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不敢多使用幻術，怕東皇識破，此易容術是我本族留下的手藝，切記，一定不要露出破綻。”

耳邊星魂壓低聲音道，我點點頭，星魂在我走到門口的時候松開了我，拍拍我的肩膀，我深吸一口氣，然後走了三步，卻還是覺得不妥，又返回身去，跟星魂……不，跟我……還是不對，反正就是和我夫君說：

“要是我回不來你就跑，你新娶了媳婦千萬別忘了逢年過節的給我燒三柱清香……”還沒說完就被星魂瞪了兩眼，我噤聲，風蕭蕭兮易水寒，流衣一去兮千萬別不覆還！

星魂看似無力地推我，其實也只有我知道，他暗暗使了內力，讓我不得不去送……啊，不，去見東皇。

我穿過布滿星辰月歲的漫漫長路，來到了東皇面前，星魂叮嚀過，此人能看穿你情緒的波動，一定要穩住！穩住！

我穩不住我倆只能做黃泉夫妻了。

“東皇閣下。”我對他行禮道。面上盡量裝出星魂的表情。

東皇沒有轉身，而是說道：

“交代你做的事情做得怎麽樣了？”

我眼珠一轉，隨即道：“星魂辦事不力，還請大人責罰。”

“責罰？你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東皇負手於背後，緩緩轉過身來道。我心下一凜，正在想該如何作答的時候，忽然看見我事先放好的玉珍寒魄蜂鋪天蓋地飛了過來，東皇應是雙眼的位置放射出紫色的光芒，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那玉珍寒魄蜂也不再往前，聚在一團，離我不遠不近的。

“夫人也來了？”

他改了稱呼，看來他知道我和星魂已經……！好可怕的人！

“沒有，賤內此時訓蜂，恐是一時糊塗失手，讓蜂群失控鉆到了這裏來。”我學著星魂的語氣道。

“既然沒事，那你就先下去吧。那些叛逆最好早些剿清。”

我道；“是。不過我最近有一個招式始終參悟不透，所以想請教東皇閣下一二。”

“哦？是第九層的聚氣成刃嗎？”

他擡手指向我，我當然不會和他接觸，一旦他接觸我就會知道我是個內力全無的人了。這太危險。

一切都在按照原計劃進行，就在他的手已經快要接觸到我的頭頂的時候，我食指和中指相互摩擦，發出極其細微的、人耳難以聽到的聲音，那些蜂群突然就跟瘋了一樣朝我撲過來，當然沒有真的叮咬我，我裝作慌亂的樣子，一手揮來揮去，另一只手護住面門，很自然地退後，直到到達了比較安全的距離，這時候，星魂頂著我的外表，出現了。

“哎呀！夫君！真是對不住！我一時吹錯了個調，結果它們就瘋了。”

你別說，這嗓門和我平時還真像。

我已經聞不到他身上任何氣味兒了，看來他已經服下我給的閉氣丸。

我學著星魂猙獰的模樣一把揮開他，惡狠狠地瞪著他，然後冷冷的“哼”了一聲，一甩袖子，把手背在身後，手輕輕往上一揚，袖子裏的東西就掉了出來。

我手心問問捏著兩片樹葉，用不同的角度摩擦出聲音，這聲音就算是練武極厲害的人也是聽不到的，除了一些野獸飛鳥。

那些蜂群便又安靜了下來，我拉過星魂的手腕，然後做禮就退下了。

那些蜂群也散了，我一路拖拽著星魂往門口走去，身上冷汗涔涔，手心也覺得黏膩起來，不知道會怎麽樣！

無所謂，就算是他發現了又如何，充其量當成是我“夫人”這個傻娘們操作失誤，總不會認為我們是蓄意而為之。

我一進屋就松開了星魂，捂著心口坐在榻上，星魂則優哉游哉地倒了茶，遞到我的唇邊，然後摘下臉上的面具獰笑道：

“夫人演得不錯，抓得我的手好痛啊……真不知是為了演戲，還是有意而為之呢？”他離我太近，他的眼珠不知道用了什麽東西，此時居然是黑色的，我眨眨眼，覺得不舒服，道；

“你滴的什麽汁水，總感覺很難受。連眼睛顏色也變了。”

“加了顛茄的藥水，可以放大眼黑，還可以改變眼黑的顏色。”他見我不喝，啜吸了一口茶水道。

我眼睛一亮，抱著他的胳膊搖晃道：

“好人兒，美人兒，你就教教我嘛~”

星魂輕蔑地瞥我一眼，道：

“不好意思啊夫君，這個藥不傳外族人。”

合著你小子不是中土人士？不是華夏民族？他今天已經兩次提到“我們族”這三字，想不到每夜相伴於枕席之間的人，身上居然有如此多的謎團，不過他的確不像是中土人士，他的眸子顏色很是奇怪……

我心眼裏不舒服起來，“想不到我們夫妻二人感情如此淡薄，日夜相伴，卻不知夫君底細，我還真以為夫君氏星名魂呢。”我酸溜溜道。

然後故意轉了轉眼珠子，接著道：“想不到我堂堂華夏女兒，居然嫁給了個蠻子。”

話還沒說完，星魂就捏住了我的手臂，用女聲道：

“夫君這話說得，若是對別人我還深思熟慮慢慢還擊，可惜夫君不足以讓我慢慢還擊，不如就現在吧？”最後兩個字可以說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看著陪了我十幾年的面容長在別人身上，還用一種極其陌生猙獰的眼神看著我，我心眼裏害怕起來，也不敢再說什麽，便道：

“不如你與我先卸下妝面，你看可否？”

他也應覺得我說的話是在理的，於是一把扔開我的手臂，我揉揉胳膊，已經紅了，然後吹吹氣，道：

“此事應是由你去準備。”

星魂瞪我，但還是起身去叫熱水去了。我松了口氣，被他握過的地方隱隱有些青瘀。

我這遭得什麽罪啊！

心裏卻在愁：東皇千萬別發現，千萬別發現，千萬別發現……

但是，上天難遂人願。

我悄悄留下的那只蜂兒到了晚上也沒有回來，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我一顆心漂浮不定，一會上一會下的，就在星魂躺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猛地轉身，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堅定地說：

“我覺得事情好像敗露了，我嫁給你這麽長時間，也不好意思讓你們家斷後，我決定了，給你生個娃。”

星魂半瞇著眼疲憊道：“你不是怕他成孤兒嗎？”

我大義凜然道：“以後留個後總比死了沒人記得強。”

星魂用看瘋子的眼神瞥了我一眼，轉過身去不搭理我，我委屈地咬著被角，心裏碎碎念叨：我就知道你嫌棄我，我就知道你！

我睜著眼睛尷尬地看向頭頂，還是沒人搭理我，我只好滿肚子怨念地轉過身去睡覺，你用背沖著我，我也不稀罕你！

不稀罕不稀罕！我咬了會下唇，然後就睡了，做個夢，夢見星魂變了個人，寵我寵得不行，要啥給啥，還不瞪眼，低眉順眼的，和那剛入婆家的小媳婦似的！我可勁兒的欺負他！

可惜等我醒來，才知道，鏡花水月，空夢一場，那早起練武的人該怎麽欺負我，還是怎麽欺負我，一丁點兒變化也沒有。

要麽人家說夢都是反的，夢哭得笑夢禍得福呢！

我伺候完星魂，也趕忙前往那家酒樓。

蓉姑娘已經在雅間裏面等我了，我打過招呼後入座，道：

“昨日我們二人合力試探過，可惜無功而返。”然後我便將我昨日養蜂試探東皇的事情說了，當然把星魂並非我族之事略了過去。

蓉姑娘眼睛圓睜，驚奇道：“你會養蜂？”

我點點頭，道：“準確地說，是外形似蜂但並非是蜂。”

“但是它還是被東皇發現了？”蓉姑娘急問道。

我點頭稱是，並說道：“我曾用此蟲給星魂下過藥，那時星魂並未察覺。昨日為了轉移東皇的註意力，不但我們夫妻二人和他說話，還叫來了一群玉珍寒魄蜂，其間我偷偷留下幾只，莫說星魂，就是逆流沙還有……”我頓了一下，看著眼前冷若冰霜的蓉姑娘，繼續道：“蓋聶先生都中過我的蜂毒。”

蓉姑娘眉頭擰在了一起，沈聲道：“本來最壞的打算就是如此了，沒想到還真是最壞。”

我也愁，道：“那如何是好？”

蓉姑娘垂眼，似是在思考，許久才說道：“你先回家去，聽聽動靜，東皇的城府深不可測，不能完全保證他沒有絲毫察覺，我再去與逍遙老先生商量商量，月兒那邊也拜托你們了。”

我點點頭，道：

“我夫君說他很清楚天明的情況，天明現在被關在蜃樓上。”

我沒敢說星魂虐待他的事情，心底裏還是希望別人對星魂的印象不是那麽壞。

也就是我當妻的私心吧！

說句大逆不道的實話，這感情之事本就沒有什麽正與邪，你若是喜歡上一個人，你便覺得該偏袒他，呵護他。你若是討厭一個人，即使他是萬人敬仰的大俠，你也對他視而不見。

就是如此的道理吧。

我與蓉姑娘分手之後，便去將軍府等星魂，我與他約定好了在將軍府附近會面。

誰料，卻是遇上了師父，還有儒家的張三先生，此二人在拐角處說話，我停下步子側身躲藏聽了會兒，無非是些無關痛癢的寒暄，然後便聽張三先生道：

“來者即是友，何必躲躲藏藏。”

我走了出去，道：“妾身見過師父，見過張三先生。”

我覺得這儒家的三先生，可真不是什麽一般人物。

不知他在這裏做什麽？我狐疑地看向他，卻也收到他審視的目光，莫非他也參與我們計劃之事？

“張良見過國師夫人。”我被這個稱呼叫得有點不自在，我對他施禮點頭。

“張良先生別這麽盯著我的徒弟看，弄得我的徒弟怪不好意思的。”師父說罷沖著張良拋了個媚眼，我看得渾身一個機靈。

張三先生現在看起來十分不簡單，辯才厲害且與天明似有關系，而且還在這個時候在將軍府周圍轉，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蓄意而為之？

我以等夫君為借口拜別他們二人，走到了將軍府正門口，等星魂出來。

不多時，星魂便從正門出來了，他看見我便疾步向我走來。我親切地挽住他的臂膀，狀似親昵耳語道：

“小聖賢莊的張良也在將軍府附近，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神很奇怪。”

星魂將我脖頸上的碎發撩到後面去，在我耳邊道：

“墨家和逆流沙的合作就是由他促成。恐怕他來這裏是為了監視我。”

我笑，怪不得他看見我時是那種謹慎的眼神，是怕我壞了他的事？幸虧被師父拖住，否則現在肯定在偷偷看我們呢！

他扶著我上了馬車，我坐到他對面接著問道：

“夫君，今日你見東皇如何？”

星魂不答話，只把手攤開，白皙的手心上赫然躺著一只碧綠的蟲屍。

是我的玉珍寒魄蜂。

已經死了。渾身沒有一處損傷，這讓我有些奇怪，道：

“這是他給你的？”

星魂搖搖頭，道：“這是我自己看見趕緊拿回來的。”

我心裏松了一口氣，知道東皇沒有發現我們的伎倆，我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

“可是你看，這只蟲屍雖然完好，但是……”星魂輕輕吹了一口氣，那只蜂兒立馬就化作碧綠的粉末消失了。

我大驚，道：“他的內力竟然如此深厚？！”

“我將蟲屍放置手心，是為了用內力將它和外界隔開，好讓你看看。其實你看著那只蟲屍完整，它的一條腿兒已經被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化作飛灰了。”

我擡頭，問道：“那依夫君今日所見，東皇是否開始不信任我們了？”

星魂搖搖頭，道：

“我那一計本就是為了混淆視聽，所以就算有飛蟲，他也應當會當成一只不聽話的蟲子而已，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的。”

我點頭，上前環住他的腰身，他習慣坐得很挺，所以我輕易就環住了他的腰身，澀然道：

“如若這樣便是好的，我明日便去酒樓告與他們。夫君你不知，我今日一直提心吊膽，若是沒了你，我該怎麽辦？”

星魂冰冷道：“你這是說什麽傻話，若是沒了我，你也活不成，何必想那些？”

我有些尷尬地起身，道：“夫君說的是。”

氣氛突然十分壓抑，我為了緩解氣氛，只好道：

“夫君覺得張良為人如何？今日我覺得他到不似平日裏看起來那樣簡單。”

星魂輕蔑地看我一眼，道：“我早知那人不簡單，不光他，那個顏路也是個高手。”

我點點頭，道：“那此人的居心究竟是為何？”

星魂不願意再說話了，閉上眼開始調息吐納，我也不敢在打擾他，只好坐在那裏。

但是車突然停了下來，星魂一下子睜開眼道：

“什麽人？”

外面沒有動靜，星魂看我一眼，我點點頭，服下閉氣丸。

星魂起身打開門，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關好。我悄悄把耳朵貼到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

“閣下喜歡半路攔下別人的馬車？”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星魂。

“非也。我只不過是要給你一個忠告。”這聲音很耳熟啊！

“哦？洗耳恭聽。”

聽起來星魂已經有些失去耐心了。

和星魂對話的人，究竟會是誰呢？我肯定聽過這人的聲音，但猛的這麽一想，我還真是想不出來。

“我們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那人說道。

“哦？所以？”星魂問道。

“我剛剛看見你的夫人在將軍府，無論你們要幹什麽，最好不要擾亂我們所有人的計劃。否則……”那人把重音咬在了“夫人”二字上，讓我心有些慌。

“否則你我若幹人性命都將難保？”

星魂打斷對面人說的話，開始我是實在也想不出來那個人是誰的，但是此人一說將軍府我便明了。

此人正是小聖賢莊的三先生。

沒想到平常看起來那麽儒雅的一個人，居然能說出如此森冷的話來。這不由得讓我想起星魂對我的教導：

最危險的敵人，往往不是以可怕的面目出現的。

“我的話就這麽多，剩下的還請自便。”那人說完後，我聽到星魂“哼“了一聲，然後門就被打開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便跌到了他懷裏，星魂皺皺眉，什麽也沒說，我趕緊起身給他讓開路。

星魂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那熟悉的紫色方巾。

“張良？他想做什麽？”我給他整理被我弄亂的衣服道。

馬車緩緩前行，星魂垂了眼，睫毛太濃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是能隱約從那一片黑中尋到些間雜的幽藍。

“自然是不放心我們。”許久，星魂才緩緩道。

“既然不放心還要我們與他們合作，真是有趣的人。”我嘲諷道。

“在利益的驅使下，就算是人也會互相吞噬，如此而已，算不得什麽。”星魂一揚袖子，我的手從他身上撤離，規規矩矩坐到他對面。

“今天我去見墨家的端木蓉，她說本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卻想不到東皇的修為已經如此可怕。讓我這兩天再聯系高月公主。並且想方設法弄到蜃樓地牢的鑰匙，他們最主要的就是想救出那個叫天明的小孩。”

我低頭匯報道。星魂一手支著頭，閉上眼，象征性點點頭，然後疲憊道：“那明日我們再上蜃樓。”

我點頭稱是，可是轉念一想，道：“月神不是已經對夫君有敵意了嗎？不管怎麽說那東皇肯定發現了我的玉珍寒魄蜂，如若此時我們再頂風作案，難保不被月神看出端倪。

就像星魂說的，月神本人並沒有多可怕，可怕的是她陰陽家的身份。或是換一個角度來說：狗往往比主人還可怕，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會不會咬你。

而星魂，就是一個最可怕的狼崽子。

從他看人的時候恨不得將人用眼神直接撕碎一般，我就看得出，這個人的野心，很大。

星魂即便是不受東皇控制，可他還是不能滿足，我看得出，他想要的是掌門之位。

番外之許子琦斐

我叫琦斐，是醫家眾多弟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弟子。

我喜歡過一個人，我認識她時，她還是小小的女娃娃，那時候，我已經是少年了。

七八歲的模樣，會甜甜地叫：“琦斐哥哥。”然後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齒，肉嘟嘟的小臉蛋，總讓我忍不住想要捏捏。

他們都說，不要靠近那個孩子，不過是個下賤的螟蛉子。但是，我喜歡看到她認真的模樣，看到她鉆研典籍，有時候會有不認識的字，肉肉的小手會捧著竹簡，過來找我問。

那時候，我不過當是一個可愛的小妹妹罷了。她的師父公孫先生總是借著她來找我說話，每每我的臉都會被公孫先生看紅。

於是乎，我見了公孫先生總是繞道走，就再也沒怎麽見過那個小妹妹了。只記得她的芳名是流衣。

再見到她時，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鳳目流光一轉，總是盈盈橫波，而她與人辯合之時眼裏射出的光彩，讓我……有些移不開眼目。

就像是空谷之中的幽蘭，不蔓不枝，花朵不似芍藥般艷麗逼人，卻勝在氣質雅靜，莊穆脫俗。

也不似小時候那麽肉嘟嘟的了，腰如柳擺，卻不妖。是端莊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真是女大十八變，現在的她，哪裏還有小時候的樣子？

再相見時，便是諸子百家大會，我看著她一個人坐在那裏，與這周圍的熱鬧十分不符，卻又不知如何上前搭話，我第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起來，這時候師弟莫堯過來，猥瑣一笑，戳戳我，道：“師哥，怎麽？看上名家那個小丫頭片子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然後搖頭，師弟卻拉著我往前走，道：“一會我使法子絆那個小丫頭一下，師哥你就上前一站，自然是佳人落懷。”我來不及阻止，便見她起身，手裏拿著杯子，應當是要去倒水，師弟悄悄伸了一下腳，眼看她就要摔到地上，我正欲去扶，卻被人搶了先。

是那個陰陽家的人，說是最年輕的護國法師。我看著她緊張地模樣，手指捏得發了白，正欲上前去，卻被公孫先生叫住了，我一聽公孫先生的聲音，轉身就想要跑，卻還是被她抓了個正著。這莫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惱怒，若是我一定會抱住她將她扶起，而不是像那陰陽家的人一般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取樂！

沒辦法，只好與公孫先生攀談起來，然後被拉到街上閑逛，腦子卻不斷重覆著剛才她摔到男子懷裏的那一瞬間。

我是中了邪了。

莫堯又為我出招，借著義診的名，開始頻繁出入名家，卻總是打聽到她不怎麽在家，我心中狐疑：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會去哪裏？

這狐疑很快有了答案，她是去見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陰陽家的星魂，那個可怕的，臉上有讓人厭惡的疤痕的醜人。

也是上次她摔跤摔碰到的人。我看她是不願意與那人好的，不然為何沖著我說傾慕與我？

我心中一喜，開始扭捏起來，卻被星魂一句話驚住，他……他與她已經私定終身……

我的心就像是被刀捅了，變得七零八落的。

她成婚那天，我和師父一起去了陰陽家，那天很熱鬧，到處都是紅艷艷的，我滿腦子都想著她穿戴紅妝，在燈光下微笑的模樣。

我喝了很多酒，身為一個醫匠，我自然知道飲酒害人，卻還是不能自制，那個少年比她還小，如何能照顧她！

我聽到很多人勸我，我卻沒辦法，心中並非多大愛慕，可是卻這樣讓他人搶走，我……心有不甘罷了。

我還是不能死心，就算結婚了我也不能死心，我偷偷跟著她，看她逛來逛去，跟著她來到一片荒地。

——我知道她鼻子好使，特意在身上抹了些混淆氣味兒的藥草。然後裝作偶遇的樣子坐在她身邊。

卻不料，差點丟了性命。

是那個陰陽家可怖的少年，我第一開始因為他臉上的那是醜陋的疤痕，但仔細看去，竟是天生的花紋！

和妖怪一樣的人。

他一下子就把我甩了出去，很用力，我一口血就噴了出來，下意識就向他扔去銀針。

卻是徒勞。

他的武功修為之高，已經是我輩望塵莫及的了。

我本以為他不會真的將我如何，便話裏藏話說他是外人，他的眼裏卻有紅光閃現，著實嚇了我一跳，他手一揮，一道紫光就要向我劈來，若不是她在我面前護住，我必死無疑。

她給了我一巴掌，說了很絕情的話，我卻沒力氣再說什麽。

後來，我再想想，她那分明是在救我，我卻還抑郁了好長一段時間，打定主意便要去找她，卻看見了在星魂懷中依偎著的她。

星魂狂傲不羈，說話極其張狂難聽，我渾身僵硬轉身便走，沒想到，這一轉身，再見面，已是難上難。

她跳海了，這兩年，星魂一直在海邊花重金請人打撈，卻都是徒勞，我能看到星魂眼裏的血絲越來越重，脾氣也越來越壞。

他總是罵那些船夫是廢物，一群廢物。然後捂著肚腹說道：

“我明明感覺到她還活著……我明明感覺到……”似是說給漁夫聽，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人，快瘋了。

我已經老大不小了，家裏開始催促結婚，對方是一個平民女子，沒有名字，只道是叫盧娘的，說是模樣也不差，我拗不過家裏，也覺得是該安定下來了。

但是我無法面對，我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洞房之夜，我落荒而逃，我很害怕，害怕那裏面端坐著等我的人，不是她。

成婚第二日，我才算是見到了那個盧娘，模樣稱得上是清秀，不是大家閨秀，所以不是很懂規矩，我有些厭惡，後來，她琢磨著心思為我燒菜，各式各樣的菜，有時候為了學做菜，還把手指頭切傷了。

我的心，越來越軟，越來越軟，就這樣，我們有了兒子，我給他取了個名，叫子斐。

不多時，我便被派出去去一個小島上義診，那個島上民風彪悍，有不少蠻夷，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就會在那裏遇上了她。

她很狼狽，身上穿著粗糙的獸皮拼著的衣服勉強遮羞，光著腳丫，露著胳膊大腿，頭發亂成一團，就像是個草窩。她鬼鬼祟祟的，想要偷人家的鞋和衣服，被我一把抓住，她轉過身來時，我愕然：

是她。毀了容的她。

她的半邊臉蛋上是如同蚯蚓一般扭曲縱橫的疤痕，在光滑的臉蛋上，非常明顯。

她要逃，我下意識抱住了她。她哭了，哇哇地哭了，就像是子斐一樣。

就這樣，我們回到了桑海，我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沒有那麽喜歡她了。

就連，原來的不甘也消失殆盡。

她始終是他的妻，而我，也只能是醫家的琦斐哥哥，清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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