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確定了雙頭怪是來找他的父母覆仇的，那麽就不用再糾結他到底會在學校裏的哪一個窨井蓋出現了，因為他的目標很明確，警方只要控制了他的目標就行。

也就是說，如果把在下水道內行動的雙頭怪比作大海裏的魚的話，那麽劉曼曼就是魚餌，魚餌在哪兒，魚就會被吸引到哪兒。只要控制好了劉曼曼的行動軌跡，就能控制雙頭怪的行動軌跡。

所以穆安將圍捕行動的範圍縮小在了西輔大學最北側的那條小路上。這條路不寬，而且兩側全是綠化林，既方便警方藏身也方便觀察情況。

路面上大約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窨井蓋，為了不打草驚蛇，穆安這次將警方的守衛點固定了——一個窨井蓋分一組，每組兩人，分別躲藏在窨井蓋左右兩側相對應的綠化林中。

分配好任務後，警員們各自領了自己的武器和裝備，而後迅速行動，從行政樓出來後，悄無聲息的前往指定的任務地點。

肖名揚再次和李秦川分到了一組，這倆人也算是老搭檔了。在一同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李秦川回頭看了一眼低著頭靜靜的走在穆安身邊的劉曼曼，而後壓低了嗓門對肖名揚說道：“我跟你說，我覺得劉曼曼願意幫咱們肯定有私心。”

肖名揚也壓低了嗓門回道：“廢話，雖然她是個傻逼，但雙頭怪好歹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能沒私心麽？”

李秦川道：“你說她想幹什麽？她還能幹什麽？咱們這麽多人，她還能抱著雙頭怪跑了不成？”

肖名揚道：“你別看劉曼曼是個傻逼，小小年紀就敢給渣男生孩子，但她也是個當媽的，雙頭怪再醜陋再可怕，那也是她生的孩子，她不但不會嫌棄他，更會拼盡全力的保護他。”

李秦川不解道：“那她當初為什麽要聽渣男的話把孩子扔了？她不扔孩子屁事都沒有，不，她不生孩子屁事都沒有！”

“要怪也該怪陶巖管不好他的下半身，他要是戴套了才屁事沒有呢！”肖名揚瞪了李秦川一眼，“劉曼曼可能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會把孩子扔了，畢竟她的家境本來就不富裕，孩子還畸形，又帶有那麽多的先天缺陷，陶巖又不負責，她一個沒畢業的小女孩哪養得起啊。”

李秦川思考了片刻，道：“還是中國兩性教育太缺失的問題，什麽事都藏著掖著，青春期發育起來了能不好奇嗎？而且這種事有什麽好丟人的啊，誰不是被這樣造出來的啊？就像是伊甸園裏善惡樹上的蘋果一樣，蘋果它就在樹上掛著，你不讓他吃他就不吃了？當年伊甸園裏只有一條蛇，夏娃都上當了，更何況這大千世界裏面誘惑那麽多，荷爾蒙蕩漾的男男女女們都能經得起那麽多誘惑麽？外加現在中國的大街小巷全是人流墮胎廣告，全是變相的錯誤引導，相當於事後諸葛亮，就沒有說宣傳如何正確避孕的，也沒有引導正確的兩性價值觀，所以才造就了那麽多失足的少男少女，劉曼曼就是其中之一。”

肖名揚聽後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擦李秦川，你這思想境界不一般啊，你們黑客界的精神文明建設都這麽成熟麽？”

李秦川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深沈道：“其實我也很痛苦，每天都在承受著與自己年齡不符合的才華與智慧。”

肖名揚：“呸！”

眼看著快到指定的那條小路上了，李秦川忍不住又回頭瞟了劉曼曼一眼，嘆了口氣：“雖然這女孩傻了點，其實也挺可憐啊，被陶巖拋棄了不說，明知道咱們這次行動就是為了抓雙頭怪，她還要來，但是她來了能幹什麽啊？她什麽也幹不了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孩子被……唉，她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麽？”

肖名揚道：“你是男人你不懂，‘世上只有媽媽好’這句話不是白說的。有媽的孩子就是寶，因為孩子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靈魂和肉體的延續，所以當媽的都願意拼盡自己的全力去保護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的力量很微弱，她也願意為了孩子傾其所有。”

李秦川沈默片刻，道：“我突然想給我媽打個電話……”

肖名揚苦笑了一下：“我也想。”

李秦川知道肖名揚她媽走得早，立即說道：“你是女人你不懂，世界上的爸爸也好，就像你爸，對你多好，而且你爸多厲害啊，還給你造了一個那麽屌的電腦！誒對了，你電腦呢？你是不是挺長時間沒帶了？我怎麽好長時間沒見了呢？”

一提電腦肖名揚就能想到敬寧，一想到敬寧她就心煩，兩個小時之前不知道是誰口口聲聲的說今天晚上太危險了我們不能分開，結果現在早他媽的跑沒影了，真他媽的混蛋！

越想，肖名揚越生氣，直接罵了句：“去他大爺的吧，男人都TM的是大豬蹄子！”

李秦川還當她罵的是陶巖呢，不滿的接了一句：“陶巖是渣，那是真渣，劉曼曼撐死了是個傻逼，陶巖你罵他傻逼都是在誇他，但你不能因此而詆毀我們整個男性群體啊！比如我，我就是個英俊瀟灑正直仗義的好青年。”

肖名揚白了他一眼：“你的前半句話我非常讚同，陶巖連傻逼都算不上。”

李秦川冷哼了一聲：“聽那兩位負責保護他的警員說，那貨現在連上個廁所都不敢自己去，不，應該是連廁所都不敢去，生怕有東西從下水道裏鉆出來。一回寢室就鉆被窩裏了，到現在都沒出來過。”

肖名揚：“臥槽，就這種男的是怎麽找到女朋友的？竟然還有那麽多女的願意跟他上床？”說完，她又回頭看了劉曼曼一眼，再次感慨道，“真是不怕男人渣就怕女人傻。”

到了那條制定的路上後，肖名揚和李秦川就不再說話了，正準備站位的時候，肖名揚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照明槍，拉住了李秦川，和他交換了一下武器，把照明槍給了他，自己拿走了他手裏裝網槍的箱子，壓低了嗓門對他說道：“雙頭怪如果真來了咱們這兒，我負責抓他和控制劉曼曼，你負責對雙頭怪開槍。”

如果雙頭怪真的被兜在了伏擊網裏，那麽劉曼曼一定會去救他，所以必須要在她接觸到雙頭怪之前把她控制住，不然她肯定會以自己為擋箭牌保護雙頭怪，這樣一來射擊手就無法開槍了，那麽事情就麻煩了。

而且每組之間相隔將近五十米遠，很難在短時間內趕來支援，所以發射網槍的和控制劉曼曼的必須是同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的身手一定要敏捷，必須要趕在劉曼曼接觸到雙頭怪之前控制住她。

考慮到李秦川手無縛雞之力，八成是控制不了劉曼曼，所以肖名揚和他換了武器和任務。

李秦川明白肖名揚的意思，點了點頭，拿著照明槍去了對面的綠化林裏。

晚上八點，行動正式開始。

這條路看起來也就四五米寬，每隔幾米遠立了一盞路燈，燈光是暖黃色的，像是豎立在冬季寒夜中的一支支蠟燭。

劉曼曼穿著一雙卡其色的雪地靴，緩緩地走在這條小路上，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又細又長，就像她的人一樣，單薄而消瘦。

她一邊走，還一邊輕輕地喚著“琪琪”這個名字，不消多言，藏身在綠化林中所有的警察都知道，這是她給自己孩子起的乳名，因為她的音色很柔和很溫暖，和天下所有的媽媽沒有什麽不同。

然而從八點開始，她來回在這條路上走了無數遍，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孩子的乳名，卻一直沒有將雙頭怪吸引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八點半、九點、九點半、十點……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大家懷疑計劃是不是已經失敗，雙頭怪早已在別的地方展開殺戮的時候，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由遠及近的在這條路上回響了起來。

“琪琪！”顯然劉曼曼也聽到了哭聲，而且是自己無比熟悉的哭聲，嗓音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腳步也跟著加快了，像是在拼命尋找著什麽一樣，不由自主的在這條路上跑了起來，“琪琪！琪琪！”

當劉曼曼跑過肖名揚所藏身的綠化林前的時候，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隔著樹叢望著劉曼曼急切的身影，突然有點心酸。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無論孩子變成了什麽模樣，媽媽都不會嫌棄他。

突然，肖名揚再次聽到了熟悉的“嚓啷”聲，轉頭一看，她和李秦川負責的這塊把守的這塊窨井蓋突然就被頂了起來，然後迅速朝外移動，很快就被錯開了一條小縫，緊接著，一只小小的黑影手腳並用的從裏面趴了出來。

肖名揚毫不猶豫的朝著那個黑影開了一槍，只聽“砰”的一聲響，子彈在飛射出去的瞬間迅速張開成了一張大網，準確無誤的兜在了雙頭怪的身上。

雙頭怪哭喊著掙紮，拼命想要掙脫伏擊網重新回到下水道內，然而他越掙紮網兜的就越緊，徹底將他束縛在了裏面。

劉曼曼聽到孩子的哭聲後轉身就朝著他狂奔了過去，然而就在她即將跑到孩子身邊的時候，肖名揚突然從旁邊的綠化林裏沖了出來，直接將她撲倒在了地上，死死地壓著她，同時大喊：“李秦川開槍！”

“嚓”的一聲響，一道刺目的火光如流星般從對岸的綠化林裏飛射了出來，精準的落在了不停地網內啼哭掙紮的雙頭怪身上。

網早就浸了油，剎那間，火光四射猶如白晝。

嬰兒的啼哭聲更響亮了，像是能喊破喉，讓人一聽就知道他正在遭受極大的痛苦。

“不要！不要！”劉曼曼喊得歇斯底裏，整個人完全崩潰了，淚如雨下嗚咽嚎啕，同時拼了命的掙紮，使出了渾身的力量去抵抗肖名揚的制壓。

肖名揚完全沒想如此瘦弱的劉曼曼竟然會有這麽大的爆發力，差點就控制不了她了，有好幾次甚至差點被她反撲。不過轉念一想，那位母親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前被活活燒死的場景？

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死亡。劉曼曼爆發了，但是卻無法改變事實。

在這種時候，肖名揚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捂著劉曼曼的眼睛。但是很快，她的手就被劉曼曼的淚水打濕了。

不遠處的火焰越燃越旺，原本洪亮的啼哭聲卻越來越微弱，像是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那團熊熊烈火終於熄滅了，冬季的寒夜再次回歸了原有的安靜和寒冷。

暖黃色的路燈下，燃盡了的灰燼中包裹著一團黑乎乎的焦炭，在冷空氣中散發這股股白煙。

劉曼曼早已暈死了過去。

肖名揚看著那團黑色的焦炭和白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媽。

所有已經失去的東西，都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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