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說的不錯。

江湖門派即便再怎麽厲害，但是想和朝廷對抗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十一的眸光微閃，心底已經稍稍的有了那麽一點點的松動。

若是以前，他斷然不可能接受蕭瑾的話。即便再怎麽難，他也不屑於錦衣衛這幫朝廷鷹犬為伍。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為了林亦如已經反出了組織。他說過這一生都會陪著阿瑤一起度過，自是不會再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只是他想退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這世上的事情並不是你想做什麽便可以做什麽，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阻力。

他掌控了太多內部的事情，也知曉太多旁人的秘密，自是不會讓他輕易的就這樣歸隱山林。

唯有死人才能讓旁人放心。

現在林亦如的身子沈，再過幾個月，她將產子，他們的孩子一出生便要在這種躲躲藏藏之中度日。

這並非他之所願。

原本他一個人自是什麽都不在乎，可是林亦如手無縛雞之力，將來的稚子意識如同珠玉一樣的珍貴和脆弱。

從不知懼怕為何物的他，如今也生出了幾分膽怯。

果然是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情，便不會再冷血冷心。

十一面有猶豫之色，雖然蕭瑾現在目力不行，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覺的到。

“好好的考慮一下吧。與我是合作，互惠互利，與旁人，你是被雇傭。”蕭瑾說道，“你應知道我不能輕易回京，一切只能秘密進行，但是我可以保證，等我要做的事情完成，我許你的所有東西都會一一的兌現。”

“我憑什麽相信你？”十一寒聲說道。

“就憑我的名字。”蕭瑾淡笑了起來，他雖然虛弱不堪，但是笑容之中卻是帶著一股子傲然與自信，即便面容被毀，但是那瞬間迸發出來的光彩亦是耀人眼目。

林亦如扯了扯十一的衣袖，示意十一與她出去。

十一點了點頭，“你容我思量一下。”隨後他陪著林亦如走去了門外。

蕭瑾知道十一已經動心，所以他也並不著急。

才醒之時，他懊惱不已，直到適才他意圖撿起那些碎片卻被人誤會了要割腕自盡，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旁人眼底如今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

就連林亦如都這般看他，那如此好強的箬衣若是見了他現在的模樣是不是更加的恨鐵不成鋼呢。

蕭瑾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割破的傷口，眼前朦朧一片，只有湊的近了，才能看清楚一些。

他是不甘心，但是如果這麽繼續下去，伴隨他的只有更加的不甘心。

他並不是全然一無所有。

錦衣衛至少有三個人他可以信賴，一是秦指揮使，再來便是陳一凡和花錦堂了。

那日他與花錦堂分開，不知道花錦堂現在情況如何，但是只怕情況並不樂觀。

因為花錦堂知曉他調查的東西與蕭子雅有關，在前去定州的路上，他稍稍的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懷疑給花錦堂。

花錦堂跟隨他多年，亦是查案辦案的好手，若是花錦堂真的沒出事情的話，蕭子雅要是真的與此事有莫大的牽連的話，只怕現在錦衣衛已經在查蕭子雅了。

怕就怕錦衣衛一查蕭子雅，打草驚蛇，再加上如果錦衣衛之中真的有蕭子雅的黨羽潛伏的話，花錦堂貿然說出真相，也是會陷自己與危險的境地之中。

雖然蕭瑾想不穿蕭子雅與耿太醫之死還有那個醫童的事情到底是有什麽秘密的牽連，但是他總覺得世上的事情並無那麽多湊巧的。

大皇兄的事情尚未查明，京城之中又接二連三的出事，這些東西穿起來，好像是在他的眼前張開了一張大網，他摸不到頭，看不清這網之後要隱藏的是什麽。但是他憑借多年的經驗，總覺得京城發生的這麽多事情暗中應該是有所聯系的。

若非是蕭子雅搞鬼，便是藩王在背後動作。

因為能將網張的那麽大的，若是手裏沒有一定的財力與實力是完全沒辦法辦到。

不管是誰，蕭瑾覺得他們最終的目標應該是皇位。

他之前也曾懷疑過是自己的三哥與四哥，但是經過這些天的深思熟慮，他將著兩個人被排除掉了。

三皇子與四皇子看似和平，其實暗地裏相互有人滲透，他在錦衣衛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兩個人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相互視對方為最大的對手。

尤其是四皇子，他總是想事事壓三皇子一頭，他越是如此，做出這種事情的就越不可能是他。

因為他表現的意圖太明顯了，能做出這些事情的人，必定是一個心機深，又十分能忍的家夥。

四皇子怎麽看怎麽都不是那樣的人。

至於三皇子就更不可能了。

他本就是皇後嫡出，背後又有謝家撐腰，只要他老老實實的當他的太子，不出任何的差錯，太子之位多半是會落在他的身上的。

四皇子現在拉攏了柔然的公主，但是到時候手裏有多少可用之兵也未為可知。

三皇子已經將他盯的很近，若是他真的作出這些事情來，三皇子必定會有所差距。

他已經與皇後有了盟約，若是三皇子察覺出四皇子有什麽不妥，皇後必定會利用他錦衣衛的便利來調查四皇子。

皇後雖然平時總惹陛下不喜，但是蕭瑾知道皇後是那個後宮裏面的一個明白人。

所以蕭瑾思來想去的還是將目標鎖定在蕭子雅與幾個藩王身上。

目前來說，因為耿太醫曾經給蕭子雅醫治過腿傷，所以他覺得蕭子雅的嫌疑最大。若是說蕭子雅因為耿太醫沒有將他的傷腿醫治好，所以耿耿於懷，因洩憤而殺死他，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擔不是特別大，因為蕭子雅的腿傷已經很多年了，想要洩憤，當初就應該動手，而不是在耿太醫離開太醫院，在京城賦閑多年之後才動了殺心，這並不和常理。

若是說耿太醫是因為知曉了蕭子雅什麽秘密的話，蕭瑾又實在是猜不到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東西會讓蕭子雅不惜動手殺耿太醫全家，就連耿太醫當年的醫童都不放過。

蕭瑾在蕭子雅的拱北王府裏面住了那麽多年，如今回想起來，也並沒想出蕭子雅有什麽特別神秘之處，只是他腿傷之後深入簡出，並不時常在外露面。

就在蕭瑾想事情想的出神的時候，門響動了一下，林亦如已經牽著十一的手走了進來。

十一抿著唇，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林亦如倒是面帶笑容。

“五皇子殿下。”林亦如在蕭瑾的面前福了一福，“我們夫妻兩個剛剛商量過了，十一答應幫你。”

“多謝林老板的信任。”蕭瑾隱隱提在胸口的一口氣這才稍稍的松開。他頷首說道。

林亦如抿唇一笑，她自是信任蕭瑾的為人。

原著裏面的蕭瑾就是一個極其靠譜的人，更何況現在的蕭瑾又是和衛箬衣心意相通。她更是有理由相信蕭瑾，雖然她與衛箬衣只見了一面，詳談過一次，但是她能感受到衛箬衣是個見面世面，眼界開闊的女子。

這樣的人，樂觀向上，積極面對自己亂成一團的生活，她又有什麽理由要去懷疑這樣的姑娘喜歡的男人呢。

“以後莫要稱呼我為殿下了。”蕭瑾淡淡的說道，“我如今在大家的眼底也就是一個死人。你們叫我小五便是了。”

林亦如微微的一驚，“難道殿下不準備將自己還活著的信息告訴箬衣嗎？”

她人十分的通透，聽到蕭瑾的語氣與說辭，便也猜到了兩三分。

“暫時不要。”蕭瑾忍住心疼，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算了算日子，現在的衛箬衣應該已經去了冰河縣了。

每次提及冰河縣，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躊躇滿志的樣子，自己現在的狀況，即便是讓她知曉了自己尚活著也是在給她找麻煩。

他什麽都沒了，便是連自信心都大大的受挫，他不知道箬衣看到現在他到底會做何想法，他也不知道箬衣喜歡的是他原來的樣子，還是什麽旁的東西。

他膽怯了。

他怕在箬衣的眼底看到對他的厭惡，他覺得他現在會受不了的。

若是她真的那樣看他，他會萬念俱灰。

蕭瑾知道自己的心並沒看起來那麽堅強，以前他可以不在乎，現在不行。

他也知道箬衣不喜歡他患得患失的樣子。

所以，還是先不見吧，即便他想她已經想的心痛成一片麻木。

或許過一段時間，他會緩和一下，會試著讓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境地，但是現在真的不行。

她那麽漂亮，那麽有自信，而自己呢……

“其實……”林亦如看到蕭瑾眼底的沈痛，心也跟著隱隱的難受起來，她放柔了聲音勸慰道，“你不是箬衣，所以並不知道箬衣的想法。你看看我家十一，他的臉也毀了，可是我還是依然很愛很愛他。我想箬衣與我一樣，看中的並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的內在，她什麽都有，沒有必要錦上添花對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在皇子之中並不是最受寵的那一個，若是她真的只是在一你的外在條件，為何要選你呢？我覺得你應該讓她知道你還活著。因為你不是她，不知道她內心是不是也那麽痛苦和煎熬。如果你是因為自卑而不想見她的話，那我覺得你對她太不公平了，也太自私了，因為你只是顧忌了你自己的感受，卻忽略了她的。”

林亦如的話如同一道雷猛然轟在了蕭瑾的心頭，震的他腦子裏翁的一下，響個不停。

“你好好想想我的話。”林亦如勸說道，“我雖然整天會和十一吵架，但是我知道無論我怎麽和他鬧脾氣，他都會讓著我，就像我也會讓著他一樣，我喜歡他，便是喜歡他的全部，他的脾氣並不比你的好多少，甚至有的時候還挺黑暗的，但是我知道他不會針對我。我在努力的適應他，他也在努力的為我改變，我們才能好好的相處在一起。我不在乎他之前的身份，以後的身份我也不會在乎。我喜歡的只是他。我想箬衣也是這樣想的。她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和外在。或者你想想看，如果有一天，落在這副境地的人是箬衣，而不是你，你會因為她丟失了身份，沒有了美貌而嫌棄她，放棄她嗎？”

“不會！”蕭瑾幾乎是在林亦如話音才落的同時就吼了出來，他緊緊的揪住了自己的衣服，如同揪住了自己的心一樣。

他略顯的眼神渙散的眸子中瞬間就蘊滿了淚水，只是他強行在忍著，他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他和箬衣互換了，是箬衣落到他現在的境地，那會是一副怎樣的情景，他定然會心疼的將她好好的保護起來，珍藏起來，不讓她再受到半點傷害。

他愛她，喜歡她，只是因為她是衛箬衣，而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和地位，還有她的容貌，即便她現在的容貌是他喜歡的，驕傲的，但是這不是最最重要的。

“那不就是了。”林亦如低嘆了一聲。“所以你再考慮一下吧。與其你一個人坐在這裏胡思亂想，倒不如我將你送到箬衣那邊，看看箬衣是怎麽想的。你放心，我會和十一陪著你，如今我們已經是合作關系了不是嗎？是同盟，十一最是一諾千金的人，所以既然是同盟，我們也不會看著你受苦，若是箬衣真的嫌棄你了，要背離你，那我覺得這樣的知己不要也罷，我與十一會將你帶走，大不了咱們再繼續過幾天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唄，也不會比現在就差到哪裏去。”

真的要見箬衣嗎？

蕭瑾忽然升起了一陣莫名的心慌。

他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服不放，就好象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一樣，丟了，便是沈溺入深不見底的大海之中，滅頂之災。

蕭瑾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有點艱難。

好像有人緊緊的捏住了他的喉嚨一樣。

見蕭瑾久久不肯言語，十一便顯得有點不耐的。

他剛要開口叫蕭瑾不要這麽婆婆媽媽的，就被自己的妻子給狠狠的掐了一把。

他吃痛，轉眸看向了林亦如，卻是笑了起來。

因為她剛剛說她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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