢，屍神咒蠱就變成金色的沙粒一樣的東西，好似星辰一般，慢慢消散在空中了。

怪異的蟲兒，美極，卻又惡極。

“屍神咒蠱？”黑衣人，不，現在應該稱之為“伏掌門”，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虛弱。

星魂笑了笑道：“你現在沒有一點內力。”

而星魂的臉上則寫滿“找死”二字。

“大人怕是忘了，與蓋聶先生二戰，可是把手也傷了。”伏念淡然道。說話不疾不徐，聽起來倒是安逸得很吶！

“哦？掌門以為我要幹什麽？”星魂說著就要有所動作，我一把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星魂眼眸之中隱有火光。

星魂瞪著我，我也不敢眨眼，回望向他。我手心隱隱有汗。你不得不承認，和星魂對視的確需要莫大的勇氣。即使是可以說被他瞪的次數最多的我，也還是時常會感到害怕。

星魂瞪了一會，我估計他也會眼酸，所以偏過了頭去，哼了一聲。頗有不甘心的味道。

此時的星魂……居然莫名其妙讓人感覺……很……惹人憐愛？

我輕輕撫摸他的手，有的痂已經開始脫落，露出粉嫩的肉來，星魂攥緊的拳頭在慢慢放松。

“我們是夫妻間的私話事。伏掌門古道熱腸，有意幫我夫妻二人一把。妾身在此答謝了。然事關我夫家之事，當由我夫君做主，況且此處乃是夫君姑母紫焰曾居之地，閣下前來，於禮不和。”我做禮道：“如此，伏掌門，妾身失禮了。還請伏掌門從來處走。”

“天明的玉佩，從秦宮之中逃出來的人。我為何來此，天明失去的記憶，難道……星魂先生就沒有想要知道的欲望嗎？”

伏掌門如是說道。並不為我的話所動。

“內子的話，有理。伏掌門，請吧。”星魂瞥了我一眼，笑著道。說是這時，星魂話音剛落下，便聽得地動山搖隆隆作響之聲，一瞬間燈火俱滅。然後便感覺“嘩啦啦”的聲響，待我回過來神的時候，冰冷的水已經沒過了我的腰肢。然後便感覺有人抱住我，我往後倒去，落入水中，剛嗆了幾口水嘴唇便被堵上了。

渡……渡氣？

真手手心傳來酥癢感，有人用手指在上面寫字。

我腦子裏亂哄哄的，還未完全適應，半天才明白過來是個“靜”字。我反手握住那手，有疤痕，很熟悉的手。

即使在水中我不能嗅到氣味兒，但是我仍能感覺到那熟悉的觸感，那是我被玄武機關拉下水時快憋死時，嘴上軟軟的觸感那是我最熟悉的。

那是我在用性命所愛著的人的嘴唇。

手被拉了拉，星魂的意思是讓我跟著他，我捏捏他的手，然後與星魂分開一段距離，嘴裏憋著一口氣拉著他的手往前游去，因為我什麽也看不到，而星魂可能是怕被發現，也可能是為了保存體力。總之他的眼睛並沒有泛紅光。游一段時間我快不行了的時候，星魂就會給我渡氣。我們就這樣不知道游了多長時間。

這水並不是三腿蟾蜍那裏那種極為陰寒的水，而是很普通的水，雖有點涼，但還不至於像那裏那種冰冷深入骨縫兒之中的讓人發疼的那種涼。

黑暗之中，慢慢可以看到金燦燦的東西。那是無數的珍寶！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密密麻麻分布著，映照了水下一小方天地。

本來夜明珠的光是極為微弱地，但是有金子的光芒映著。而且數量十分驚人，所以就不覺得暗了。

真是美麗。是一種讓人想要沈溺進去一輩子都不起來的美麗。

我不經意想向下，去碰觸那些昂貴的美麗。可我剛往下一沈，就被星魂大力扥了回去，星魂也沒什麽表情手勢，只是拉著我繼續往前游。這時候前面亮堂了許多，一路上都是金燦燦的金銀珠寶，稀世奇珍。讓我都動了心。

甚至想著，摸一下就好。

可是心裏卻也清楚，那摸一下，很可能就有去無回了。星魂見我游得越來越慢，幹脆轉過身來抱住我的腰，然後帶著我往前游去。

又游了一段時間，星魂終於停了下來，這裏的光線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是忽明忽暗的，泛著綠油油的光，陰森森的，隱隱約約看出前面是一青銅所築的大門，和墨家的青銅門造型差不多，只是沒有那麽覆雜的鎖子罷了。

而這青銅大門上刻著繁覆的類似於花紋一樣的文字，這門很幹凈，雖然是在水底，但是並沒有什麽水生物件附著其上，青銅門是金燦燦的，和新的一樣。

星魂松開了我，他的發絲柔軟的在水中散開，他上前用手指摩擦著那些文字，然後那些文字也閃爍出陣陣紫色的光芒，從文字所鑿出的縫隙中投射出來，耳邊響起“咕嚕咕嚕”的的聲音。星魂回頭拉過我，把我推進了裏面，隨後他就進來了。

門裏面還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那門外微弱的紫光隨著星魂進來大門的關閉而消失。慶幸的是門裏沒有水，我軟軟往地上一趟，怎麽都不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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