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什麽呆？

趕緊追著星魂告訴他我不想去！

我提著下裳就往外跑，追著星魂道：“夫君！夫君！”

星魂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我，道：“何事？”

我小跑過去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星魂轉過身來，一手在前，一手負於背後，唇角一邊勾起，看著我道：“哦？那你說。”

我道：“水跡在幾案上不留下水跡，會很快幹掉；可是人做了傷人心的事情，或者說了傷人心的話，無論再怎麽虛偽的說無所謂，也終究會在心裏留下傷痕讓人覺得難受，把人的回憶比作吃飯，而那些被傷害過的感覺就像是吃著飯吃出一只死老鼠的感覺，很惡心，卻無可奈何。我自然不是說埋怨什麽，可流衣也是有思想的，也是會動的，也是有感受的，流衣不是飄兄，他們沒有情感，就是一個個可以隨意操縱的假人。”我握住星魂的手摸上我的脖頸道：“你摸摸，這裏有血脈在跳動，有溫度，而且，還會呼吸。所以你不能像對待飄兄一樣對待流衣，流衣想做什麽，想幹什麽，都希望夫君能夠尊重流衣的想法……”

“所以？”星魂微微側頭道。

“你知道的。”我低頭看著腳尖，然後道：“上次在紫墟我們差點把命丟了，我還沒有歇息夠，我覺得以夫君的能力，在那種地方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流衣就不去了吧……流衣就乖乖呆在驪山等夫君回來……”

我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星魂，星魂勾起一邊唇角，微微垂下眼簾，看著我，然後道：“這個嘛……”

“怎樣？”我擡頭問道。

“當然……”星魂開始皮笑肉不笑起來，模樣極其陰險。

“如何？”我繼續問道，眼睛盯著他。

“不行。”星魂說完，一揮袖子，往前走去，我看著他的背影，星魂走了兩步，然後轉過頭來，側著看我道：

“你要陪著我。”

“啊……”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的確一時激動說過“不走了”的話。

現在想想，真是悔不該啊！

去吧！唉！我擡頭望向外面，忽然一陣冷風吹來，我打了個激靈，便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開始準備東西，什麽吃的穿的，喝的用的，被子啊什麽的，結果差點把家裏搬空了，星魂蹙眉，讓飄兄把箸子啊什麽拿出來，我還不幹，道：“別拿啊！”

“你拿著箸子和碗碟做什麽？”星魂蹙眉道。

“這樣就不用別人的了！我怕別人的不幹凈……”

“被子？”

“萬一露宿我怕冷啊！”我回道。

“這麽大一塊布用來做什麽？”

“萬一在野外睡，可以用木棍把這塊布支起來。在裏面睡覺。”

“都拿出來，放好。”星魂對旁邊的飄兄道。

“是，星魂大人。”飄兄恭敬回道。

我抱住那些東西道：“不可不可！你要帶我出去你就不能讓我受罪！我看誰敢動！”

“是，夫人。”飄兄立馬道。

“這個家，現在是誰做主了？”星魂沖著手裏的玉佩吹了口氣道。

“自然是星魂大人。”飄兄立馬回頭對星魂道。嘿！你們個墻頭草！

最後，我含著眼淚看著那些東西都被飄兄收拾了出來，“萬一別人家的被子裏有跳蚤虱子怎麽辦！”我道。

星魂道：“有我在，你還怕冷？”

我忽然想起來在火堆旁邊我親星魂的樣子，臉一燙，眼淚就憋回去了。

星魂就是我的克星！

我什麽耍賴的招數，在星魂面前，全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可笑把戲！

真討厭。

我心裏暗暗想。

我還沒傻到指著星魂鼻子罵他“你討厭”呢！除非我是活膩歪了。

我多帶了幾件寒衣，以防夜裏涼，我可以裹在身上，這下星魂沒有說我什麽。

我坐下來收拾東西，問道：“為何要明天出發？”

星魂端坐著道：“星象並非只能看出禍福安危，生死富貴，還可以觀察天象，這兩日始終半陰不晴，偶有細雨纏綿，明日應當是個艷陽天，方便出行。”

我點點頭道：“夫君不愧是大覡，很是博識。”然後便低頭繼續收拾東西。

“我們帶幾匹馬去？”我忽然想到了，便擡頭問道。星魂道：“五匹。”

“嗯，我叫飄兄準備。”我道。

今日折騰一番，天色便不早了，我與星魂沐浴更衣後早早睡下，第二日天色還不亮，星魂便把我從床上揪起，上了路。

停下來休息時，我遞給天明水去，天明一把揮開我道：“才不要你這蛇蠍心腸的壞女人的東西！”

我有點尷尬，不過這卻也是無可奈何的，我道：“如若我不嫁給我現在的夫君，我定然不會那般對你的，只可惜命運弄人，小兄弟，對不住了。我也不希望你原諒我什麽，我已經這樣了，況且，我不後悔這麽對你做，只要是夫君想要的，夫君需要的，流衣能給的，流衣都會去做。”說完，我行了一禮，其實這世上之事本無對錯，只不過我們立場不同而已。

夫君為的什麽我不清楚，但是我為的卻是我家的家主。

我剛一轉身，便看到星魂站在我身後的不遠處，瞥了我一眼，我會意，低著頭走了過去，把水遞給星魂。

星魂接了過去道：“怎麽？別人不要的東西拿來給我？”

我搖頭道：“我只是不希望又多一個恨夫君的人罷了，流衣無所謂在他人心目中如何，我是怕夫君……”

“夠了！我更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你乖乖聽話。記住了？”星魂道。

“是，夫君的教誨流衣謹記於心。”我道。然後捧著幹餅啃了起來，星魂看了我一眼，把水湊在了我唇邊，我張口星魂便給我倒了下去，到嘴裏的水卻是溫熱的。

是用內力催熱的。

我順了順，咽下餅去，道：“我們還要走多長時間？”

星魂把水收了回去，自己喝了幾口道：“不曉得。”

“假如，我說假如，我們去了墨家機關城的廢墟什麽也沒有，那怎麽辦？”

邊說著，我把餅撕下來一塊，遞給星魂，星魂張嘴讓我餵他，他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才緩緩道：“那就回去。”

說的很是輕松，我有點不高興，但也不敢說什麽，兒子一個人在家，吃喝我不愁，我就愁他不學好。

以後要是變成星魂這種怪胎，那可如何是好？

我看著遠處張良先生高月姑娘天明少俠三人圍坐一處，道：“看來我已經是他們嘴裏的壞女人了。”

星魂道：“怎麽？你後悔了？”

“那倒不是，路都是自己選的，他們覺得我壞，便是壞了，我給一個乞丐錢，那乞丐便認為我是好的，我讓飄兄揍了一個人，那個人便覺得我是壞的，所以，這世上哪裏有黑白善惡，多得是混沌不清。所以後悔之說從何而來呢？”我側頭看向星魂，笑了一下。

後悔有什麽用？路都是自己選擇的，從第一步你抉擇的方向開始，你就開始被命運玩弄著，或輸或贏，都在你。

善或惡，又有什麽明確的界限？

善到極致亦是惡，惡到深處反為善。

“言之有理。”星魂道。我聽了道：“你們祖師爺鄒衍辯合之術也極厲害，不知夫君願不願意和流衣來辯一辯？”

星魂瞥了我一眼道：“不服氣的人殺掉就好了，費那麽多事做什麽？”

殺掉就好了……您還真是少見的仁慈之人啊！

這時候星魂起身道：“我們該走了。”我點頭，收拾好吃食後躍身上馬，繞道他們跟前道：

“請吧，三位。”

既然都是壞女人了，何必還講那些臭規矩。我一勒韁繩調轉馬頭，我這棗紅駿馬甩了身後三人一臉塵土，我心裏偷笑。

什麽？你覺得我是故意的？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吧。

我和星魂騎著馬走在後面，前面是他們三人，耳邊是馬蹄的“噠噠”聲。

如此這般，走走停停，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日夜，秋色漸濃。我看高月姑娘衣衫單薄，我把寒衣遞了過去道：“女孩子家受了涼不好，我雖身量高些，但是也不胖，你穿著應當還算合身。”

高月對我道：“我如何還能信你？”

“我不需要你信。放心，我還不至於在自己的衣服上下毒，況且，若是想殺了你們，還用得著我出手?”我摸摸臉上的面具道。

高月遲疑了一下，便接過我手中的寒衣，我打了個呼哨，馬便過來了，我躍身上馬，道：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樣，受了涼以後可能不好生孩子。”我看著高月的臉紅了一下，我想：果然小姑娘和我這黃臉婆就是不一樣，臉蛋紅起來像天邊的晚霞似的。

又像是新鮮的果子，脆生生，水靈靈。

讓人想咬一口。

小姑娘啊都經不得逗，我“嘿嘿”笑了一聲，調轉馬頭，就往湖邊走去，讓牲口飲水。

我下馬，掏出帕子濕了，擦拭脖頸和臉蛋，還喝了幾口，覺得有點涼，但不失甘甜。

覺得和井水的味道還真不一樣，原來我在山上住著的時候，堅持用山泉水，洗出來的臉蛋又光又滑，用來燒菜做飯，都十分好，尤其是蒸米飯煮面條，都帶著股清甜味兒。

熬湯也更加鮮美，真是想念山上的野味兒。

而在野味中，做野兔可講究了！野兔有“跟味兒”，就是你用兔子和什麽肉一起煮，煮出來的兔肉就有什麽東西的味兒，假如單獨做兔子，口頭高的人就會嘗出來有股子“草腥味兒”，影響兔肉的鮮美。

嘖嘖嘖，不想了不想了，想想就覺得五臟廟在唱歌了！

夜裏我們生了火，我是靠在星魂懷裏睡的，我沒和他說，就窩在他懷裏了，他倒也不趕我，反而還摟住我。

不知道為什麽，星魂的懷抱不算寬闊，但是，卻讓人，確切的說是讓我感覺很安心。

尤其是那平穩的心跳，仿佛就是催眠的歌。

心之悅矣，聽聲皆樂。

如此日夜趕路，我們終是到了墨家機關城附近。

準確的說是到了過去的墨家機關城，現在的廢墟附近。

星魂讓高月他們在前面帶路，我則跟在星魂身後。

林中不便騎馬，我們都是牽著馬前進的。

“你怕不怕他們耍花樣？”星魂問我道。我聽了搖搖頭道：

“不怕，有夫君在，況且，他們若是耍什麽花樣，夫君以為，天明會如何？”

“說得有理。”星魂笑了一下道。

“夫君謬讚了，流衣惶恐。”我回道。然後星魂便不理我了。

我們穿過林子，倒是沒遇到什麽事兒，一路上跟著他們倒也沒遇上什麽機關陷阱。我的心便安穩下來，心道：現在的墨家就如同被拔了牙齒的猛虎。

元氣大傷。

墨家機關城被稱之為“天外魔境”，當初是皇帝陛下的心頭大患，聚集了無數的反秦叛逆分子，這裏易守難攻，地勢險奇，處於群山之間，下有湍急河流，河流之中還有暗礁，但自上次被毀之後，便不覆往日風光了。

我看到的墨家機關城，僅僅是殘磚爛瓦，斷墻殘垣，是為焦土，有旗桿，旗桿上掛著旗子的殘碎布片，依稀能辨認出“秦”的字樣，在懸崖絕壁之上建造的走廊也只剩下地板的部分，而且還殘破不堪。

說是地板，也不過是下面承重的幾根巨木，被牢牢卡在絕壁石縫之間，要想過去，只能憑借輕功從上面越過去。高月姑娘也算是修習了陰陽家的陰陽術，勉強跳了過去，天明則是被張三先生橫抱在懷中過去的，我弄好馬兒，然後背上衣物飲食就嘗試往前走，可那木頭都圓溜溜的，只有快速蹦過去，我看著下面湍急的河流，收回了腳。

星魂看著我道：“你背這麽多東西不累？”

我看著下面湍急的河流道：“累又能如何？”

便忽然感覺身上一輕，我擰頭看去，便看見星魂身上背著我們的大包袱，就在我發楞的時候，星魂橫著把我抱了起來，我一驚，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看到身下湍急的河流，星魂正快速地跳躍著，我一把摟住星魂的脖頸，把嗓子眼裏的尖叫聲咽了回去。

此時天色變不早了，我們尋了兩間還算完整的房間，便準備睡了。

我則收拾東西，把寒衣拿出來晚上當被子蓋。星魂則端坐好運氣，我看了他一眼便繼續低頭收拾東西道：“我都說了我不來了，你偏要我來，你看，今天我就給你添負擔了，我一丁點武功都不會，你說你帶我過來幹嘛？這不給你找麻煩了嗎？”

說著我再擡頭看了星魂一眼。星魂收勢呼氣，然後閉著眼道：

“若是有什麽毒蟲猛獸，就算是一百個武林高手也比不上夫人一個，是也不是？”

得，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這是拿我當盾使呢！

“明白了。”我鋪好寒衣道。

“明白什麽了？”星魂問道。

“自然是明白，夫君絕對不會要沒用的東西。”我道。

然後躺了上去，再拿寒衣做被子，蓋到了身上縮成了一團。

星魂永遠不會做沒用的事情。

“你明白就好。”星魂道。我聽了就覺得心裏不舒服，應了星魂便覺得分外疲憊，明日定然還要勞累奔走，便趕緊睡了。

夢裏忽然夢到了我們在紫墟的時候星魂讓我走前面探路，夢裏我便把星魂“呸”了無數遍。

用吐沫星子淹死你！哼！

哪裏有男人會讓自己的妻走前面的！

怪胎就是怪胎，我心想。

第二日我從星魂懷裏醒來，我一動星魂也就跟著睜開眼了，說實在話他突然睜眼真是嚇了我一大跳，我昨晚睡的時候他還沒睡呢，誰知道今早上醒來就被他摟懷裏了，你說你摟就摟吧，你還跟家裏時候一樣手腳都纏住我算怎麽回事！

讓我感覺身上酸痛。

我們繼續上路，星魂道：“你們在哪裏發現幻音寶盒的？”

起初他們不願意說，我掏出塤來吹了一聲，天明立刻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打起滾來。

高月姑娘看見天明這樣便急了，愛之深啊！我自然理解，一個飛焰就沖我飛過來，我自然不怕，一動也不動，星魂一個飛刃揮過去，便把高月姑娘的招數化了。

“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星魂收勢冷笑道。

我則不作聲。退到了一旁。

“你不要傷害他。”高月公主上前扶起天明道。再觀天明，現下牙關緊咬，眉頭緊鎖，臉色蒼白之至，眼皮緊緊合著，眼角因為過度用力而生出幾絲紋紋來。

很痛苦吧。

我看了看道：“世上的路並非只有一條，你若想要輕松的，我就給你輕松的。可你若想要痛苦的，就不要怨別人了。”

星魂側著頭看了看我，沒有說話，臉上只是掛著一絲笑意，不過，是很虛假的笑。

“我算是明白了。”張良先生道。我笑了笑，道：“先生一直都是明白人，可是不知道先生這會明白了些什麽？”

“永遠不要招惹女人。”聽到這話我垂下了眼眸，看著他們的下擺，道：“是嗎？”

“尤其是名家的女人，千萬不要惹。”張良先生繼續道。語氣裏的諷刺自不必說。我反笑道：

“張良先生這麽喜歡說，不如入我名家，啊，不，家師傾慕先生依舊，先生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又是學比惠施之人，入贅當個倒插門，倒也是美事一樁。”

星魂道：“夫人何必和這些人費那麽多口舌。”我看向星魂，他身上隱隱有氣浮動，我離他近，自然感覺得一清二楚。

我伸手拍到星魂臂膀之上，道：“夫君且慢。”星魂聞言，哼了一聲，便不再運氣了。

我道：“先生是聰明人，在我們幾人之中先生年紀也最為大，閱歷自然也更豐富，流衣眼光短淺，乃是不成器的粗鄙之人，但是流衣也知道，什麽叫做識時務。”

張良先生不語，只是靜默地看著我們，目光並不帶什麽感情，忽然，他笑了，道：“月兒，你告訴他們罷。”

我聽了這話，對星魂使了個眼色，星魂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然後微微偏頭看了看我，然後便扭頭看向眼前的三人了。

高月公主懷裏抱著天明，用手指擦去他臉上的汗水，然後道：“我可以帶你們去，但是你們要讓天明醒過來。”

我道：“若是剛才如此，便能省許多功夫了。”我邊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方形小盒，我用食指指尖輕點了一下小盒的縫隙，小盒的盒蓋子便彈開了，裏面是黃澄澄的膏狀物，我用手一蹭，然後對星魂點點頭，星魂給我讓開了路，我蹲下身子，把那膏往荊天明人中處一抹，然後收好盒子。

沒過一會兒，荊天明便伸了伸腿兒，臉色也紅潤起來，慢慢睜開了眼，便起來了。

“諸位，請。”我謙恭地笑道。高月姑娘便走在前頭，帶路去了。

一路上，也都是些殘磚爛瓦的，四處都透著一股淒涼的蕭瑟之感。

現在，我們站在一條鴻溝之前，我能從旁邊的斷掉的柱子上依稀辨認出，這裏原是有座橋的，恐怕是他們墨家自毀之時，這橋經不住，便毀了吧。

“前面是墨家的絕天鎖，世上能打開之人寥寥無幾。”高月公主道。

我則走到了懸崖邊，看著下面的濃霧蒸騰，心想這一掉下去，定要變作肉臊子了。

星魂道：“我們現在想的不是絕天鎖，而是，如何才能過去。”

張良先生道：“由輕功卓絕的人引一條繩子，拴到對過，其他人則可通過。”

這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夫君去，我心裏一緊暗想：你們又沒孩子沒家的，你們去多好，何必讓我夫君去！我夫君若是出個好歹！一家子怎麽辦！

我道：“兩人一起去，才最好。”

別想讓我們家的吃虧。

星魂道：“閣下以為如何？”

“我若是去了，何人在此接應？”張良先生道。星魂道：“我去對過引繩，你看好這裏。”

張良先生看了我一眼，笑而不語。

我冷哼一聲，便退到一旁，道：“我夫君去了對過，你們也好向我下手，我一個弱女子，怎麽敵得過你們兩個男子？”

星魂擡起眼皮道：“若是出了什麽岔子，這種距離一個氣刃飛過來，於我而言，倒不是什麽難事。”

我沒了話，想了半天道：“夫君自然英武，但要小心。”然後從包袱之中取出了一根粗麻繩，張良先生綁在了旁片一塊巖石上，使勁拽了拽，方道：“好了。”

星魂執另一頭，足下請輕一點，便騰空而起，我只聽得衣衫在空中獵獵作響之聲，便見一道藍影“唰”地飛到了對過，我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眨眨眼皮的功夫，星魂便已經在我面前站定了。

嘴角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哼了一聲。

我讚許道：“何止是聚氣刃厲害，有這般俊的功夫，他們也來不及做什麽的。果然如踏風而行！”

星魂一把抱住我，沖張良先生道：“如此，我便在對過靜候三位了。”

說著，我便感覺到渾身一輕，被星魂橫抱了起來，我則雙手環住星魂脖頸，便覺眼前一花，已是站到了鴻溝的對過。

星魂手一松，我也便跳了下來，待站定後，我便仔細看起四周來：

入目是一殘門，似是被擠壓所致，但是觀其形貌，倒是建構精巧，花紋也是別致十分，墨家自古出能工巧匠，墨家每一任的巨子也個個都是本領非凡的大人物，那都是在當時數得上的，實力不容小覷。

看樣子這門乃是由青銅所鑄，上面似是有重重鎖子，但是如今都已是碎磚爛瓦了，只隱隱能看出制作之精良，墨家不愧是精於建構的大家。

這會子我想著的功夫，那邊卻已有人過來了，張三先生足尖輕點麻繩，懷抱荊天明，衣袂翻飛之間，便已是站定於我二人面前。

再觀那高月公主，身形自然不如張三先生那般靈巧，但也是腳底生風，快步挪至我們跟前，站定之時，不喘氣絲毫。

“我們現在往哪裏去？”我問道。

高月公主看我一眼，道：“龍喉。”

“哦？聽起來很有趣兒的樣子。”我道。然後道：“前方一片廢墟，公主還是莫要戲耍我。”

說便是了，前方乃是一片廢墟，只隱隱能看到路而已。這樣的地方會放置幻音寶盒？

墨家未免有些兒戲了。

“這是我們家的絕天鎖。世上能打開之人寥寥無幾，誰料……”高月公主道。

“青銅開口，要問公輸。”星魂道打斷高月公主的話道。然後一只手負於身後，往前走去。他走了兩步，見我們都沒動，便轉過頭來，看著我們“嗯”了一聲。

“夫君的意思是，當年公輸家的也來了這裏？”我問道。星魂“嗯”了一聲。

“想來也是，能破解墨家機關術的，無外乎公輸仇了。”張良先生放下懷中的天明道。

“走吧。”星魂道。那三人邊走在前面，我想了想，道：“張三先生應與我夫君走在一處，公主帶路便是了。”

你們三人走在前方，三人之中有二人乃是墨家之人，應當對墨家機關術熟悉十分，若是見了巧兒陷害我們，那可如何是好，倒不如讓張三與星魂走在一處，這樣他們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張三先生似是知我心中所想，笑道：“可真是個胳膊肘往裏的。”

星魂道：“你關心我。”我一會兒才發現他是對著我說的，我道：“是，我是關心你。”

“誒！真是肉麻死了！”天明抱了胳膊搓了搓，滿臉嫌惡地抖了兩抖。

我挑眉，道：“我還有更惡心的，你要不要試試？”星魂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天明，“哼”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去了。

倒是與那張三走在一處了。

我放下心來，在後面墊後。

“臭女人！和臭妖怪一樣惡心！”我聽了天明這話，笑了笑，沒說什麽。

前方的路，充斥著黑暗，未知，與迷茫，但是我卻已經不覺得害怕了，因為我走過這樣黑暗的路。

而我的選擇，或許並不是什麽光明的大道。

可是人選的路啊！是自己決定的，那麽，即使是死，都要走完它，不是嗎？

惡心？星魂說的話從來不帶那句話該有的情感，他無心無情的，我為他出生入死，養兒育女，生病之時還衣不解帶伺候著，恐懼之時是我一動不動任他抓掐著。他心裏應還是記掛著些我的好的。

星魂這種人，不需要感情，也不能有感情。

我對他有感情，那便是夠了。

星魂是完美的，他是造物主所青睞的寵兒，他的一生不是小情小愛就可以束縛的，好男兒應當心胸寬闊，成就一番偉業，這才是男子氣概。

這世間，需要的是沒有感情的星魂，而不是有感情的星魂。

若是說起來，我倒覺得，我與星魂在一起更像是母親與兒子，愛侶之間的什麽被底山盟，枕邊海誓是從未有過的，星魂的可怕之處在於，他根本就不會聽枕邊風，他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會保持高度的判斷能力和精準的洞察力。

而且，星魂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得到。

論於情愛兒女，不如武功秘籍啊！

這樣也好，我省了許多心，不用和小妾爭風吃味兒，這倒是極為不錯的。

眼前的路越來越黑，倒是不妨礙我的，我從包袱裏找出了火折子，點著了，舉著火折子走著。

旁邊有很多石頭，都堆積在一起，但是並不堵塞道路，只是廢了我們許多功夫，還需繞過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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