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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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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裏十分潮濕,地上殘留著血跡和汙漬,禾心影抱膝坐在角落,望著從幹草下爬過的黑蟲,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裏太冷了,也沒人理會她。她從小嬌身慣養長大,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可這裏的獄卒並不搭理她,禾如非與許之恒沒有與她關在一處,她不知道他們在哪兒,一開始,也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直到這裏的獄卒開始閑談,提起今日天星臺上的事,禾心影再回想起被抓之前柳兒對她說過的話,慢慢的才回過味兒來。

她死去的長姐,才是真正的飛鴻將軍。這麽些年,禾如非與禾晏一直互相用著對方的身份,而等禾晏進京後,禾如非冒領功勳,為除後患,竟然將禾晏溺死在許家的池塘裏。

難怪,難怪她每次路過院子裏的池塘時,總覺得渾身發涼。難怪許之恒要在禾晏從前居住的院子裏的四處翻找禾晏的遺物。

許之恒……他也知道這件事嗎?還是說,他在這件事中,亦是劊子手的一員。禾心影感到渾身發涼。

揭開真相的,是封雲將軍肖懷瑾,而先前在玉華寺的時候,母親看見肖懷瑾時,才會主動上前說話。想到禾二夫人,禾心影又是一陣心痛。

禾二夫人也是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件事嗎?父親在大伯父提出這種要求時,難道沒有出聲阻止?禾如非下令溺死禾晏,父親是了解但並沒有發聲,還是全然都不知情?禾心影希望是後者,但她心裏,卻覺得很有可能是前者。

她無力的靠著墻,只覺得回首半生,仿佛是一個笑話。以為疼愛自己的父親,原來是一個為了利益可以無視骨肉親情之人,以為嫁的如意郎君,原來包藏禍心,以為威風凜凜可以給家族帶來庇佑的大哥,卻是個會奪人功勳,狐假虎威的冒牌貨。到頭來,家散了,母親去了,長姐早就不在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裏,滿心淒涼。

欺君之罪是死罪,要掉腦袋的。禾心影小聲啜泣著,罷了,死就死了,原本在這世上,她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人了。死後到了九泉之下,還能和家人團聚,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著,忽然間,有人的腳步聲傳來。禾心影擡眼一看,就見有獄卒跟在一個陌生男子身後走來。

兩人走到禾心影的牢門前,獄卒打開門,對禾心影道:“禾小姐,請吧。”

禾心影一怔:“去哪?”

“陛下仁懷,感念飛鴻將軍平定西羌有功,含冤而死,禾小姐是飛鴻將軍的嫡親妹妹,陛下網開一面。只是日後貶為庶民,留禾小姐一條性命。從今日起,禾小姐就不必留在這裏了。”

禾心影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獄卒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出門去,隨著那兩人一直走出了牢獄之外。

外頭夜色沈沈,她衣衫單薄,孤零零的站著,突然之間得到了自由,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裏走。禾家和許家都不在了,天大地大,竟無她容身之所。

禾心影低頭苦苦一笑,自語道:“我還能去哪兒呢。”

“禾小姐。”身後有人說話。

禾心影回頭一看,是那個剛才和獄卒一起過來的男人,他像是哪戶人家的侍衛,只對禾心影道:“禾小姐若是沒有可去的地方,可暫且去一處地方躲避。”

“何處?”禾心影問。

“令姐少時曾在賢昌館讀書,賢昌館館長魏玄章與令姐有過師生之誼。得知真相,對令姐遭遇同情不已,如果禾小姐暫且無處可去,可先去魏先生家中。魏先生長年宿在學館,家中只有夫人。”

禾心影一楞。

過了片刻,她才自嘲般的笑道:“原來長姐死了,都還在庇佑我……”

“請公子帶路吧。”她道。如今禾許兩家出事,不必想,也知道從前那些親戚友人都怕惹事上身,對他們避之如蛇蠍,這個時候去,也沒人敢收留。她尚未想好下一步要做什麽,但首先得找個地方坐下來,將所有不明白的事情徹底弄清楚。

她確實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

禾心影被人帶出去這件事,牢中的許之恒與禾如非並無所覺。

看押是分開看押的,免得兩人之間串通供詞。禾如非看不到許之恒,許之恒也看不到禾如非,但這對他們二人來說,反而是件好事,真要將他們二人關在一處,只怕當下就會打起來。

許之恒恨禾如非拖累自己,禾如非恨許之恒在天星臺上,一出事就迫不及待的將所有汙名往他頭上潑。

說到底,因利益結盟的關系,本就脆薄如紙,只要風一吹,雨一淋,不消撕扯,自己就面目全非了。

禾如非坐在牢中的角落裏,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放棄,仍然在盤算著可能逃出生天的計劃。徐相的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理,既要救徐敬甫,或許還能將他也拉扯一把。最壞的可能不過是徐敬甫棄車保帥,但他手中還藏著徐敬甫通敵叛國的證據,徐敬甫要想把他撂下一個人獨善其身,怎麽可能?

天星臺一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想到那個叫禾晏的女人竟然如此厲害,更沒想到肖玨手中已經有了如此多的證據,一步步的將他逼到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禾晏……想到那個女人,禾如非的眼裏閃過一絲陰鶩。

那女人和他死去的堂妹,究竟有什麽關系?禾如非不知道。他沒能見過禾晏在戰場上的英姿,因他回到朔京的時候,禾晏已經很快扮回了女兒身。是以所有關於“飛鴻將軍”的傳說,他只是聽過,並沒有親眼見過。而在他看來,死去的禾晏,他的堂妹看起來也就是一個比尋常女子看起來,更堅強一些的女人罷了。

旁人說飛鴻將軍身手卓絕,他不信,他們說飛鴻將軍在戰場上以一當十,他也不信。不信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他做不到,他做不到,禾晏一個女人,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直到天星臺上那場比劍。

禾如非閉了閉眼,心中一股燥郁騰的生起。

如果真正的禾晏活著,是不是用劍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但她怎麽可能還活著,她絕不可能還活著!

安靜的牢獄裏,傳來腳步的聲音,禾如非被關在最靠裏的一間,他仔細的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直到在自己跟前停下。

獄卒竟然將牢門給打開了。

禾如非擡起頭,看向來人。

穿著黑衣的青年目光冷淡的掠過他,似乎吝嗇在他身上多浪費一刻。他站著,禾如非坐著,無形之中,像是彰示著他低人一等。

“不知道肖都督來這裏,有何貴幹?”禾如非冷笑道:“不會是來殺人滅口的吧?”

不等肖玨回答,他又開口道:“其實我不明白,肖都督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如果說秦嬤嬤那頭,是許之恒走漏了風聲,但肖玨竟然立刻就猜出了其中緣由,並且老早就開始搜集證據,禾如非就算現在想,也想不明白。畢竟其他的且不論,就拿“飛鴻將軍是個女人”這件事去跟別人說,別人也只會覺得他在隨口胡扯。

為何偏偏肖玨就知道?

青年漠然的看著他,冷道:“你認為,我是怎麽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禾如非盯著眼前人,突然笑了,他靠著墻,不緊不慢的開口:“聽說你跟我那死去的妹妹曾同在一處上學,讓我想想,或許你與她之間早有私情,你眼下這樣對我,難不成是為了我妹妹出頭?”他哼笑一聲,面容變得有一點扭曲起來,“難道世上還真有人喜歡我那離經叛道的妹妹,她有什麽好,根本不像個女人……”

話音未落,頓覺胸口一痛,猛地飛了出去,後背撞在了石壁之上,憋得他吐了一口鮮血。

肖玨這一腳並未收力,禾如非被踹的半晌回不過氣,獄卒早已得了消息退到了外頭,對裏面的情況視而不見。

也是,徐敬甫要是倒了,朝野之中,就沒人能攔得住肖玨了。這個關頭,也沒人敢得罪這位右軍都督。

禾如非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著肖玨,緩慢的笑起來。

封雲將軍,大魏的玉面都督,多威武多英氣啊,光是站在這裏,就已經讓人移不開目光,誰也不能奪了他的風頭。如果不是禾晏當年改變了所有的人的命運,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與肖玨有交集。

但偏偏就有了。

“你們怎麽都這麽生氣,”禾如非嗤道:“人人都為我那妹妹打抱不平,但是我呢,”他的聲音突然拔高:“我呢!我的人生呢!不重要嗎?就該為她那該死的愚蠢的決定付出一輩子!憑什麽,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你以為我很想當這個將軍?”他的眼睛紅了,如發狂的野獸,要將一切撕碎,“誰想要當這個將軍?啊,誰想當!”

禾如非從記事起,已經不住在禾府裏了。他住在遙遠的莊子上,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也知道自己與堂妹互換身份一事。他不可以去太遠的地方,身邊不能離了人,禾元盛夫婦有時候會偷偷來看他,但總是匆匆又離開了。

大夫斷言他活不過幾歲,但也不知是不是他命硬,就這樣一年年的熬下來了。後來到了十六歲那年,身體徹底痊愈,本以為可以離開莊子,重新回到禾家,做回禾大公子,可那時候又傳來消息,禾晏上了戰場,他暫時不可以回來。

禾如非被迫繼續留在莊子上。

他也曾在心中暗暗祈禱禾晏千萬不要死在戰場上,倒不是因為兄妹情深,也不是因為他心地善良,而是因為禾晏頂著的是他的身份,如果禾晏死在戰場上,他這個禾大公子,就再也不能回到禾家了。

所幸的是,禾晏回來了。

原本在那許多年裏,禾如非對禾晏,也並無太多的情感,談不上喜歡,也稱不上恨。直到他回到禾家的那一日,禾晏剛剛回府,沒看見他,外頭的兵馬簇擁著中間年輕的副將,她戴著面具,站在陽光裏,坦蕩爽朗,她的佩劍漂亮又鋒利,戰馬矯健又溫順,雖然看不到臉,目光卻明亮如星辰。

禾如非的心裏,突然就生出了一絲怨氣。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在莊子上過著見不得人的生活,他以為禾晏也跟自己一樣,可真正見到時,才發現全然不同。她用著自己的身份,過的如此快活,憑什麽?她擅自決定了別人的命運,然後將已經安排好的命運還到了自己手上。

憑什麽?

禾如非的內心很覆雜,一方面,他討厭接受已經被禾晏選擇過的命運,譬如當一個武將,但另一方面,當他站在金鑾殿時,接受帝王的賞賜,朝臣或羨慕或妒忌的目光時,心中又會生出滿足。

但這種滿足時刻羞辱著他,因為禾如非很清楚,讚譽和美名屬於禾晏,並不屬於自己。每當他聽見那些人在背後誇讚飛鴻將軍在戰場上如何英勇無敵時,內心就格外煎熬,這點煎熬最後又生出焦躁,焦躁令他不安,即便禾晏出嫁,他也沒有解決這塊心病。

就如他偷了一塊漂亮的寶石,他為自己能擁有這寶石而得意,也接受大家羨慕和渴望的目光,但他又擔心著有朝一日被人發現這寶石的主人不是自己。

惡念越生越大,直到有一日,他想,要是禾晏死了就好了。這個念頭一出現,禾如非發現,自己竟然平靜了下來。

他找到了解決心病的辦法。

折斷翅膀只能讓飛鴻將軍無法飛向長空,但飛鴻仍然是飛鴻,不如將天上的鳥兒扯下來,溺進水裏,埋在土中,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發現這只鳥的痕跡。

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可是為什麽,平靜的日子還沒過多久,就要被人迫不及待的打斷。

“說謊。”青年的聲音平靜,目光冷如水,“你很想當飛鴻將軍,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猶如被窺見內心深處的秘密,禾如非猛地擡頭:“我沒有!”

“你有。”

禾如非咬牙,男人的目光清清淡淡,卻讓他的狼狽無所遁形,他握緊拳頭,試圖站起來:“你告訴我,她到底是不是禾晏?”

“如果我說是,”青年垂眸,銀冠在牢獄暗色的燈火下,劃出一道冷色的光,“你怎麽辦?”

“我不相信。”禾如非忍不住發起抖來,不知是恨還是懼,他道:“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

但其實,他是有些信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巧合,對於禾家的地形輕車熟路,書房裏的暗格,玲瓏匣的秘密……以及天星臺上的那一聲“大哥”。

他們二人在許多年前的某一夜,同時同地出生,於是命運被迫的、巧合的、陰差陽錯的糾纏在一起,如兩根交錯的藤,互相汲取養分。他要活下去,就得拔掉身側的這根藤,所謂雙生,帶來的並不是依賴和信任,而是背叛與仇人。

禾晏活在陽光裏,他就得在陰暗中,如果他想要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前,就要將原本陽光裏的那個人連根拔起。

他做的很好……禾如非慘笑起來。

這一刻,竟生出莫名解脫。

他不知道自己是妒忌還是怨恨禾晏,可在這一刻,恍然醒悟,原來他厭惡的,其實是做替身的感覺。旁人看著你,卻是在看另一個人。旁人念著你,也是在念著另一個人。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影子殺死了主人,可影子還是影子,他與禾晏的一生,究竟是他做了禾晏的替身,還是禾晏做了他的替身,沒人說得清楚。他究竟是禾如非,還是禾晏?也沒人能回答的了他。

如果一開始,他與禾晏並沒有互換身份呢?

如果一開始,他就是禾家的大公子,各自選擇各自要走的路,現在又會是什麽模樣呢?

禾如非漸漸笑起來,笑的越來越大聲,笑到最後,竟然笑出了眼淚。他一生被推著、身不由己的向前,或許只有到生命最後一刻,才能解脫,然而留給“禾如非”的,也是一個欺世盜名的惡名。

“肖懷瑾,”他仰頭看著眼前人,“我就當她是禾晏了,你這樣不惜一切代價將我找出來,不就是為了替她出頭?你想要我的命,行啊,拿去吧,”他張開雙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說到底,這也只是我和她的恩怨,與你何幹?”

肖玨走到他身前,靜靜的看著他,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脖頸,青年手指纖白,卻像是能活生生將他的骨頭捏碎。

禾如非被勒的喘不過氣,死死盯著對方,勉力擠出冷笑。

“與我何幹?”肖玨緩緩反問。

他黝黑的瞳眸凝視著禾如非,像是氳著暗色風暴,一字一頓道:“我肖玨此生第一次哄著救回來的姑娘,最後被你們活活溺死了,你說,與我何幹?”

禾如非拼命掙紮,然而那只手越收越緊,他眼睛往上翻去,踢著腿,極大地恐懼從心中浮起,他知道,自己將要死在這人手上了。

可是下一刻,扼住他喉嚨的手突然松開,禾如非抱著自己的脖子,屏幕咳嗽起來。

“我不殺你。”肖玨站起身,背對著他,冷冷道:“因為你不配。”

說罷,丟下還在捂著喉嚨喘氣的禾如非,大步離開了。

……

清晨,禾晏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雪已經停了。

青梅在院子裏叫赤烏:“赤烏侍衛,你別加柴了,火太大,藥煎的不好。”

赤烏默默地用鐵鉗撿出幾根木柴來。

林雙鶴畢竟是個男子,也不好一直呆在禾家,況且禾家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他住了。今日早晨的藥,是青梅自己煎的。禾雲生與禾綏一大早就出去了,青梅用扇子扇著火,向來活潑的她有些沈悶。

當初禾晏與範成那次也是如此,回來後大病一場,雖然禾綏也請了大夫,大夫也開了藥,可禾晏一碗碗的喝下去,身子未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差了。那時候青梅一度認為禾晏可能活不下去,可後來奇跡般的好轉,她還念著或許是夫人在天有靈。如今禾晏竟又病倒了。

雖然那位白衣聖手林大夫說並無大礙,可青梅總是有些擔心。

赤烏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想了想,安慰道:“不必擔心,林公子說沒事,禾大小姐就一定不會有事。”

“不止如此,”青梅嘆了口氣,“我早晨去屋裏換水的時候,看見姑娘夢裏都在哭。當初……亦是如此,姑娘要不是傷了心,豈能這樣?昨日天星臺姑娘不就是和那個飛鴻將軍比了一場劍麽?怎麽就這樣了?赤烏侍衛,你到底知不知道出什麽事了?”

赤烏搖了搖頭。關於禾晏,身上讓人難以理解的疑點太多了。不過肖玨不讓他們查,他們自然也不會刻意去查。

“老爺和少爺昨日也擔心極了,真希望姑娘趕快好起來。”青梅道。

他們二人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禾晏耳力超群,便將他們的對話一清二楚的聽到耳中。她楞了一會兒,夢裏的婦人已經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屋子裏暖爐生的旺旺的,案頭邊,放著一個白瓷小碗,小碗裏,盛著滿滿一碗蜜餞。

蜜餞紅彤彤,甜滋滋的,她慢慢的伸手,拿起一個在手中,看了好一會兒,才放進嘴裏。

甜的讓人嘴裏發苦。

青梅端著藥推門進來,見禾晏醒了,先是一怔,隨即喜笑顏開:“姑娘醒了,身子可有什麽不適?”

“沒事。”

“那就好。”青梅將藥碗放在案頭上,一眼看到旁邊放著蜜餞的小碗,笑道:“這是肖都督讓奴婢放在這裏的。說林大夫熬的藥苦,姑娘喝完藥後,記得含兩粒在嘴裏。”

禾晏低頭笑了笑:“好。”

青梅覺得自家姑娘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只好搬了個凳子坐在塌前,絮絮叨叨的囑咐禾晏不可著涼。

日光從窗外透進來,屋子裏莫名生出幾分熱鬧,禾晏看著窗外,看著看著,低下頭,掩住眸中淚意。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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