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抱著琴跟著淺晗塵回到營地時，眼前的一切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原本大軍將士每日歸營都是歡聲笑語、意氣風發，今日觸目所及卻是慘叫連連、哀鴻遍野，她快步上前幾步，神色擔憂不明所以的問：“將士們這是什麽了？”

淺晗塵的臉色不比雪影好多少，沒想到只是去了趟雲州城，再回到營地時竟會是這般光景，看到這副景象的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慕顏清，她要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安好。

快步跑進中軍主帳時，淺晗塵一眼就看到那個男人正好好的安坐在主位上布置著下一步的行軍計劃，只是神色看起來略顯憔悴和疲憊，許尉和程知介等幾位將軍列坐其次，幾位主將的臉色都有些蒼白，更有甚至身上還帶著明顯的傷口，寧修玉正帶著小廝給一位傷勢嚴重的將軍包紮傷口，許尉瘦弱的肩膀上還有利刃劃過的痕跡，鮮血從他鐵灰色的盔甲中沁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今日一戰各個都帶了傷回來？錦嵐，趕緊給許將軍治傷。”按前幾日的形勢來看，楚鏡軒的軍隊已經不足為懼，今日一戰應該是極為輕松的，怎會反被楚鏡軒反擊至此？

淺晗塵入軍營已近一月，慕顏清手下將領皆是見過她的面的，那一雙血眸自然是旁人假扮不了的，見她進帳全都掙紮著起身見禮：“末將見過王妃。”

“諸位將軍不必客氣。”淺晗塵擡手虛扶，說話間已經走到慕顏清身旁坐下，上下打量後發現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這才放下心來。“沒事吧？”

“沒事。”慕顏清輕搖了搖頭，一手在桌下握住淺晗塵的手，這才繼續說道：“我們今日中了楚鏡軒的暗算，大軍折損過半，這幾日他一定會主動出戰。許尉，你要加強士兵巡邏，防著他派人偷襲；程知介，你立刻清點中毒人數，將傷勢較輕的士兵整合起來，準備應付楚鏡軒的突然進攻；林光，你要命令軍醫全力救治傷員，缺少什麽藥材隨時向本王匯報；秦肅，夏將軍傷重，你就暫時接過他手下的士兵，安排火頭營這幾天做些好菜，註意安撫將士們的心情，以免將士們心有怨言。”

“是，王爺，末將立刻去辦。”一眾被點名的將士全都起身領命離去，就連那位胸前受了重傷的夏將軍也掙紮著站起行禮，隨後和眾人一起退出了帳外。

“錦嵐，你和寧先生一起，看看能幫得上什麽忙。”淺晗塵進來時發現外面傷員太多，隨行軍醫根本忙不過來，寧修玉包紮好夏將軍的傷口後也出去處理外面的傷員了，她想錦嵐應該能幫得上忙。

雪影和錦嵐一起去到了帳外，就在她們掀簾出去的瞬間，慕顏清的身子重重的倒在了淺晗塵的肩膀上，驚得她頓時擔心不已，她低頭輕輕的推他的身子：“阿清，你怎麽了？你別嚇我，你到底有什麽事？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別擔心，我沒事。”慕顏清伸出另一只手攔下她推他的動作，輕輕的閉了下眼後才出聲安慰她：“只是有點累而已，今日是我大意了。”

“大軍今日一開戰就有些不對勁，很多將士突然沒有征兆就倒下了，只能任敵人宰割，其他沒倒下的將士也是瞬間戰鬥力大損，幾位將軍也接連受了傷，我下令且戰且退，可即便如此，我軍今日也是折損過半，原本以為今天能徹底結束這場戰役的，沒想到讓楚鏡軒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怎麽會這樣？”淺晗塵心驚，難道錦瑟又通過楚鏡軒在戰場上用毒，可是這麽大範圍的用毒很困難，不會這麽輕易實現的。“你有沒有受傷？寧先生看完幾位將軍的傷勢之後怎麽說？”

“我沒什麽大礙，察覺到身體有異常之後，我就用內力壓制住毒，再加上有你的木簪解毒，我很快就恢覆過來了。中毒之後，大軍將領中內功越深厚的人，受到毒的影響就越小，修玉說還好毒是借助氣流傳播，將士們吸入的毒分量很少，若是直接吸入體內，怕是會當場暴斃。”

“今天兩方一開戰，上風處就飄來幾陣白色的煙霧，平素這種天氣變化很常見，我們也並沒有在意，結果沒多久就有士兵接連倒下，我身邊的衛兵說感覺身體麻木使不出勁，動作遲緩，修玉看過許尉的傷勢之後發現他身上並沒有中毒跡象，身上的傷也是敵軍砍傷所致，修玉推斷應該是中了毒煙，之前飄來的煙霧就夾了毒的成分在裏面。”

“戰士們身體麻木動作遲緩，楚鏡軒趁機大肆反擊，戰況頓時呈現一邊倒的局面，我軍被殺的毫無反擊之力，只能且戰且退，楚鏡軒將戰線繼續拉長窮追不舍，我們好不容易才退回營地，可也因此損失了原本掙來的三十裏地界。”

慕顏清很少這麽大段的對淺晗塵解釋戰場上的事，可見這一戰的失利對他造成的打擊是不可估量的，在下屬面前，他不能展露一絲絲脆弱與仿徨，可這個男人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也會有考慮不到的地方。

“小晗，這是我十二歲入軍營開始，輸的最為慘痛的一場戰役。無論是早年作為先鋒深入敵營斬下敵將頭顱，還是作為主帥在幕後運籌帷幄，我都不曾輸的這麽難看過。”

慕顏清的聲音裏帶了明顯的倦怠，雙眼輕閉低聲說著這些話，像是疲憊到了極點。淺晗塵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這般失落過，無論何時，伊歌城裏的慕顏清都是意氣風發氣質清貴的一朝王爺，從沒有過這般脆弱的時刻。

淺晗塵沒有說話，她側過身子把男人的腦袋抱在自己的胸前，兩手輕輕的攬在男人的背後，輕拍著給予他沈默的安慰。慕顏清斜靠在她的胸前，頎長的身體窩在她懷裏顯得略有些狼狽，卻讓他難得的覺得平靜。

良久過後，慕顏清輕輕一笑，語帶自嘲的問身邊的人：“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很失望？原來慕顏清也有這般狼狽打敗仗的時候……”

“你想聽我說什麽？”淺晗塵不鹹不淡的答：“一場戰役的輸贏說明不了什麽，今天輸了，改日我們再贏回來就好，不必在意。”

“我說的這些你比誰都懂，你現在不需要我說這些話來安慰你，慕顏清從不來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傾聽和陪伴。”

慕顏清勾唇大大的笑，他坐起身看著身旁冷靜睿智的女子，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重重吻上去，唇齒間流瀉出一句性感的低喃：“小晗，你果真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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