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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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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的時候,一道清冷的月光從窗戶映進來,已是亥時了。街上也沒了人聲,除了遠處偶爾的犬鳴外,萬籟俱寂。

今天也算十分折騰,司明緒打了個呵欠,隨手施了個凈身術,便往床鋪走去。

他剛在床邊坐下,還沒來得及拉開被子,肖衡就拿著毛巾和藥膏走了過來,靜靜在床前,垂眸看著他。

司明緒楞了楞,才想起肖衡這是要給他的手上藥。其實昨晚上了一次藥之後,今天已經好多了,他幾乎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其實不太喜歡藥膏粘糊糊的感覺,只是今天李涼蕭這事兒讓他有點莫名心虛,便很乖覺地把手伸了出去。

肖衡半跪在床頭,輕輕握著他的手,用幹凈的棉花蘸了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手背和虎口的傷處。少年捏著這只修長漂亮的手,心裏忽然有一個大不敬的想法——倘若自己用力一拉,這人就會倒在自己懷裏……再也不會去看其他人。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微微搖頭,似乎要把這個荒唐的念頭甩開。

司明緒見他忽然停下,便道:“怎麽了?”

肖衡抿了抿唇:“……沒什麽。明緒哥,你這只手的虎口處傷得很深,這幾日註意盡量不要沾水。”

“嗯,我會小心的。”

少年點了點頭,用幹凈的布巾將這只手細細包紮起來,然後又拉過司明緒另一只手,開始慢慢塗藥。

不知為什麽,這次他沒有再用棉花去蘸那藥膏,而是鬼使差地用食指挖了一點兒藥膏,輕輕塗抹在手背上的傷處。少年的指尖撫過那白皙的手背,感受著那柔滑皮肉下的筋骨,心底忽然一陣戰栗。

在碧霄城時,自己曾給這人的肩背上過藥。那時,他只是微微有些異樣的感覺。而此刻忽然想起這樁舊事,那些晦暗的記憶竟如此清晰,讓少年心如擂鼓。

肖衡勉強給司明緒上了藥,匆匆起身來:“明緒哥,我收拾一下東西,你先睡吧。”

司明緒眨了眨眼睛,看著男主跟兔子似的飛快消失在門口,有些納悶。

……難道是李涼蕭和棲霞山莊的事兒,男主還是十分介懷,不太想看到自己?那他幹嘛給自己擦藥?

唉,算了,頭疼,不想了。他按了按太陽穴,揮滅了床頭的蠟燭,側身臥下。

當肖衡收拾毛巾藥膏,回到房裏的時候,司明緒已經睡著了。房間裏光線昏暗,只有桌上還點著一只蠟燭。那一簇搖曳著的小小火苗,是那人給他留的。

肖衡放輕了腳步,走到床前。司明緒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勻凈,一頭黑發散亂地鋪在枕頭上。

少年有些發楞。他緩緩在床頭坐下,悄無聲息地凝望著熟睡的人。在昏黃的燭光下,那人的睡顏顯得格外寧靜。

這是一張極其英挺俊朗的面孔。長眉斜飛入鬢,睫毛漆黑濃密,鼻梁挺拔峻峭,嘴唇上薄下厚,唇珠卻十分明顯,此時微微輕啟,仿若邀吻。

肖衡著了魔一般伸出手,虛虛沿著他光潔的額頭、挺拔的鼻梁、淡紅的嘴唇一路畫了下來,卻始終沒有觸碰。

少年的指尖虛懸在空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心中千思萬緒。

這個人,我可以相信他。我……決定相信他。

他不會騙我的。絕對不會。

睡夢中的司明緒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不安地翻了個身。他微翹的唇珠恰好從肖衡的指尖掠過,那柔嫩的觸感,讓少年的身子猛地繃緊了一瞬。

他像被火燙了一般,驟然把手縮了回來。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停止了跳動。

司明緒並沒有醒,含糊地嘟噥了幾句什麽,又漸漸平靜下來。

肖衡楞了一會兒,終於起身,吹熄了桌上的蠟燭。然後,他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躺在司明緒身邊。不知為何,他始終不敢離那人太近,極輕地往裏面挪了挪,又挪了挪。

這一晚,少年睡得不□□穩。

夢境紛亂覆雜。

一會兒是司明緒趴在窗前矮榻上,窗外白梅花瓣飄零,紛紛揚揚落在他的黑發上。肖衡不由自主走了過去,替他從發間拈起一片潔白的花瓣。那人回過頭來,對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後伸手拉住他的衣襟,猛然把他拽了下去。

他跌倒了,卻並沒有倒在那人身上。跌倒的一瞬間,四周暗了下來。他感到渾身冰冷,發現自己躺在床下,眼前是一柄閃爍著幽幽微光的劍尖。一滴滴溫熱的血落在他的眼中,他滿臉濕痕,分不清是血是淚。

少年痛苦地閉上眼睛,耳邊卻又響起一聲輕笑:“難不成我李涼蕭,便喝不得你司明緒的酒了?“

……

第二天,司明緒難得起了個大早。今天扶搖閣拍賣會便開始了,得早點過去。

而肖衡卻難得地起遲了。司明緒在桌邊,倒了一杯熱茶,才聽見身後悉悉索索的起床聲。

他回過頭,看見肖衡眼下一片黛青,不由得揚了揚眉:“昨晚沒睡好?”

肖衡擡頭望著他,沒有回答。

司明緒心中暗嘆,估計還是昨天的事兒,讓男主難以成眠。畢竟血海深仇,此事又錯綜覆雜,一旦挑起回憶,哪兒是那麽容易放下的。而今天拍賣會上,估計還得遇見李涼蕭。

他略一猶豫,放下了茶杯:“若你沒睡好,今日便不用去了。不必勉強,好好在客棧休息。”

“我沒事。”肖衡垂下眼眸,淡淡道。

……

不多時,兩人便下了樓。而司明鄢和曲霂霖早已在大堂等著了。

曲霂霖蹙起了眉頭:“等你們好久了。現下已是辰時,還有一個時辰,扶搖閣那邊就開始了。”

司明緒訕笑道:“起得晚了點兒。”

曲大醫翻了個白眼:“明鄢,走了走了。”

司明鄢推著曲霂霖的輪椅,對兄長笑了笑:“哥哥,走吧,快晚了。”

四人在客棧門口叫了輛馬車,沿著靈州府官道一路過去,不多時便到了扶搖閣所在地——城郊南冥湖。

南冥湖是靈州第一大湖,占地數千頃,碧波萬裏,極為遼闊。此時朝陽初升,湖面上泛起點點金色漣漪,幾只魚兒不時躍出水面。

今日三月十五,才過驚蟄。湖邊茂盛的蘆葦爭春奪綠,早已拔得老高。微風過處,大片大片的蘆葦隨風起伏,簌簌作響。幾只不知名的白色水鳥停在上面,好奇地看著一向僻靜的湖邊,忽然有了三三兩兩的來客。

極目望去,遠處湖心隱隱約約有一處亭臺樓閣。可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廊橋通往湖心,湖面上甚至沒有一只小船。

此時湖岸上已經聚集了數百人,大多是修士裝束。

有人大聲嚷嚷:“這讓人怎麽過去?”

旁邊一女子嗤笑一聲:“連禦劍之術也未曾習得,還敢來扶搖閣?”

湖邊起了稀稀拉拉的笑聲,先前那人漲得臉紅脖子粗,卻也無法反駁。片刻後,數十名修士便禦劍而起,悠然往那湖心扶搖閣而去。

司明緒看了看身邊兩毛孩子,暗道這次拍賣會上,一定得給他們找兩把好劍了。至於曲大醫,丹修嘛,不會禦劍也就罷了。

他懶得再疊那萬象紙,刷一聲直接抽出斬雲:“你們且退後幾步。”

司明鄢立刻推著曲霂霖的輪椅退後了數丈。肖衡也略微往後走了幾步。

司明緒手持斬雲,劍尖遙指扶搖閣,低喝一聲:“畫水鏤冰,凝!”

隨著斬雲長劍陡然劃出,一道極其強橫的劍氣直直沖向湖心!那磅礴劍氣勢不可擋,一路摧枯拉朽般剖開南冥湖面,激起的雪白浪花足有丈餘高。

而那浪花翻騰起來,卻不見落下,竟在這一瞬間化為堅冰,凝固成了一道通往湖心扶搖閣的冰橋!

那冰橋晶瑩剔透,在初升的朝陽之下,閃爍著冷冷光芒。

司明緒難得露一手,眼角瞥見肖衡等人的震驚色,不由大為得意。天極靈核,變異冰靈根,分期大圓滿,可不是開玩笑的!

曲霂霖見他欣然自得的模樣,有些好笑:“如此陣仗,城主好大的威風。”

“……”曲醫的話,還是這麽紮耳。

司明鄢掩口一笑:“哥哥這一招,的確十分震撼。”

幾人說著話,便要上那冰橋。

忽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來:“司城主,冒昧打擾一下。請問,在下可以同您一起過去嗎?”

司明緒回頭一望,卻是昨日酒樓那位白衣公子——明月山莊的廢物莊主,賀西樓。

昨日這賀西樓回到客棧,聽人說起司明緒和李涼蕭在俏江北碰了面。他細細思索,便猜到了那位替他解圍之人,正是碧霄城主司明緒。

賀西樓不善言辭,此時頗有些緊張。可他數年來費盡了心思結丹開鏡,不曾學過禦劍之術。見司明緒盯著自己,賀西樓又是尷尬,又是羞窘。作為“一宗二城三莊四門”中明月山莊的掌門人,竟然連禦劍也不曾習得,實在是丟人。

可為了得到那株龍血蘭,今日他必須到扶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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